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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養仙途》第557章 牢籠
“呼哧!”

“呼哧……”

一聲聲沉悶喘息中,漫天煙塵隨之四散飛揚。

“師兄?”

一隻兩丈高的六臂傀儡靠近,一條手臂摸出如意,揮手一打,卷起狂風吹散煙霧。

“師兄!”

闕玉快走幾步,揮臂掃開殘存的牆壁,道:“沒事吧?”

一條怪龍躺在廢墟中。

丈半長龍,渾身鱗甲雜亂,龍軀粗細不一,頸後、尾前尤其粗壯,相當於身軀的兩倍不止。

四個龍爪大小不一,左前爪長近六尺,鱗片、勾爪全部脫落,露出大片血肉。

“沒事。”

盧通用力吸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不愧是仙丹,的確讓人脫胎換骨。”

“鱗掉了,爪子掉了,真的沒事嗎?”

他咧開嘴,勉強笑了下,道:“脫胎換骨,舊的不掉,如何換新的。”

現在看似狼狽,但只是“仙丹”與體內精血融合,釋放的力量太凶猛,把肉身內外撕扯的遍體鱗傷。

一呼、一吸之間,體內正在恢復,而且還多了一股十分渾厚的力量。

闕玉取出一瓶丹藥,道:“這是‘雜果丹’,父親根據丹書煉製的,師兄試下。”

“好。”

盧通張開嘴巴,闕玉丟入一枚丹藥。

丹液入喉,幾股暖意、涼意分開散開,湧入四肢百骸。

他覺得輕松許多,動了下頭顱枕在殘破桌面上,道:“想不到闕真人還會煉丹。”

“父親什麽都會一些,只是不太精通,只能留作自用。”

“自己用的才是好東西。”

盧通休息了一會兒,精神恢復一些,念頭微動,滾滾靈氣匯聚化作一枚血靈。

張口吞下血靈。

他用力一撐,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大大小小、粗粗細細的龍軀,不禁咧嘴一笑。

“師兄,可是另有弊病?”

“不是。”

盧通搖了下頭,抬起巨大的龍爪,爪中多了些許圖騰,其中蘊藏著一股渾厚如山,又纏綿如水的力量。

這股力量直接蘊藏在精血中。

他運出法力,龍爪開始鼓脹、縮小,變化幾次後力量逐漸消散。

尚未成形的大小如意。

除了左前爪外,頸後、尾前也分別纏了一道,其余地方的十分微弱。

“師妹,告訴易家,以後多送些精血過來。”

“好。”

神通尚未成形。

不過萬事開頭難,這條路既然可以走,那麽遲早有走到盡頭的那天。

……

大日高懸。

清朗天空,三色雲彩綿延萬裡,仿佛三條無邊巨龍。

易公與帶著兩個族中晚輩,一起穿過易府,朝府後樹林走去。

“叮當、叮……”

樹林早已變成焦林。

廢墟中,一龍、一傀儡正在互相爭鬥,傳出陣陣響聲。

龍長三丈,渾身鱗甲斑駁,看起來像一條老龍,不過一舉一動十分雄渾,八尺龍爪揮過,卷起一陣陣狂風。

兩丈傀儡,提著四杆金矛、一根金棍,與長龍纏鬥在一起。

易公與立即站定。

兩個晚輩跟著停下,其中一個道:“二叔公,我去通知兩位前輩。”

易公與搖了下頭,挨個看了兩個晚輩一眼,道:“世昂、世柔,你們是易家的退路。去了傲山城,要記住那裡是別人的地盤,不可再像族內一樣。”

“是。”

近一炷香後,聲音終於停下。

一個渾厚聲音傳出樹林。

“進來。”

樹林中,盧通盤著一塊山石上。

易公與走到石頭前,取出一封信,遞過道:“盧道友,萬喜小王托我捎來一封信。

”盧通運出一道法力,把信件收入爪中。

撕開看了幾眼,神色微凝,瞥了一下山前三人,張口把信吞入儲物手鐲。

“還有什麽事?”

“我與萬喜小王商議,由世昂、世柔帶一些族人前往傲山城萬妖樓。只是傲山城路途遙遠,易家對那裡一無所知,勞煩道友指點一二。”

易公與抬手示意。

兩個晚輩同時上前一步,拱手道:“易世昂、易世柔,拜見前輩!”

“萬妖樓……”

盧通看著二人,小聲念了一句。

萬妖樓,本應該是良妖樓。

元嬰境麒麟半妖黃甲出山後,孔家再次崛起,他的良妖樓、樂愁樓,全部落入了孔家手裡。

“傲山城看似平靜,下面卻暗流無數,遠比此處危險。”

易家三人臉色稍變。

尤其是兩個晚輩,還沒有看見傲山城,心裡先有了一些懼怕。

易公與道:“勞煩道友指點一條明路。易家並無任何野心,只求一個安穩的托身之所。”

盧通笑了下。

強龍入河。

易家實力不弱,即便無意攪動風雨,但哪怕只是為了謀生,也免不得與當地各家族發生衝突。

“可有金丹境隨行?”

“安排了一名供奉護送,若是需要的話,也可以多留些時日。”

他想了一下,道:“等下我修書一封,你們去了後私下聯系付素霜付掌櫃。”

“多謝道友。”

易公與帶人離開。

盧通目送他們遠去,道:“付素霜,看你這次怎麽選。”

付素霜,良妖樓的掌櫃。

出身商人之家,從小便伶俐、狡黠。在良妖樓中經過數載歷練,僅存的稚嫩也變成了老辣。

聰明人學得快,變得也快。

當年孔家出手時,付素霜第一個投靠孔家,在她的帶領下,良妖樓一夜之間改弦易轍,沒有經歷任何波折,直接成了萬妖樓。

“哈哈……”

盧通低頭笑了幾聲。

勾心鬥角、生死廝殺,其中樂趣無窮,單是想一下就血氣蓬勃,連體內的遊血蛭都不安分了。

“師兄,怎麽了?”

闕玉捧著茶盤走來。

盧通重新拿出信件,捏在爪中,道:“自珍王邀我會面,為了打消我的疑慮,派了一尊分身過來,還特意約在交界之地。”

……

攻下瀑水七城後,兩年以來,芒異又順利拿下五座小城。

業水小城,剛丟失不足一個月的城池。

城外一片荒蕪。

商道勉強完好,路上、路旁殘留著許多百姓逃遁時丟下的雜物。

盧通沿著商路飛行。

經過一個破轎後,前方出現一輛巨大車廂。

高近兩丈,僅有一個孤零零的車廂,沒有馬車,表面覆蓋著一層白水晶,一塵不染,看起來十分惹眼。

萬喜正站在車外。

盧通飛身過去。

萬喜道:“夫君,王上在車廂內。”

盧通點了下頭,道:“擒氣宗盧通,拜見自珍王!”

“請進。”

轎內傳出一個略顯柔嫩的聲音,像尚未長大的少年,聽不出男女。

萬喜掀開門簾。

盧通一爪踩入轎內,接著探身進去。

車廂內立了一面鏡子。

圓鏡,直徑近一丈,懸在空中,鏡面內一片漆黑,仿佛通向另一個空間。

盧通心中十分警覺,微微低下頭顱,道:“拜見前輩!”

“不必如此,喚我師兄便是。”

鏡中亮起一點白光,接著緩緩化出人形,圓頭、圓眼、圓身子,略微駝背,像一個面容慈祥的胖老人。

盧通心裡更加警惕。

“不敢。不知前輩找我,有什麽吩咐?”

“什麽吩咐不吩咐,聽說師弟就在附近,找師弟說說話、敘敘舊,免得以後生疏了。”

自珍王摸出一個酒壺,隔著鏡子倒酒。

一束酒液流出,飛出鏡面,飄在盧通面前化作一個盛滿酒的酒盅。

盧通張口一吞,直接連酒、帶盅,一起收入儲物法寶。

自珍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道:“當年師弟贏了謝商,我斷定師弟以後一定不俗,可還是沒有料到,竟然成長得如此之快。”

“多虧了那道陣法,晚輩在此謝過前輩。”

盧通拱手行了一禮,拿出酒壺一口飲下。

“咂!”

自珍王也喝下一杯,咂了下嘴,道:“萬魔大陣只是普通手段。這世上得了大能傳承的不少,可比得上師弟的,不多。”

自珍王態度親和,一開口就是吹捧。

盧通聽了幾句,越來越擔心被算計,趕忙道:“一身手段全部仰仗宗門栽培,尤其是苦凰真人費心良多。”

“宗門隻重利益,栽培也是為了獲利,師弟可以擔當大任,他們才選了師弟。”

“晚輩不敢妄言。”

盧通收斂心神,打定主意耗下去,等著自珍王主動吐露來意。

自珍王道:“師弟半路入宗,又修行邪法,在擒氣宗必然處境尷尬。混入地府後,藏頭露尾,免不了擔驚受怕,想來受了不少委屈。”

“不委屈。沒有宗門扶持,我難有今日。”

“扶持?哈哈,依師弟的性情,應該不會相信這種湖弄黃口小兒的說辭。”

盧通沉默不語。

“哎。”

自珍王長歎一口氣,沉默許久後,喃喃道:“如臨深淵啊!”

盧通心頭微動,蹙了下眼角。

“哎……”

自珍王又歎了口氣,道:“受命於人,每一步都好比腳踩劍鋒,膽戰心驚啊!”

盧通這才確定。

自珍王說的不是他,或者不光是他,也是在說自己。

“前輩貴為眾鬼之王,什麽人可以讓前輩忌憚?”

“狗屁鬼王。”

自珍王嗤笑一聲,搖頭道:“不過是一條聽從他人驅趕的野狗罷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拚上性命替主人換幾口血食。”

盧通心神一震,心底深處湧出許多佩服。

他一向謹慎。

修為越高,見識了更廣闊的天地,行事越發收斂,反倒不如練氣境時肆意妄為。

可是自珍王竟然更甚一步。

已是元嬰境,身為鬼王可以號令無數手下,竟然自比野狗,簡直是把頭縮進了褲襠裡。

有所忍必有所圖。

同樣,圖謀越大,才越能忍耐。

他心頭微寒,輕吸一口氣,道:“前輩太過自謙,天下修士萬億之眾,可以比上前輩……”

“什麽修士,萬億血食罷了。”

盧通心頭一跳。

自珍王舉起手臂,指了一下前、後、左、右。

“天下就是一個大牢籠,可以跳出此籠的寥寥無幾。我作為欲鬼,先天有缺,機會幾近於無。而師弟,還有一絲可能。”

盧通心中若有所思,試探道:“前輩所說的,應該不是地府、天庭設下的通天絕壁。”

“不是。”

他抬起頭,看著鏡內人影,道:“這個牢籠是天地?”

“對,早知道你一點就靈!”

盧通眨了下眼,緩緩搖頭,道:“照前輩的說法,河是魚的牢籠,山是樹的牢籠,有人一生沒有出過城池,城池也是他的牢籠。”

“河流本不是牢籠,可是有人用漁網驅趕時,它就是魚的牢籠。”

自珍王說完,雙眼處亮起刺目白光,道:“盧通,你出身寒微,不該看不出來。”

盧通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天地為牢、萬億血食……

他有了一個不妙的猜測,心緒突然變得十分沉悶。

“前輩喚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此事?”

“是,也不是。”

盧通長吐一口氣,靜靜地看向自珍王。

自珍王道:“通天絕壁早晚會被攻破,壁破之後, 天下必然有大變化。”

自珍王略作停頓。

盧通問道:“什麽變化?”

“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時候,自珍王脊背挺得筆直,緩緩道:“只知道,變化之大,不亞於當年開辟天庭、劃定地府。”

盧通心頭一緊,下意識捏了下龍爪。

大變中有大機緣。

本以為機緣在巡天城外的新野群山,可是按自珍王所說,與大變相比,新野群山那裡只是一道開胃小菜。

“請前輩指點!”

“我自己都是一條喪家野狗,如何指點你?”

盧通神色不動。

自珍王專程邀請,又主動透露消息,即便是喪家野狗,也是一條有所圖謀的野狗。

自珍王斟酌了一息,道:“我聽了一些閑言碎語,如果猜測不差,你若是‘守善行惡’,或許可以抓住一線機緣。”

“如何守善、行惡?”

“我要知道就不來找你了。雖然分屬兩方,可是其實只有我們才是同路人,師弟可明白?”

“如果真如前輩所說,我們的確……”

盧通吐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殺人的鬼、殺人的人,全部是一把刀而已,沒有任何分別。

鏡子中的白光開始變澹。

自珍王最後道:“人啊、鬼啊,不管做好事還是壞事,只要還有用,就可以活下去。有人覺得師兄快沒用了,可惜他們看錯了。”

鏡中人影消失不見。

盧通思索幾息,對著鏡子拱手行了一禮,退出轎外。

一陣狂風卷過。

他一爪撕開周圍煞氣,仰頭看向天上,道:“天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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