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徐長生低頭看著懷裡幽幽轉醒的小白狐,眼神中帶著笑意。
白狐一翻身便是化作了辛十四娘的模樣,依舊是穿著大紅長裙的模樣,她舒坦地伸了個懶腰,隨後又跟隻小貓一般依偎在了徐長生懷裡。
“徐郎,我睡了多久了呀?”
“整整一宿,把我手都壓麻了。”
“啊?”
辛十四娘心中滿是因為自己睡覺而浪費了一晚上的自責,明明本來就沒多少時間和徐郎相處,自己還因為貪睡浪費了一晚上。
真是可惡啊!
但她很快又嬌嗔道:“哪有,我身子這麽輕,徐郎就會胡說。”
說著她又拉著徐長生起身,“走,我帶徐郎去個好玩的地方。”
“嗯?去哪?”
“哎呀,徐郎跟我來了就知道了。”
……
一宿過去。
雲夢澤的最中間處早已是生靈塗炭,不管妖邪還是凡物,都經歷了滅頂之災。
一道道殘存的劍氣或是道法……甚至還有佛法的氣息,交疊在一塊,在這沼澤水面上經久不歇。
雖然這一宿,幾大該摻和進來的仙門都已經動過手了。
但真正的戰鬥卻還未真正開始。
白骨山已經被打的破破爛爛,幾乎只剩個骨架。
趕屍山山主,那位高坐白骨山的白骨道人此刻正高坐山頭,目光陰鷙地掃過對面。
他從未想到,自己穩操勝券的一場道劍法會,變故竟然會如此之多,動蕩也會延伸至此。
早在一年前,他便在天庭的幫助下,暗中拿下了雲仙門。
但等到他求天庭再次出手,幫他拿下法華觀,一統湘州的時候,天庭那邊卻是說什麽都不願動手了。
說什麽法華觀的歸虛元君太多,甚至可能存有破虛天君,動手影響太大。
可這是理由嗎?
高階戰力再多,能有天庭多?
無非就是怕自己一統湘州之後,把持封閉一州山水氣運,再不願向天庭俯首罷了。
而事實上呢……白骨道人也不敢說自己完全沒那樣的心思。
畢竟修為都到了這個境界了,誰也不想給別人當狗不是?
只能說是一個想白嫖,一個想養狗。
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天庭不願動手,於是他便自己策劃了這次的道劍法會,雲仙門那邊自然是沒有異議。
他又攜兩家之勢,讓法華觀也松口答應了。
畢竟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這道劍法會的確是一場有利於整個湘州修仙界的大好事。
而為了今日,白骨道人也整整準備了一年時間,其中摸清了法華觀各個高階戰力的薄弱點,再聯合雲仙門那邊的屍傀。
準備盡皆以兩人伏殺一人。
這本是一場沒有絲毫懸念的戰鬥,可問題出就出在了最不可能出問題的地方。
正當他準備動手,一舉拿下這法華觀時。
一夥僧人,卻是從北邊踏空而來。
其一來便是佛光普照。
其一來,白骨道人便是臉色大變。
無人知其根腳來歷,他隻一在湘州現世,便已是元神境的實力,隨後更是加入趕屍山。
不消數十年光陰,修煉趕屍山密藏成功,修為突破至歸虛,一舉成了趕屍山山主。
可真正知其根腳之人,現在來了。
西方僧人隻一到場,便是引得所有人側目。
其為首者,赫然是一白須面善的僧人,他雙手合十,先是念了句佛號,隨後才說道:“貧僧小雷音寺玄空,見過諸位施主。”
白骨道人還在思量著對策,並未開口。
雲仙門的山主被亂拳打死,現出了屍傀的本質,
也將趕屍山的手段盡皆暴露。法華觀的玉清子朝其作了個稽首,回道:
“不知玄空大師遠遊中原來到我們湘州,有何貴乾?”
正常來說,按照中原和西方佛國那邊的禮儀規矩,像他們這樣的主動登門之前,都會先彼此傳話,好讓對方事先知曉。
尤其是對方有高階修士帶路的時候。
事先說明就叫做友好往來,不事先說明……誰知道是來做什麽的?
打死勿論。
可現在這小雷音寺竟然沒有照章行事,反而是一聲不吭地便是來到了湘州。
玉清子有理由懷疑他是敵非友。
也懷疑他同樣是白骨道人請來的援手。
可這念頭一起,玉清子便是下意識想到……這至於嗎?
對付自己這法華觀,雲仙門和趕屍山聯手就算了,這白骨道人竟然還把手伸去了西方佛國。
從那邊請來援手,他白骨道人的手……有這麽長嗎?
真要有如此本事,當初何必加入這趕屍山?
“貧僧是來清理門戶的。”
“清理門戶?”
玉清子下意識重複了一句,隨後又環視一圈,也沒看到場上哪有禿……僧人的啊?
遠處水面倒是有一陰神境的僧人。
只是一個陰神境,需要歸虛巔峰的玄空僧人前來清理門戶?
玉清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最後發現其竟是落在了白骨道人身上。
他頓時了然。
原來不是敵人,是幫手!
玉清子眉眼欣喜,看向了對面的白骨道人。
後者也沒矢口否認,說認錯人了什麽的,既然已經到了他們這境界,也自然知道。
玄空此行前來,的的確確就是為了清理門戶。
不管自己說些什麽,該動手的時候,自然都會動手。
至於殺錯人什麽的,萬裡遠道而來,就不存在殺錯人的這個說法。
所以與其等待,倒不如主動出手,反正事已至此,也不會有什麽變故了。
於是後來。
趕屍山聯合了雲仙門,法華觀拉上了剛從西方佛國小雷音寺趕來的玄空。
兩夥人便在這雲夢澤內,殊死搏殺了半宿。
各自死傷。
白骨道人也沒想到,小雷音寺的佛法手段,會對趕屍山的手段壓製如此之重。
其締結了一佛法大陣,大日真身現出,直接把所有屍傀的實力都削弱了兩三成。
因而雲仙門的大部分屍傀,都被法華觀那夥不要命的牛鼻子老道殺了。
而小雷音寺的那夥僧人,手段更是詭譎,似乎專門為清理門戶而生。
重重原因加持之下,竟讓他迫不得已停手。
戰鬥消歇。
可隨即,那些圍觀的煉氣士裡邊,竟是走出一人,張嘴就是“趕屍山聯合天庭,欲要將所有觀禮之人圍殺至此。”
一時間。
場面愈發焦灼。
白骨道人也是看向了那個出來攪動渾水之人,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從荊州那邊過來的。
趕屍山什麽時候,惹上他們了?
眼看著場面僵持不下,白骨道人一狠心,終究還是選擇了向天庭求助。
於是也就有了他們在坐等的這個場面。
法華觀知道趕屍山在向天庭求助。
法華觀自己同樣也在向蜀山求助。
敢在明面上攻伐天庭的仙門裡邊,當屬蜀山實力最強了。
“師父,你說這像不像小孩子打架,打不贏了會回去喊家長。”
圍觀的一眾仙門弟子裡邊,自有李瓊仙和裴觀的分身所在。
裴觀是昨晚上出來充當攪屎棍那人,至於李瓊仙,自是還未暴露。
“放心吧,家長不會來的。”
裴觀順著傳音留下的蹤跡,傳音回去,結果發現給自己傳音的,竟然是一個仙門女修!
“呵呵,李瓊仙,長本事了,竟然喜歡這個調調。”
裴觀覺得李瓊仙這弟子,是自己的恥辱,竟然分身成了女子,成何體統?
“師父,天山塔的素衣真人,青城山的月清子,還有我們金華府劉家的大小姐的貼身侍女,還有……”
不等李瓊仙繼續說下去,裴觀就直接打斷道:“瓊仙你為了學宮的發展,付出太多了。”
“行啊,既然師父也知道,那就不要把下任宮主的身份傳給我。”
“……”
“師父?”
裴觀不說話,李瓊仙隻好轉移了話題,“師父為什麽說蜀山和天庭都不會出手?”
“難道還是因為那個盟約?”
“盟約有用的話,還叫盟約嗎?”
裴觀歎氣道:“因為他們盡皆有了別的更重要的事情,看不上湘州的這點小打小鬧了。”
李瓊仙所化的仙子頓時睜大了眼眸。
“那接下來怎麽打算?就都在這等著?他們不都打廢了都。”
“等等,再等等。”
裴觀聲音似有呢喃,說話間又忍不住看向天幕。
似是在等待著什麽。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
約莫盞茶時間過去,一股極強的威壓忽而籠罩住了這雲夢澤的最中間。
法華觀的一眾道人臉色大變,因為他們能感覺到,這股氣息的源頭,並不是劍修,而是一頭妖獸。
甚至不能說是妖獸了。
而是一頭破虛境的……妖族天君!
是天庭。
只有天庭才有如此手段和實力。
天庭中人來的比蜀山的人要快。
完了。
不止是法華觀的人才有如此念頭,好些圍觀的煉氣士都有這個想法,所以他們匆匆避退。
生怕被誤傷。
玉清子自然也是駕馭著寶塔想要逃離,可被一位破虛天君的氣息鎖定,讓他們逃無可逃。
甚至只是一動身,都要承受莫大的苦處。
好似在違反天命……
白骨道人起身大笑道:“如何?這叫什麽?”
“這叫天命人如此,這叫大勢不可違!”
說話間,天幕好似被撕開了一條裂縫,隨即一隻利爪從中探出,是一隻怪鳥,一隻長著三個腦袋的怪鳥。
其隻一現身,便被眾多煉氣士認出。
“是十萬大山的三頭妖聖!”
“三頭妖聖怎麽會出現在這?”
“廢話,肯定又是加入了天庭。”
“……”
三頭怪鳥從雲端俯衝而下。
雙爪所過之處,空間碎裂。
在眾目睽睽之下,雙爪抓向了……白骨山!
“不!”
“不是啊!”
白骨道人被嚇得目眥欲裂,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但他此刻隻想逃,他不想死!
可本就身負傷勢的他,怎能避得過一個破虛天君境的襲殺。
雙爪之下。
白骨道人,包括他的白骨山,盡皆化作了齏粉。
三頭妖聖尖嘯一聲,看且未看,振翅一扇,再度高飛沒入了虛空,消失不見。
可無論其尖嘯,還是振翅,都未對那些圍觀的煉氣士產生傷害。
一切都好似冤有頭債有主,他只是為了前來襲殺趕屍山一脈。
變故來的太快,一時間,法華觀和小雷音寺的玄空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臥槽,師父,你怎麽把他喊來了?”
李瓊仙激動的朝裴觀傳音道。
“別胡說,人家白骨道人惹了十萬大山的妖聖,關我們看戲的黑白學宮何事?”
“對了,說起看戲,蒲論那小子呢?怎麽沒見著人了。”
李瓊仙回話道:“他買了我的分身符,是用分身符過來的,剛剛大亂的時候,他還用撒豆成兵之術,把分身拖回去了。”
“呵,真就怕死怕的要命,也不怕把我們黑白學宮的臉丟光。”
眼見著看完了戲,裴觀也就要走了。
李瓊仙所化的女子也是跟在師門長輩身後, 登上飛舟準備離開,他急忙傳音道:“師父,趕屍山和雲仙門都沒了,可他們留下來的財寶還在啊!”
對他而言,真要乾成這筆生意……比他這上百年來所有的積蓄,都要多啊!
這可是一州兩仙門的所有積蓄啊!
李瓊仙已然調動著他離那兩仙門最近的分身,正在飛速趕去。
“這種搶死人錢財的事,可做不得,損陰德啊損陰德。”
裴觀邊走邊搖頭。
“那師父你做了嗎?”
“做了。”
……
三天后的清晨。
徐長生在這無盡的雲夢澤中,再度找到了蒲論的身影。
“蒲師兄,回學宮不?”
“不了,既然來都來了湘州,怎麽可能直接回去。”
“不過小師弟……你沒事吧?你這傷應該不嚴重吧?”
蒲論稍有些擔憂的說道。
“受傷?”
徐長生首先是有些詫異,可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可能看起來,的確是有點虛。
“無妨,修養幾日就好了。”
“哦,那就行。”
蒲論說著又把那個沒有用成的替死鬼還給了他。
徐長生接過,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師弟我就先回學宮了。”
“行,路上小心一些。”
說罷,路上偶遇的師兄弟二人又各自離開。
一往東一往西。
事情緊急,徐長生這次也不打算禦劍慢悠悠的晃回去了,他準備前去乘坐跨州飛舟。
直接返回黑白學宮。
而最近的飛舟渡口,正是在這雲夢澤外的一座北峰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