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論道,不如說是知識儲備的碾壓,”另外一個參謀搖搖頭,說道,“住持鄧力,本來就是一個假道士,根本不懂得什麽道教典籍,完全是借著這個身份以及年齡來唬人,問題就在於他演的還很好,如果不是作案距離這麽近,而且皮膚變化如此明顯,我們也沒這麽快發現……”
說著說著,參謀的聲音便逐漸低下來,指揮中心也陷入一陣低氣壓的凝重氛圍。
即便從事實上來說確實很快,但至此,死在鄧力手中的,也已經有好些人了。
“死者已死,我們能做的就是給一個交代,這是我們的職責,也是我們的義務,這次跨州聯合行動很重要,是為了不久之後公開消息時準備的典例素材之一,以此來震懾那些在靈氣複蘇的大環境之下,擁有超出常人的力量之後就想著為非作歹的家夥,將損失盡可能地降到最低,所以……各位,集中精神,打出一場漂亮的戰鬥,這才是我們當前的首要任務,也是最好的,給那些死者的交代。”
總指揮開口,將氣氛重新拉回來,按下耳麥:“匯報管控進度情況。”
“我們的人已經完成了現場管控,現在的不穩定因素就只有一些工作人員……以及離鄧力最近的那個名叫杜康的年輕人。”
作戰指揮隊長匯報道:“工作人員還好說,都有著一定的距離,而且每個都分配了足夠人手,可以進行隔離與控制,所以主要是那個年輕人,目標的所在位置無法進行狙殺,而且根據此前目標的作案痕跡來判斷,目標很有可能具有一定程度反應過來躲避或抵擋槍擊的能力,如果不一擊必殺……那個年輕人很有可能淪為人質。”
“不是有情報說那個杜康是個未記錄的修士嗎,”一名參謀問道,“或許沒那麽容易受製?”
“根據資料顯示,這個年輕人之前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很有可能是在靈氣複蘇之後得到了什麽奇遇,近期才修行有成,可能有些實力,但強不到哪去。”另外一個參謀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一大半連雞都沒殺過,你指望他一下子對上一個殺人犯?”
“這麽來說的話,就只有等待新的增援抵達了?因為意外情況突發,特地申請的增援還在路上,目前我們的可作戰人員只有一位五級,六位四級,二十三位三級,以及五十二位二級……哦,意外情況實到五十一位。”
一位參謀匯報完這些數據後,整個指揮中心忽然陷入沉默。
“我沒有記錯的話,對於鄧力的實力評估,應該是‘很大可能在三級,有可能達到四級,如果存在某種秘術或者拚命爆發的話,極小可能達到五級’吧,作案嫌疑人,好像也只有他一個,”終於,一位參謀開口詢問,“這樣的情況下,不能夠直接行動嗎?”
“這可是要當作典例,未來要面向全社會全世界公開的,哪怕只是素材之一,那也得要準備好,一定要達到碾壓式的一擊必殺,中途不能有半點波折,必須要將各方面的碾壓都展示出來,包括人數!有一句話叫做,窮則精準打擊,達則火力覆蓋,哪怕現在我們很“窮”,但裝也得裝得“達”才行!”
“可現在這不是出現意外情況了嗎?總不能看著對方傷害無關的普通人吧?”
“首先不是光看著,其次那也不是普通人,再說了,這大老遠地跑過來直奔這裡,有沒有可能其實就是暗中有聯系,現在說的這些話是在對暗號什麽的……”
“好了。
”總指揮開口,各持己見,議論紛紛的參謀們便安靜下來。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確實沒有辦法排除這位年輕人身上的嫌疑,但,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他與我們的目標有關。”
總指揮定下基調:“只要沒有證據證明,那麽,杜康就是我國的合法公民,保護他,就是我們的責任。
所以,行動計劃仍然為等待增援抵達,務必確定能夠一擊斃命嫌疑人鄧力,盡最大可能保護無關人士。或者,嫌疑人對杜康下手,我們不得不動,這種可能性很大,務必要確保做好各種情況的緊急方案,保持通訊暢通,隨時能夠進入戰鬥狀態……當然,保護杜康時,也同樣需要提高警惕,不得不防。”
……
大殿內,杜康與鄧力東南西北隨口扯得正歡。
道教典籍的知識儲備用完,或者一時間想不起來,杜康就無縫切換為佛教的,再不行就聊點其他,反正是不可能存在沒有聊天話題這種情況發生的——盡管基本上是杜康一個人在表演,而鄧力純屬“挨打”,甚至都有些被“打”懵了,比如他的名字都被杜康給套了出來。
“住持,你知道釋迦牟尼曾經在……”杜康又準備開啟一個新的話題,試圖直接用“水”把鄧力給灌死。
“夠了,你給我閉嘴!”鄧力終於忍受不住而爆發了,他總算是意識到而回過神來,半個小時,起碼有整整半個小時的時間他都在被杜康牽著鼻子走!
極度的憤怒之下,鄧力那仙風道骨的臉都顯得扭曲起來,反差中帶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我要把你生吞活剝!”
“注意,爆發衝突!做好作戰準備!四級戰鬥人員做好直接介入準備,三級、二級按照原定計劃防衛攔截,不得讓鄧力逃離!”負責現場指揮戰鬥的隊長小聲命令。
隨著這命令一聲而下,大殿內正在上香祈禱的數名遊客、大殿外廣場上四處遊蕩的遊客,乃至庭院中,大門外……粗略估計,起碼得有數百號人直接開始各司其職行動起來,這還不算外面那些包圍了這片區域的警察等人。
正如之前指揮中心裡面的那個參謀所言——這就是一場就算硬湊也要湊出來的,必須打出“富裕”這個詞兒的仗!
杜康一時間竟然並不覺得鄧力所言的“生吞活剝”只是形容……倒像是事實,或者說他所曾做過的事情。
看著鄧力那須發全白,卻仍然有些光滑的皮膚,杜康心中忽然有了猜測。
“你……吃了人?”杜康皺眉,雖然是問句,但實際上杜康心中已經確定了這個推測,看向鄧力的目光中再也掩飾不住厭惡與鄙夷。
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惡感,杜康也說不準這惡感的來源,只能猜測大概是見到身為人的最低道德底線被突破之後的【惡】時,仍然身為人所應有的一種本能感覺。
“歲大寒,人相食”,這樣的事情並不是在歷史中沒有出現過,但兩者之間的本質是完全不同的,前者隻讓人覺得悲哀無力,而鄧力的這種,卻是完完全全的自甘墮落,令人作嘔!
“這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比他們強,為什麽不能吃了他們?”
鄧力眼中閃過一團詭異的紅光,舌頭舔著有些乾燥的嘴唇:“大爭之世,強者恆強,弱者恆亡!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在意識到不對勁之後還挑釁我而不是逃離……我能感覺到,只要吃了伱,我就能夠更進一步!”
“那你為什麽現在還不動手?”杜康控制著自己丹田內那半截靈力所化的刀鋒到快要出來的位置,反問。
“……因為我要看著你的恐懼,看著你因為挑釁我後悔然後痛哭流涕的樣子,然後再一點一點,慢慢地把你給……”鄧力頓了頓,話語聲中透露出一股陰冷凶狠。
“別裝了。”杜康嗤笑一聲。
“等你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吃掉的時候,就知道我所說的是不是真的了。”鄧力笑得很是猙獰,眼中的紅光閃爍似乎代表著他正在進入一種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瘋狂狀態。
“如果你真的敢,那你的聲音就不會這麽小,這裡也就幾個人而已,無非就是你膽小不敢暴露,想要等到四周無人,不會在你的藏身處留下證據,引來懷疑的時候再動手,這樣你就能夠繼續待在這裡,玩著你自認為高明的燈下黑……算了,和你這種連人都算不上的東西說話,總覺得會讓我掉智商。”
杜康搖搖頭,直接戳穿了鄧力的真實打算,接著指向大殿上那金燦燦的關公像,忽然轉移話題。
“你知道為什麽我之前說金身扒了好嗎?”
杜康自問自答:“關公他啊,是不喜歡金身的。”
“不要再想著用你那低劣的伎倆來糊弄我……”鄧力以為杜康是想故技重施,一陣氣血上湧,但最終還是待在原地沒有動手——正如杜康所言,他不願意,也不敢放棄這個他自認為很好的藏身之地!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燈下黑”、“兔子不吃窩邊草”,再加上武聖宮裡關公像的象征,以及每次都處理得“很乾淨”,這種種因素累積起來,鄧力理所當然地覺得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錯了,我現在沒想著糊弄你。”杜康歎了口氣,“老實說,原本沒想著一開始就這樣做,可是你實在讓我太惡心,一時之間我甚至找不到什麽形容詞來形容……非要說的話,拿旱廁和你比都是侮辱旱廁了。”
“……你在找死!”鄧力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數秒之後勃然大怒,雙眸之中,紅光大盛到像是要直接溢出來,臉上青筋暴露,猶如惡鬼,不再壓低聲音,咆哮之聲充滿整座大殿。
“動手!”
隨著作戰指揮隊長一聲令下,早就偽裝進入大殿之中的四名四級戰鬥人員直接……一動不動!
沒錯,準備了不知道多久,本來應該在指揮的一聲令下直接動如雷霆,迅速出擊,務求以最快速度最大殺傷力擊殺鄧力的四名四級戰鬥人員待在原地,紋絲不動!
指揮中心,死一般的沉寂,幾乎所有人的心中同時冒出不好的猜想。
“怎麽回事?是那個鄧力做的?”一個參謀忍不住問。
“不……”
總指揮,一位看上去四十來歲,國字臉的中年男子,屬於那種丟在人群裡面就找不出來的相貌,但身上卻自帶有一種獨屬於上位者的厚重與威嚴的氣勢。
韓衛,現場唯一可以被劃分到六級的戰鬥人員,不在數據登記上的總指揮,負責壓陣,以避免意外情況的出現。
以他的實力,對付一個三級的邪道自然是出手即手到擒來而不費吹灰之力,但這本就不只是一次典例示范打素材的行動,還是歷練,為鍛煉所有人的一場歷練。
可以說,這一次的跨州聯合行動,本該是無論遇到怎樣的事情,都不足以讓韓衛覺得驚訝……然而,此時,他雙目圓睜,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畫面正常,鄧力沒有動,我們的人也沒有動……他們不是不想動,他們是,動不了!”
韓衛站起身來,看著屏幕上所顯示的監控畫面,那唯一能動的人——杜康,正走向關公像前。
以他的位置,看向監控畫面的方向,也正好是現實中,武聖宮大殿所在的方向。
於是,下一秒,一股無形的,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大浪似的衝刷而來!
韓衛目中精光一閃,渾身上下靈力暴動,然而還是在那氣勢的壓迫之下安分下來,讓他不得不低下頭顱,整個人動彈不得!
直接數秒之後,韓衛才勉強能夠重新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還是隔著相當一段距離之下的氣勢所帶來的影響!
“那是……什麽人?”
問題在心中不可避免地浮現,韓衛咬著牙,將頭顱重新抬起,看向那監控中的畫面。
他看見了。
大殿內,動彈不得,但仍然保持站立,只是被迫低下頭的四位四級戰鬥人員看見了。
以及,那已然被徹底壓趴在地上,甚至嘴角溢出鮮血的鄧飛,也看見了。
於是,他們便一同,瞳孔因震驚而急劇縮小,眼睛瞪大,呼吸與心跳甚至都為之停滯。
明亮大殿內,已然行至關公像前的青年,身形挺立筆直,直視關公像,手持一柄不知何時出現的,看上去極為奇特的長刀。
刀長九尺五寸,長杆連接刀身,刀身上鑲有蟠龍吞月的圖案,龍口位於刀柄上方,正對刀鋒,刀背帶鋸齒,有倒鉤。
這是一柄看上去極為奇特,但所有人都能一眼叫得出名字的刀。
刀名冷豔鋸,又名——青龍偃月!
“哢嚓。”
一片安靜之中,細微的開裂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隨著第一聲,便有第二聲,然後接著就是第三聲,速度越來越快,無窮無盡,連綿不絕……如同瓷器開裂般清脆。
韓衛很快便確定了這聲響的來源,那是……杜康正注視的關公像上的金身!
原本光滑無瑕的金身上蔓延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接著就是一片接一片地剝落,直至露出那關公像金身之下本來的銅色——那股威壓氣勢,便也愈來愈強!
聯想到這劇變前杜康所說的話語的內容,所有人的腦海中不自覺地為之震驚。
他們發現自己能抬起頭來了,卻也僅是如此——仍不能說話,不能移動半分。
在他們的注視中,那手持青龍偃月刀的青年,那個資料上怎麽看都是普通人的杜康,對著關公像拱手作揖後,緩緩轉過身來。
鄧飛仍然被死死地壓在地上,看著這一幕,眼中流露出絕望。
“吾,曾與關公對弈,勝三,得春秋刀法之三式,其一,名為【斬惡】。”
杜康的語氣中充滿了回憶,一邊說著,一邊舉起手中青龍偃月刀,輕若無物。
“死於此刀,當為爾之幸事。”
刀落,揮斬!
PS:合租日記(流浪小強篇,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