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
陰雲籠罩四野,天氣愈發悶沉。
甚至就連打更的更夫都因為這兩天的事情,不再出門,深夜下的郭北縣城,死一般的寂靜。
趙嬸拖著殘缺的鬼軀,回到了大牢。
原本在她耳中,還吵吵鬧鬧的那幾個瞎子,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從一個牢房之內蜂擁而出,圍在了她身邊。
抽動著鼻子,四處亂嗅。
“吃,我們要吃人!”
“嘎嘎嘎,這種等著吃的感覺可真好啊,要不我們以後就都別出去了,就在這待著吧。”
“滾開,你們這些不長眼的東西!”
“……”
瞎子吵吵鬧鬧,在這大牢內的囚犯卻是聽不清,他們只能偶爾聽到被陰風送來的鬼哭。
被嚇得瑟瑟發抖。
他們無不覺得……這大牢該不會真的鬧鬼了吧,一晚上就死了好幾個囚犯了。
“老大受傷了,都說了讓老大先吃。”
老三大吼了一聲。
幾個瞎子這才戀戀不舍地從趙嬸身邊散開,把位置讓給了一目五。
後者頗為滿意,晃晃悠悠地來到了趙嬸面前。
“東西呢?”
趙嬸從自己身上摸出來一個巴掌大小的布袋,雙手奉上。
一目五先生一把抓過,也沒覺得哪裡不對,直接把袋子拉開,就放到了嘴邊。
剛想吞吃。
袋子裡頭湧出的,不是靈魂,而是一股濃鬱的狐騷。
一目五先生依舊一口吸了個乾淨,氣味直衝腦海,讓他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其余幾個瞎子還不明所以,趙嬸則趁著這個間隙,扭頭就跑。
隨之出現在入口處的,是一隻狐狸和一個男子。
沒有絲毫停留。
在那些囚犯不知所以,還在酣睡之際,狐狸張口吐出一道氣劍,頓時穿過了兩個瞎子的頭顱。
徐長生緊隨其後,轉眼便到近處。
接連兩劍。
把剩余兩個瞎子的腦袋,直接斬下。
胡北枳看著這一幕,心中驚駭,他驚訝的不是徐長生的修為,而是他這劍術。
雖然沒什麽章法,但其出手之迅捷反應。
如臂使指。
‘這麽看來,這徐長生說不定還真有些劍道天賦啊。’
戰鬥只是發生在瞬間,如果沒有趙嬸送出的那一口氣,一目五先生肯定能反應過來。
但就是因為有那一口近乎是毒氣的狐騷,衝昏了他的腦袋。
等他再度醒過來時,狐狸和長劍,都已經到了眼前。
他目露驚駭,大吼一聲,身上黃煙泛起,洶湧而出。
徐長生和胡北枳隻好避退。
一目五先生也趁機退出去一段距離,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幾個兄弟的屍體,看著他們躺在地面,一動不動。
他近乎悲憤的大吼一聲。
“我不去殺你們也就罷了,竟然送上門來找死。”
胡北枳沒有搭理他的話語,張口一吐,又是一道氣劍。
一目五避且不避,直接就讓氣劍洞穿了他的胸口,他雙目之中流下血淚。
徐長生緊隨其後,又是一劍。
可眼看就要從其脖頸間斬過。
一目五忽地伸手,將鐵劍抓在了手上。
反手便是凝聚出一巨大手掌,對著徐長生重重拍去。
棘甲!
徐長生瞬發術法,棘甲附身,但依舊被這手掌拍飛出去,撞破牢籠。
裡頭的囚犯看不見別人,只能看到徐長生一人在和空氣鬥智鬥勇,可就是如此,他就愈發害怕!
“仙……仙人。”
“仙你媽逼!”
徐長生看著胡北枳又被這發瘋的一目五單手抓住,提起,心中擔憂不已。
他摸向了自己僅有的那張雷符。
可就在這時。
胡北枳雙爪往前一撲,頓時化作本體,雙爪鋒利帶著幽光,竟直接將一目五的雙眼撕去。
狐狸從他手中掙脫。
一目五也愣在了原地。
“死,死了?”
胡北枳回到徐長生旁邊,微微喘著氣。
徐長生也不清楚,在僅剩的幾個囚犯的目光中,他一腳踢飛一塊碎木,打向了一目五。
碎木直直從其身上穿過。
他則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這是怎麽回事……”
狐狸喃喃道。
站在原地,舉著右手的一目五,忽地嘴角翹起,咧嘴一笑,“世事肮髒,不見天日。”
他舉著的右手猛地張開,其手心處,竟然突生一隻豎眼,直直看向對面的一個囚犯。
刹那間。
“砰——”
囚犯化作血霧,直接被地面的一個瞎子吞吃。
瞎子倏忽站起,身上竟也有一股煉氣士的氣息升起。
同樣也是凝氣中期!
他眉心空洞,雙目虛無,卻依舊直直看向胡北枳,咧嘴道:“不是想殺我一目五嗎?”
“盡管來!”
胡北枳往旁邊一撲,再度化為狐身。
“一人一個!”
徐長生順手召回長劍,沉沉地應了一聲。
今天這事,好像有點托大了!
狐狸迎向了那個新生的瞎子,徐長生則再度對回最開始的一目五。
後者施展完這天賦神通之後,手中豎眼消失,再度化為原來模樣,只是沒了雙眼。
棘甲護身,鐵劍當前。
徐長生也不會別的術法,隻得貼身硬抗。
一劍劍斬擊,打得一目五步步後退。
但他很快也發現了徐長生的問題,血肉模糊的雙目看著眼前的男子,他冷笑道:“野修就是野修,竟然只會這麽一個術法!”
說完他趁著徐長生切換棘甲術的空隙,忽而又是一巴掌扇出。
徐長生避之不及,直接被打飛出去,凌空噴出一口鮮血,跌坐在了牆角。
他看見,胡北枳被打的更慘……這個剛修道法沒多久的小狐狸,根本沒多少靈氣。
用了幾次術法之後。
就被這精怪壓著打了。
眼看狐狸又是被一口黃煙纏繞,直打哆嗦。
情急之下,徐長生直接一把捏碎了手中唯一的一張攻伐雷符。
“哢嚓——”
“轟——”
一道紫雷憑空出現,打在了和狐狸交戰的瞎子身上。
紫雷轟頂。
後者頓時停在原地,死的不能再死。
黃煙消散,胡北枳跌落原地,靠在牢籠之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早有些捕快聽到這裡的動靜,紛紛趕來,可見到裡頭的情形之後,也隻敢在門口觀望,根本不敢進來送死。
僅剩的一個一目五見狀,獰笑道:“還有符籙?你用啊?”
說完一步跨出,便是到了胡北枳身前,再度一把將其提起,死死地掐著他的脖子。
狐狸雙目突出,嘴角溢血。
徐長生見狀,心中焦急,下意識起身,腦中萬千念頭閃過。
最後滲至靈台清明。
原本混沌一片的丹田氣海之內,忽有一柄指長小劍浮現,仿佛劍開天地黎明。
原本緊張焦慮的心情,也是被一掃而空。
他心中明悟,福至心靈。
一柄虛幻小劍忽而從眉心飛出。
劍光乍現。
他再度跪坐在地。
原本掐著胡北枳的一目五先生,額頭突兀多了個血洞。
“殺我又如何?世上生靈已到極限,自有天災地劫降下,平衡之道……不可破。”
說完,“砰”地一聲輕響,一目五再無頭顱。
是夜。
徐長生劍胚出,當斬一目五!
也就是這一劍過後,整個郭北縣下起了瓢潑大雨。
亂世,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