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沉默了,憋了好一陣才說道:“門房也挺好的,自力更生。”
說完他一招手,其中一個背著書箱的紙人便走到了他身邊。
老道吳半仙開始從中取出一樣樣物件,香爐、信香、幢幡、黃符、甲馬、法印等等。
紙人離得近了,也是徐長生頭一次認真觀察這紙人。
黃紙剪成,上頭還有提筆勾勒的紅線,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在其額頭處,正鑲嵌著一枚亮眼的白水錢。
‘這白水錢應該就是給這紙人提供能源的,就和電池差不多。虧我還以為這紙人製作出來就不用別的消耗了。’
‘不過借此看來,這老道應該是挺有錢的,就像現在,都完全用不上這紙人,但他依舊讓這兩個都在工作。’
徐長生思量間,老道士就已經搭好了法壇。
法壇一旦搭好,作為正統法脈出身的道士就能齋醮科儀、祈晴禱雨,解厄禳災。
老道士從書箱之中抽出一柄桃木劍,便在這法壇中間踏起了法步,嘴上念動著經文。
不消片刻,這後院之內便有風起,吹動幡旗。
其中一張黃符自行飛起,圍繞院中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一個牆角,自行燃燒。
張翁見到如此情形,已是跪倒地面,高呼“神仙”。
徐長生則是默默看著這一切,有沒有用暫且不說,光是這一套流程下來,確實是能唬住任何一個普通人。
“你這裡的鬼,有點凶。”
老道士停下腳步,皺眉道。
“仙人可要救我啊。”徐長生被嚇得膽戰心驚。
老道士一擺手,又示意張翁起來,他這才說道:“那狐妖估計是早就已經盯上你了,剛剛符紙落下燃燒的地方,就是那狐妖經常進出,妖氣最重的地方。”
徐長生又瞥了眼,發現那裡確實是胡北枳上次走的時候,所經過的地方。
‘這老道士看來還有點實力。’
徐長生佯裝驚恐,又問道:“那鬼呢?”
“鬼……”吳半仙四處打量一眼,“鬼,無處不在。”
張翁聽了這話,被嚇了個激靈,忙想湊到老道士身旁,但又不敢,最後隻得蹲在了紙人身旁,尋求一絲慰藉。
徐長生臉色好像被嚇得慘白。
“還請,還請仙人救我。”
老道士心中大定,正色道:“放心,斬妖伏魔而已,盡皆交給貧道,只是你這妖邪頗怪,縱使貧道出手,也怕是要元氣大傷啊。”
——這是要圖窮匕見了。
徐長生也不好再演下去,只能道:“小子窮,已經快一年沒領過工錢了。”
老道士早有預料,佯裝為難道:“這就有點難辦了,小道吃些虧也就罷了,只是這仙神的供奉,卻是少不得啊。”
“要不這樣,實在出不起卦金也就罷了,貧道心善,見不得世間居士受苦。你就隨便意思一點,把你身後這柄鐵劍交給貧道,也就罷了。”
老道士似笑非笑地看著徐長生。
張翁見狀,則是不由在心中感歎,自己可是遇見了活神仙啊。
可比那蘭若寺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和尚,要靠譜多了。
“仙長,這鐵劍是小子祖上傳上來的,使不得。”徐長生很是為難。
“你這……”老道士聞言大怒,剛想出手,強買強賣。
卻又見張翁正死死地盯著自己,最後隻好大袖一揮,怒道:“那伱就等死吧。”
說完便讓紙人收起法壇器具,
就要離去。 張翁急忙開口,“仙人,我家還沒去呢。”
老道士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去去去。”
說完他又看向徐長生,思索片刻,道:“貧道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且罷,誰讓貧道心善,此次就讓你開開眼,好教你知道,這鬼物是有何等的可怕。”
“還不快跟上來!”
說完大踏步朝著門外走去。
徐長生四處掃量一眼,耳中鬼適時在他耳中說道:“那老道士在你門後邊留了個紙人。”
徐長生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這才跟在張翁和吳半仙身後,掩門離去。
盞茶時間過後。
徐長生第五次來到了張家門口,只不過前四次都是路過,唯有這次,是踏進了這張家院子。
張翁早已回家準備,因而此刻院中正站著他和一名穿著灰衣的中年婦女。
“仙人,這是賤內。”
婦女在張翁的推搡下,也是急忙跪在地面,朝半仙見禮。
老道士猶在生氣,看也未看,只是在這院中四處打量幾眼,“你這家中,的確是有鬼物。”
張翁早已和那鬼物打過數次照面,也不震驚,只是將自己所經歷的那上吊鬼,一一敘述了出來。
吳半仙聽完,也是來了興趣,“如果你所言非虛,那麽這鬼物的根腳,勢必是在你家中,如若不然,她也不會賴著不走。”
說完兩個紙人開路,他當即進了大廳。
徐長生緊隨其後,跟了進去,也不說話,只是四處打量。
跟在吳半仙身後,將這張家院子一一逛了個遍,最後回到了這大廳。
他能感覺出來,整個張家,就屬這大廳裡頭,鬼氣最重,如果真要有那鬼物,多半也就是在這大廳裡頭。
吳半仙顯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因而他把法壇設在了這大廳中央。
本來他是準備在這張家意思意思就走的,可在徐長生那吃了癟,他也想給這不長眼的後生好好露一手。
如果說事後徐長生能服軟,那麽這事也就過去了,他也懶得和一個山民糾纏。
若是徐長生依舊還是不長眼,那今晚就只能讓他死於“鬼物”口中了。
法壇祭起,道人舞劍。
張翁夫婦隻敢留在屋外張望, 將屋內留給了徐長生和吳半仙。
隨著經文頌起,四周屋內憑空風起,黃符隨之起勢。
可黃符只是剛起一張,便已自行燃燒。
老道面露沉重,法劍指向紙堆,刹那間,三張黃符接連飛起,四周飛散。
圍三放一。
這是老祖師留下的規矩,一旦給那鬼物留下一道生門,那鬼物必定會從中逃竄。
而此刻,老道就站在那處生門,面無表情。
只是瞬間,三張黃符再度自行燃燒,被燒了個乾乾淨淨。
風消歇,四周歸於平靜。
張翁在門外探頭探腦地問道:“仙人,那鬼被解決了嗎?”
老道士面色陰沉如水,他知道那鬼就在這大廳之中,那鬼也知道他來了,剛剛黃符燃燒,也正是鬼物的傑作。
可就算如此。
他依舊沒有發現絲毫的痕跡!
這鬼物實力不高,但隱匿能力,卻是一等一的厲害。
這一點,徐長生也早已察覺。
如若不然,以胡北枳的狡詐,不可能發現不了她的痕跡。
“那鬼物已經被解決了。”
老道士臉色陰晴一陣,最終還是選擇了收起法劍。
只是十兩銀子,凡俗錢財,不值得他真正出手,能過來給這凡人做場法事,就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張翁夫婦齊齊松了口氣,這才踏入了屋內。
老道士卻是將目光看向了徐長生,他想問問,這後生是賣,還是不賣。
可一轉身,他卻發現徐長生站在了一副古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