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謊言!”
“還是謊言!不要妄想在我面前說謊,快點給我說真話,你到底還做了些什麽事?!”
真言道人在過來的時候,本來還有些額外加班帶來的不情不願的情緒,但是此時此刻這種情緒已經煙消雲散,轉為徹底興奮了。
還是那句話,加班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有足夠的錢。
看著那已經壘起一遝,足足有兩指厚的“犯罪記錄”,真言道人哪能不興奮?
那可是一大堆的香火啊!
杜康在請真言道人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提前和他說清楚了,這一次的香火五五分,真話!
哪怕是沒有判斷真假話的能力,杜康說話,真言道人也是能夠信得過的。一方面是以杜康的身份和實力完全沒有必要在這種地方出爾反爾,如果想的話完全可以命令真言道人來做而真言道人還不敢違抗。
另一方面則是——雖然之前杜康給真言道人輪流安排工作,但確實也算不上坑他,該給的香火都給了,工作壓力也肯定沒有被借調去來得大,可以說真言道人還是承了杜康的人情。
“屬下真的沒有說謊……”桂北縣城隍眼球挪動,看向杜康,苦苦哀求著說道,“上官明鑒,肯定是此人蓄意打擊報復,我也不知道與他有什麽仇怨……”
他只能眼球挪動的原因是杜康“靈活”地運用屏障術,使得屏障能夠在物體表面自適應覆蓋,然後將他整個神都包裹起來了。除了能夠說話之外,根本動彈不得,也就絲毫沒有作妖或反抗的機會,更是徹底杜絕了逃跑的心思。
不止於此,杜康還用屏障術將這整座縣城隍廟也給包裹了起來,效果大致上就是一個可進不可出,從外面看一切正常,同時起到遮掩真相,看有沒有人自投羅網,以及讓文武判官和六部司也出不去的效果。
主打的就是一個靈活運用。
“這人可是我帶過來的,你說他蓄意打擊報復你,意思是說,其實是我刻意想要栽贓陷害你,這些事情都不是你乾的?”杜康淡定地問。
“不,屬下不敢!”桂北縣城隍連忙搖頭。
“我這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公平公正,辦事隨和。如果你覺得是我冤枉了你,那我就向州城隍稟告,然後再向十殿閻羅遞交書面申請,來一個聯合調查,這樣的話想必你就能夠放下心來,確定公正了吧?”杜康表示自己辦案一向很開明。
這句話就相當於——既然你信不過我市裡面的檢察院,那我就聯系省級的檢察院來調查審問,順便再通知一下部級檢察院,讓他們來辦,這樣就可以確保公正了。
“不必了,屬下相信上官的判斷!”桂北縣城隍目露驚恐道。
公正肯定是公正了,但死得估計也會更慘了!
俗話說得好,不見棺材不落淚,即使是現在,桂北縣城隍也仍然保留著些許的僥幸心理。
“既然信得過我,那你就盡管說。放心,今天我有大把的時間等著你。”杜康微笑著說道。
桂北縣城隍便又戰戰兢兢地說起來,而真言道人則是不停地分辨真假,反正桂北縣城隍是沒有隱瞞可能的,因為到時候真言道人只需要問一句“還有沒有”,除非桂北縣城隍直接不開口,否則一旦回答,無論是含糊其辭還是撒謊,都會被輕易地辨別出來。
而在杜康的壓迫之下,他是沒有辦法不開口的。
如此一來,又將那兩指厚的“犯罪記錄”增加到了足有三指厚的厚度,桂北縣城隍才終於在被逼無奈之下,有些自暴自棄地說出了給李通判換魂之事。
其中,自然是有意無意地地夾帶著一堆私貨借口,希望為自己開脫。
“……屬下當時也是被逼無奈,屬下那重孫只有父母盡喪,孤苦伶仃一人,是屬下最後的一點血脈了,出家為道士之後,又沒有那個心性忍受得了山裡修行,於是跑來苦苦哀求,讓我保他發財。於是,我眼見的那李通判壽命將近,就將我那重孫的魂魄換了進去,讓他享一世,榮華富貴,留些香火……”
“這麽說來,李通判的那場病卻不是你下手的?”杜康打斷,詢問道。
“沒有!屬下不敢做這種事……”桂北縣城隍連連搖頭。
“是謊話,桀桀桀!”真言道人桀桀笑道,大概是從魔修的身份中還沒有脫離出來太久,笑得陰險得意又猖狂。
“本來就是要死的,差不了幾天的!”桂北縣城隍一咬牙,心裡最後的一點希望破滅,經過這麽多次的被辨別真話謊話之後,他已經認識到真言道人的能力準確度了。
“屬下雖然關心重孫,但是也不敢做那種直接殺人奪命的事情。那李通判在生死簿上的壽命本就是這麽多,因此屬下才動了這歪心思,想著不換白不換……然後我就送那李通判的魂魄投胎去了。”
杜康對於桂北縣城隍能在生死簿上看見李通判的壽命這一點並不驚訝,城隍本來就是隸屬於地府的下屬機構,相當於地府駐陽間辦事處,基本上每個城隍手裡都有一本生死簿,能夠看見境內尋常生靈的死因、壽命等等。
因為必須要有這個功能才能夠判斷境內的人是否是正常的死亡時間和死因,如果對不上號的話,按照規定就是要嚴查的。
這項流程雖然有些時候在地府十殿閻羅面前也會經歷,但那些都是大人物才有的待遇,要是全世界每個人死都要去十殿閻羅那裡過一遍的話,那肯定是忙不過來的。所以自然是要進行任務分配,將不那麽重要的交給手下的城隍打理了。
當然,城隍手上的生死簿只能起到一個查詢觀看的作用,而沒有任何修改的可能,相當於就只是一個限制了范圍的可查詢工具而已。在上面修改就能夠直接改變壽命的那個在地府裡面,十殿閻羅手上呢。
“真話。”真言道人給出判斷。
杜康明白了,這感情就是一個縣裡面作威作福,濫用職權的貪官城隍,給自己的親戚安排了一個好的去處,考慮到還是唯一最後的一點血脈,也就難怪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直接與人換魂了。
如果不是因為欺壓手下,被土地公舉報,說不定這事還真能夠被他天衣無縫地瞞過去。畢竟李通判確實該是那個時候死的,而且現在估計都已經喝下孟婆湯投胎轉世成人了,直接就是死無對證。
不過,這樣一來,雖然魂魄是這桂北縣城隍重孫的,但是,身體好像還是李通判的啊?
這不就是各種小說裡面常見的魂穿?
杜康想到這一點,隨即便聯想到這類小說裡面的一大最經典問題——用魂穿之後的身體泡妞,到底算是被綠了,還是綠了別人?
放到這裡,就是——到底算是桂北縣城隍重孫侵佔了李通判的身體和財富以及美好人生,還是他在給李通判傳宗接代?
杜康面色稍顯古怪,但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因為眼下還有一個問題需要問清楚。
“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應該不至於讓你將這件事隱瞞到最後吧,我觀察得沒錯的話,你可是將事情以輕重、緩急的順序來說的,”杜康看著桂北縣城隍,緩緩問道,“你應該還隱瞞了一些東西。”
桂北縣城隍神色稍顯慌張。
“這次我就不讓你自己說了,讓我來猜一下,換魂的法術有問題,你那重孫子的靈魂與李通判的身體並不相當匹配,而且李通判的身體也本來就會染病,所以有致命的病根。
再加上他往日過的都是窮苦節欲的生活,現在忽然之間大富大貴,不愁吃穿,頓時就放開了吃喝玩樂,短短的時間裡就娶了七房妻妾,整天歡淫無度,不知節製保養,於是在短短的時間裡就將那副身體敗了個虧空。
二者結合起來,卻是達到了藥石難醫的級別,讓你也手足無措,因為一開始你根本就沒想到這一點……作為神仙的你這樣做肯定沒事,因為你早就死了,只是魂體,而你這重孫可是實打實的人體,但你卻沒想到?”
“……上官……明鑒。”桂北縣城隍膽戰心驚地說。
“但這還不是結束吧,不然怎麽解釋你為何要如此慌張……我去那李通判家裡的時候,觀察那具屍體,沒有錯的話,你那重孫子的靈魂可還是在李通判的身體裡面,保存得好好的,沒有任何損傷……這個情況你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你卻並沒有去將其帶走。
如果說你是忽然之間良心發現之類,我是絕對不信的。這天底下所有的事情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分別,要麽就一次不做,要麽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所以,你怕不是還想要給你那重孫子再換一次魂?”
聞言,桂北縣城隍瞬間雙眼瞪大,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看你這反應,我猜的是沒錯了。”杜康並不意外,在之前他觀察完李通判屍體,聽過土地公的訴說之後,心中就已經有了一些猜測,現在只不過是將其印證了而已。
“上一次還勉強能夠說成李通判是本來就要死,‘不想浪費’,那麽這一次呢?不知道你是準備要把誰的魂魄換過來?”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桂北縣城隍眼中失去了光芒,大概是整件事被杜康戳穿而徹底破滅了希望,喃喃著說道。
“你可是敢得很呢。”真言道人冷笑道。
“這麽說來,那個道士也是你派去的?”杜康挑眉問道。
雖然《子不語》之中的記載是道士想要通過換魂來侵佔李通判的身體,但杜康又不是將那記載的劇情當做完全的未來看的,說不定就發生了什麽更改或者有錯誤呢?史書都能被改,何況這種民間故事小說?
總之,就是——“可以信,但只能信一點點”。
“不是!”這一回,桂北縣城隍果斷搖頭。
“真話。”
杜康都不用看向真言道人,真言道人就盡到了自己作為測謊儀的責任。
“……不是你派的,但是你這個回答的速度和語氣,卻像是知道這道人的存在。”杜康微微眯眼,“看來你還另有打算?”
“屬下……屬下要舉報一夥妖道和邪神!”
桂北縣城隍像是終於想通了什麽,一咬牙,果斷說道,“屬下雖然知道自己曾經做下的事情所犯下的罪過罄竹難書,所以肯定無法全部赦免,但是不知道上官可否因為這一點饒了我的部分處罰……”
“誒,罄竹難書就過分了,你瞧你的這些罪過不都在這嗎?紙就能夠寫得下來,不多不多……”
杜康聞言也是精神一振,心裡暗道就知道還有隱情,眼看著一大堆的香火又要拍著小翅膀飛來,臉上的表情也是笑眯眯的,說道。
“你且盡管放心,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還有一個詞叫做戴罪立功呢,如果你說的妖道和邪神是真的,那肯定是算做重大立功,可以減輕處罰的,到時候我也會盡力去幫你申請,我這個人從來說一不二,絕對不會出爾反爾,也絕對不會說謊!你看我能和真言道人這樣的人有如此好的關系就知道了。”
真言道人禮貌地微笑著點頭,香火在前,還是需要容忍一下的……再者來說,雖然他真言道人確實是從來不說謊話沒錯,但又沒說他不能不說話,以及動作上不能撒謊!
大概是真言道人之前的戰績有著相當的可信度,以及也是慌了神,桂北縣城隍也沒有細想這中間是否有什麽漏洞,得到杜康的承諾之後,便將這大概是底牌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因為屬下那重孫感覺身體不行了,而屬下又沒有辦法救助他,所以確實是本著想要將這魂再換一換的想法……只是這一回,屬下那重孫又想要做回道士了,還是那種有法力道行的道士,說是如果有這能力的話其實也能榮華富貴,屬下實在是沒有辦法拒絕他,就想了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