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緊張的一夜過去。
天邊泛起魚肚白,逐漸那魚肚白變為淡紅,好像喝了一點小酒的人臉上呈現出紅暈。
陽光照射進山縫時,陳登鳴感到莫名的一陣放松。
隻覺這一個夜晚,委實夠長的,是他來到修仙界經歷的最難熬的一個夜晚了。
肚子傳來‘嘰咕’叫聲,腹中饑餓,一旁環繞作伴了一夜的血蜈蠱和金蠶蠱也顯然餓了,嗡鳴出聲。
陳登鳴拿出一些購買的妖獸肉干,喂養兩隻蠱。
看著這兩個與自己宛如血脈相連的大殺器,現在也跟著自己四處顛簸,隻感到一陣自嘲。
還以為憑自身的手段,不說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至少幾番借勢後,加上煉蠱術,逐漸也能站穩腳跟,做大做強,慢慢崛起。
結果,陳首座的名頭還沒被人叫熱呢,蠱物市場的分成還沒分到第二次,他就再次被迫離開了聚集地,顛沛流離。
“散修,散修......這可不就是散修嗎?居無定所,顛沛流離的一小散。”
陳登鳴哈哈一笑,也看得很開。
至少他現在還有不少積蓄,而且也快要突破到練氣四重了。
他拿出一些靈米煮熟後吃下。
隨後取出山縫內藏好的行囊,戴上人皮面具和鬥笠,小心走出山縫,準備遠遠的看一看聚集地的情況,再去找蔣強。
對方製的陣盤對他有大用,而且如今的環境,被對方布置了陣法的地區才更為安全。
走到一處河邊時,他看到了兩具屍體。
被一種古怪的帶有蛛絲狀的黏液包裹,腐蝕得不成模樣,很殘酷。
他不敢靠太近,擔心這是妖獸設置的陷阱。
又走過一段路。
他看到了半截女屍,漂浮在河面上。
沒有衣物裹身,另外半截早已不知去了何處,可能就是昨夜的可憐人。
陳登鳴皺著眉,看得多了,這種殘酷讓他心裡也略微不舒服,加快步伐離去。
...
此後一路上,陳登鳴陸續又遇見不少人。
有抱團走在一起的凡人,也有修士。
幾乎都對遭逢的陌生人保持很強的戒懼。
有女子懷中抱著小孩,在屍體前痛哭。
也有修士默默將同伴的屍體火化。
可以看到,不少凡人臉容間的神色都充滿迷茫和彷徨,時不時會回首去看聚集地,有人也在朝回走,不敢再待在聚集地外。
經過昨夜的衝動後,有人冷靜下來。
覺得聚集地內更安全,畢竟沒有妖獸侵襲。
哪怕多股勢力的修士大戰,也不可能天天大戰。
昨夜打過之後,如今應該會安全許多。
但做出這種決定的,多是凡人。
不少修士離開了聚集地後,短時間打算觀望形勢。
他們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且都已得到消息,知道駱家和朱家很可能會發生大戰。
聚集地昨夜的一場大戰,說不定只是前菜。
兩大修仙家族一旦開戰,聚集地內的散修有一個算一個,跑得慢的都是炮灰。
“這位道友,可是外出避難?不如加入我們,一起抱團,昨夜可是有妖獸在野外出沒,我們抱團一起,安全很多。”
走到一處距離聚集地不算遠的山坡下,陳登鳴正在觀察遠處聚集地的狀況。
一名中年修士靠近過來,在十丈外駐足,於陳登鳴警惕的目光下含笑抱拳道。
陳登鳴遠遠看了眼不遠處佇立的三名修士,像是這中年修士的同伴,其中有一個竟還是熟面孔。
他回想片刻,想起來那熟面孔應該是商盟的修士,曾經在虎爺身旁見過,沒想到現在也跑出來了。
“不了!我喜歡獨來獨往!”
陳登鳴抱拳拒絕。
中年修士一怔,旋即也不說什麽,含笑點頭轉身離去。
遠處三人見狀,悄聲議論,看向陳登鳴的眼神,略帶幾分嘲弄,顯然將他已視作自視甚高的小呆瓜。
陳登鳴不願惹麻煩,觀察了一番聚集地後,迅速離去。
從表面來看,聚集地經過昨夜一場大戰後,暫時是平靜了。
但具體昨夜死了多少人,哪方勢力佔到了便宜,又是為何開戰的,這些消息他暫時還不知。
...
不知,有時候豈非也是一種幸福。
至少,此時此刻有個對消息了如指掌的人便很痛苦。
正因為知道得太多,也涉足了太多,他如今已是雙足深深陷入泥潭,想要抽身都已很難了。
此時他就在一個比較昏暗的房間內,他的心已比房間還要昏暗,充滿煩躁和掙扎。
一道淡漠冷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徐寧,你已經沒有回頭路走了,駱家要不了多久就會自顧不暇,這片土地的資源從那之後將會歸我們朱家掌管,你老老實實為我們朱家做事,就還有口飯吃。”
徐寧從黑暗中抬起頭,他此時的形象簡直比曾經意氣風發時要憔悴狼狽多了,雙目遍布紅筋,眼袋深沉,像是連續十幾天都沒好好休息。
他聲音嘶啞道,“我不過是一個練氣六重的修士,你們朱家像我這種實力的修士有太多了,何必如此看重我?”
“呵呵呵——”
身後那人輕笑,道,“你不用妄自菲薄,你這樣實力的,在我們朱家是不少,卻也不算多,各個都金貴著呢。
金貴的人,就該做金貴的事,瓷器是不會與瓦罐去碰的。
你的價值,就是類似現在這樣,在一個散修聚集地內,幫我們做不那麽金貴的事......”
徐寧疲憊閉上雙眼,道,“駱家不會放過我的,只希望伱們說的是對的。”
“我們說的當然不會錯,否則我們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宣戰。
徐寧,收起你的那點小聰明,我曾經向你索要那會煉蠱術的小子,你竟然陰奉陽違,試圖將他引去錦繡坊,在途中命人逼問出他的煉蠱術。
我只能說你太天真了。
你既顧忌駱冰,不敢殺他,難道還指望靠恐嚇就能逼他說出煉蠱術?你指望在我們朱家和駱家之間左右逢源,這可能嗎?”
徐寧眉頭擰起,“我之後也已經幫過你們,將他交給了你們,是你們派出的人沒有抓住他。”
“哎——”
一聲歎息從後方傳來,逐漸有腳步聲走遠, 道。
“沒錯,所以現在你還能活著,因為你已經做出了站隊,可惜那幫廢物實在無用,竟連一個練氣三重的小子都沒抓住。
罷了,現在還有一件事,你得聯手林虎一起去做,胡同街的那個錢淵逃了。
抓住他,乾掉他,把他的屍體吊起來,掛在聚集地外,這是我們朱家對所有散修的宣告!”
狠!太狠了!
徐寧攥緊拳頭,卻知道他已無路可走,必須這麽去做。
他這個曾經駱家的人,一旦殺了同為駱家人的錢淵,就算是徹底上了朱家的船。
同時,錢淵的死,也是朱家對駱家底線的最大挑釁。
駱家若是不忍,那麽雙方修仙家族會開戰。
駱家若是忍了,從此聚集地包括周遭的諸多資源點,將徹底歸朱家所有。
徐寧癱軟在地,滿頭冷汗。
他曾經一直也只是將一些女子作為買賣,和朱家做點小交易,從不敢有過深的交際。
沒想到如今因一時糊塗,徹底無法回頭。
因為貪戀手中權利和諸多得來不易的財富,他終究是沒能狠心從這個漩渦中抽身而退啊......
陳登鳴呢?陳登鳴應該逃不掉吧?
鐵林堂那一群修士說已將之擊傷,被其僥幸逃脫。
一個受傷的練氣三重修士,在如今混亂的野外,不死在修士黑手,也會死於妖獸口中吧。
想到這裡,徐寧感到心裡的痛苦和落差突然好受多了,他沒能逃走,陳登鳴死了更不算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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