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湧險情發展的很快,從江裡滲過來的水挾著砂不斷往外湧,並且又出現一個管湧口,嚴工急忙組織基乾民兵搶護。
好在距江堤比較遠,如果七個管湧口都在堤腳,韓渝真不敢讓營裡的兄弟搶修圍堰。
面對雙重險情,他這個搶險總指揮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每隔十分鍾用對講機向黃縣長通報險情變化,並不斷給剛接替沉副市長在市防指值班的黃老板打電話要裝備要物資。
副z理來了,這會兒剛下飛機。
坐鎮荊州指揮抗洪的北湖省周副省z、荊州市的陳書記、坐鎮荊州指揮部隊協助地方搶險的廣洲軍區首長都去機場了,連席工都作為長江防總的防汛專家前去迎接。
五分鍾前,荊州市的陳書記給幾天幾夜都沒怎麽合過眼的劉副市長打電話,陳書記說副z理一下飛機就問了兩個問題。
一是砂市水位多高。
二就是安公縣楊柳村堤段的雙重險情能不能搶護下來,險堤一旦決口會淹到的兩個鄉鎮和三個村的十幾萬群眾有沒有及時組織撤離。
楊柳段大堤一樣屬於長江乾堤,乾堤決口堪稱天大的事,哪怕那邊屬於分洪區……
劉副市長心急如焚,看著黃遠常遞上的字條,緊握著電話質問道:“三峽總公司支援的石料呢,不是說今天能運到嗎?聯系不上,聯系不上你不會安排人去找?再給你兩個小時,必須給我搞清楚石料到哪兒了!”
劉副市長剛放下電話,交通局長在外面打完電話走了進來。
“劉市長,壓路機找到了,一共三台。但壓路機開不快,趕到港監局和航道段搭建的臨時渡口至少需要三個小時。”
“就這麽開過去當然快不起來,趕緊找車拉!”
“壓路機太重,普通卡車拉不了,也上不了車,只有大平板車才能拉,可一時半會兒間去哪兒找大平板車?”
“人家連大型挖掘機和大型裝載機都能千裡迢迢運過來支援我們抗洪,你倒好,居然告訴我連輛拉壓路機的平板車都找不到,你這個交通局長怎麽當的?”
“我再打電話問問,我再想想辦法。”
“現在是六點十六分,我不管你想什麽辦法,七點半前必須給我把壓路機送到臨時渡口!”
“……”
“愣著做什麽,趕緊去辦。”
“是。”
“黃處,怎麽把壓路機水運到搶險現場只能麻煩你們長航。”
“劉市長,水運沒問題,我已經安排好了。”
“至於楊柳段所需的樁木,籌集確實需要時間,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聯系過安公的黃縣長,他們那邊也在想辦法。”
“那就不等樁木了,我讓港監局的同志先把編織袋和油料轉運過去。”
“只能這樣了。”
……
就在韓渝忙著接黃遠常電話的時候,132團2營的李守松營長帶著一連官兵趕到了。
葛局組織後勤保障人員熱情迎接。
考慮到戰士們確實很累需要休整,李守松乾脆讓戰士們先在大堤上休息。
“葛局,飯等會兒再吃,我先去前面看看。”
“不能去,前面太危險。”
“怕危險我們也不會來,葛局,我們就是來搶險的!”
“我知道,但不吃飽肚子怎麽搶險?”
戴參謀跟李守松不只是戰友,也是競爭對手。
之前在同一個營做連長,兩個連相互較勁,結果輸給了李守松,沒能提副營,後來調到團裡提了副營,但要等現在的軍務股副股長轉業或調走,才能做上副股長。
他最見不得李守松得瑟,輕描澹寫地說:“李營長,團長剛跟葛局通過電話,讓你們服從葛局命令,聽從葛局指揮。”
李守松一樣不待見眼前這個專找二營茬的“瞎參謀”,看都沒看戴參謀,急切地說:“葛局,既然團長讓我們接受您指揮,那就請您給我布置任務。”
老葛同志現在很忙,權也很大。
彭團長和楊政委距這兒幾十公裡,通往這兒的道路又那麽擁擠,即便是急行軍也要好幾個小時才能趕到,於是委托他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指揮。
縣裡的幹部,尤其附近鄉鎮的幹部,全去組織動員群眾撤離了,大堤上就剩黃縣長和胡主任兩個地方領導。
解放軍來支援,黃縣長要用手機、對講機指揮撤離,胡主任忙著聯系各相關單位籌集轉運搶險所需的物資,忙得焦頭爛額,實在顧不上前來支援的解放軍,也委托他這位地方工作經驗豐富的陵海市交通局前局長接待。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何況這不是一般的受人之托,可以說是臨危受命!
老葛一邊招呼李守松吃早飯,一邊凝重地說:“李營長,你們接下來的任務很艱巨,要留一個連協助我們搶險,等編織袋運到就要爭分奪秒灌裝沙袋。另外兩個連抓緊時間休息,等黃縣長組織的幹部到了,你們就要協助地方幹部對撤離區域展開挨家挨戶的拉網式清查,確保不落下一個人!”
“可上級是讓我們來搶險的。”
“搶險有我們陵海預備役營,並且撤離群眾、確保群眾的生命安全必須放在第一位。”
老葛頓了頓,補充道:“再就是拉網式清查完之後,你們要協助地方幹部,尤其要協助地方上的公安乾警,在群眾撤走的區域內展開巡邏巡查。要看看有沒有群眾沒及時撤離,同時要防范不法分子趁亂盜竊群眾家的財產。”
李守松沉默了片刻,低聲道:“這兩個任務是很重要,我們堅決服從命令。”
“不只是很重要,而且很危險。”
“這有什麽危險的?”
“前面的險堤隨時可能坍塌潰決,韓營長和我們營高級專家組的防汛專家最多只能確保接下來五至十分鍾不會發生坍塌潰決,也就是說只能給你們這些在堤下執行任務的同志提前五至十分鍾預警。”
李守松意識到這個任務確實很危險,禁不住問:“兩個鄉鎮加三個村,范圍那麽大,我們怎麽才能接到預警?”
老葛深吸口氣,看著他道:“縣裡會在第一時間廣播通知,所以你們在執行排查和巡邏巡查任務時要留意收聽各村的廣播。考慮到有些地方收聽不到,我們營裡會給你們提供二十部對講機,如果前面的險堤出現坍塌跡象,我會讓戴參謀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可對講機的通話范圍有限。”
“我們有中繼台,只要在二十公裡范圍內應該都能喊到。”
彭團長和楊政委把這些兵交給我,我就要對他們負責……
老葛權衡了一番,想想又說道:“我再給你們配五部手機,我把我的手機都配給你們。”
“謝謝葛局。”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老葛現在顧不上考慮別的,掏出煙遞上一支,發自肺腑地叮囑道:“小李同志,你是營長,你必須確保戰士們的安全。所以每到一個村,首先要做的是尋找有沒有地勢較高的地方。前面的險堤一旦坍塌決口,你接到我們的通知之後就要立即帶著官兵們去相對安全的高處躲避,我們和縣裡會及時組織救援。”
走那麽遠都很危險,那在堤下施工的“駐港部隊”官兵呢?
李守松不敢往下想。
老葛想想還是不放心,拿起對講機調到水利專家組的頻率,喊道:“鹹魚鹹魚,收到請回答。”
“收到收到,葛局請講。”
“132團2營的李守松營長到了,他們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協助縣裡對撤離區域內進行地毯式排查。我們這邊分主副兩班作業,作業人員要穿救生衣,暫不需要下堤施工的人員不用穿,能不能借一百三十件救生衣給132團的同志?”
韓渝一樣清楚下堤執行任務風險很大,不假思索地說:“行!”
“好,我這就安排。”
葛局放下對講機,接著道:“小李營長,有件事差點忘了,有好幾個媒體記者正在外面采訪群眾撤離,我等會兒讓我們的營部書記邱學良同志把他們的手機號抄給你,同時讓他們及時跟你聯系,如果跟他們離的比較近,請你們在執行任務盡可能確保他們的安全。”
難怪團長政委讓接受眼前這位指揮呢!
人家事無巨細考慮的很全面,能看得出來人家是真擔心大家夥的安危,李守松很感動,趕緊起身立正敬禮:“謝謝葛局關心,我們堅決完成任務!”
“自己人用不著這麽客氣,況且我又不是軍官,坐,坐下說。”
老葛拍拍他胳膊,又凝重地說:“小李營長,如果前面的險堤坍塌潰決,你們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如果老天爺給我們時間,能順利的把圍堰修築起來,你們也至少要在外面執行十二個小時任務。
我跟負責後勤的同志交代過,等你們吃完早飯,就給你們分發水和乾糧。孩子,你年紀都沒我兒子大,我叫你孩子不過分吧?”
“不過分,葛局,您說。”
“孩子,我能為你們做的就這麽多。等會兒帶多少人去執行任務,就要帶多少人回來。不能讓我這個白發人送你們這些黑發人!你們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只是沒法兒跟你們團長政委交代,更沒法兒跟你們的父母交代。”
戴參謀再也顧不上跟李守松的那點芥蒂,心頭一酸:“守松,要保重啊,等執行完任務回來,我請你喝酒!”
李守松跟戴參謀一樣從來沒見過葛局這麽好的領導,感動的無以複加,再次起身敬禮:“請葛局放心,就算我回不來,也要讓弟兄們回來!”
“你們都是好小夥,你也必須給我回來。”
“是!”
“趕緊吃飯,吃飽了才有勁兒執行任務。”
“是!”
“對了,你們營已經戰鬥了好幾天,有沒有傷員。”
“有兩個受了點輕傷, 是昨天背沙袋,腳底下太滑,摔傷的。”
“傷員留下,傷員不用跟你去執行任務。我們有軍醫,我讓軍醫去看看。”
“謝謝葛局!”
“別謝了,也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
“嗯。”
“多吃點,我去幫你們拿手機。”
葛局拍拍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李守松,走出帳篷看著蹲坐在大堤上狼吞虎咽吃早飯的2營官兵,喃喃地說:“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小夥兒。”
軍務參謀工作的特殊性決定了必須嚴厲,絕不能讓戰士們看到脆弱的一面。
戴參謀連忙擦擦眼睛,提醒道:“葛局,您天沒亮就開始忙,一直忙到這會兒,您也沒吃早飯,趕緊去吃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