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一閃而逝,下一秒就聽林中傳出陣陣吼聲。
“吼……嗚……嗷……”
霎時間,林木悚然,聲蕩山谷。
山大王在此,周遭早已無了鳥獸,待虎吼沉下,四野寂靜無聲。
陶大寶單膝跪在雪地上,端槍仍瞄著那片林子,整個人如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這時,趙軍和李老五已經拽不住馬了,但眼瞅著李老五還能控制住,趙軍便學著陶大寶往爬犁外一躥。
可趙軍卻沒有陶大寶那兩下子,貿然從爬犁上躥下,人落在雪地上時,差點來了個狗啃泥。
好在趙軍年輕,身子靈活,踉蹌了兩步才止住身體。
“嗚……嘩……”
山風吹過,樹上無葉乾枝被吹得嘩啦啦作響。
趙軍眼角瞥到一團黑影,他忙把身一轉,端槍朝著南邊就打。
“嘭!嘭!嘭!嘭!”
一連四槍!
“嗷!”
很急促的一聲吼叫,但轉瞬即逝。
著槍了!
來時,陶大寶有言在先,他們出來以後,大隊書記於學文就會往鎮裡打電話,隻當是先斬後奏,打就是了。
這時,槍星中不見有獸,趙軍忙扭頭去看陶大寶。
只見陶大寶端著槍向他這邊迅速靠攏,此時的他速度極快,絲毫不像腿上負過傷。
陶大寶一手端槍,一手飛快地向趙軍做了個手勢,雖然趙軍不懂這個,但大致能看得明白,陶大寶應該是讓自己跟著他前進。
那獸吼聲消失在西山坡,二人便往坡上去。陶大寶在前,趙軍在後;陶大寶全神貫注地注視前方,趙軍則警惕著左右與身後。
他倆與當日趙軍和周成國情況還不一樣,那天的趙軍和周成國心裡多少有些顧忌,畢竟這玩意不是隨便打的,得上頭同意才行。
但陶大寶不在乎,今天一上來就直接下狠手,火力全開。
往前是上坡,一般上坡都是清湯林子,林木稀疏,不怕虎隱於密林之間,但陶大寶、趙軍處於低處,就怕那虎居高臨下。
陶大寶緩步往前挪著,再往上是一個崗包子,在崗子上鼓凸出來,陶大寶在下面,看不到崗包子的另一邊有什麽。
陶大寶停下腳步,沉思片刻,他還真不怕,但他怕趙軍有事。
於是便衝趙軍又做了手勢,趙軍看明白了,點了點頭轉身向後,改成他在前,陶大寶殿後,二人按原路返回。
下了山坡,陶大寶一手拿槍,一手放在嘴裡打了個口哨,這是在招呼李老五呢。
而趙軍仍然警惕地望著四周。
這時,陶大寶卻對趙軍說道:“沒事兒,它應該不能下來。”
說到此處,陶大寶指了指上頭,又道:“我怕它擱上面趴著,就沒敢帶你上去。今天就錯了,早知道帶八、九個兄弟過來,直接強攻上去,它長翅膀也跑不了。”
趙軍聞言一笑,想了想才指向他之前開槍的方向,對陶大寶說:“陶大叔,你陪我上那邊兒看看唄。”
“怎的了?”
“我剛才好像打著它了。”趙軍道:“你陪我過去看看槍溜子。”
陶大寶一聽,知道這槍溜子是他們打圍的術語,說白了就是子彈出膛後的運動軌跡。
這個陶大寶並不在乎,但一聽趙軍說他把那虎傷了,陶大寶一下子來了興趣,倆人便往南面走去。
往南走,陶大寶端槍警戒,趙軍貓腰在雪地上觀察,看見了子彈劃過雪丘的痕跡。
而在一處痕跡上,趙軍看到了一絲血。
趙軍衝陶大寶一擺手,陶大寶過來一看,又往西邊望了一眼,說:“傷的不重哈。”
“嗯。”趙軍點頭,道:“也就擦破個皮。”
“走!”陶大寶招呼一聲,便往西走。
趙軍跟著陶大寶,二人又上西坡,這次他們直接爬了上去,翻過了崗包子。
不管那一槍傷它是輕是重,虎都不會在此久留。
果然,崗包子另一頭不曾有埋伏,陶大寶、趙軍繼續向前,走不多遠就見前頭血呼啦的一大片,一匹馬被撕扯地亂七八糟的。
這就是曲老二那匹馬!
在往遠處看,一片柞木林子,寒風吹過,樹條嘩嘩作響。
“回吧。”陶大寶對趙軍說了一句,把槍往肩上一挎,就往回走。
趙軍隨後跟上。
二人下在坡下,李老五已經趕著馬爬犁回來了。
“主任,怎樣啊?”李老五向陶大寶問道。
陶大寶搖搖頭,道:“先回去,回去再說。”
於是,李老五拉著馬爬犁,拉著陶大寶、趙軍回永興大隊去了。
回到一隊,直接來在大隊部裡。
這時,一個帶眼鏡的中年男人正背著手在大隊部裡踱來踱去。
見陶大寶回來,他忙迎過來,問道:“大寶啊,沒事吧?”
此人,正是永興大隊的大隊書記於學文。他得到陶大寶派人匯報之後,就急匆匆來在大隊部,拿起電話就往鎮裡打。
鎮裡聽完,告訴他等消息,然後鎮裡又往縣裡打電話……
其實,鎮裡回不回消息,於學文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陶大寶隻帶著兩個人去,聽說還有一個是毛頭小子,他怕出什麽意外。
在於學文看來,打這種大家夥,就應該多帶人馬,不說百八十人,起碼也得組個三三,一路突擊過去,見啥滅啥。
“沒事。”陶大寶把槍往桌子上一放,問於學文道:“老於啊,上邊怎說的啊?”
“同意了……”於學文說著,話語一頓,伸頭往外看,問道:“怎的?你們都打回來了?”
“沒有。”陶大寶忙伸手攔住於學文,說:“那玩意太快,我們打兩槍,它就沒影了。”
“都是那麽說。”於學文道:“老輩人都說來去一陣風麽,我還怕你們有危險那。”
“那倒不至於。”陶大寶拉過一把木頭椅子,一屁股坐下,並伸手向趙軍招了下,然後對於學文說:“老於,這就是上回給我爸從山裡救回來的小夥子。”
“於書記你好,我叫趙軍。”有陶大寶給引薦,趙軍忙先向於學文問好。
如果十幾年後,這大隊書記不算什麽。可在眼下,就在整個永字片兒, 能跟於學文平起平坐的,怕都不超過五個。
“哎,你好。”於學文伸手跟趙軍握著,轉頭跟陶大寶說:“這小夥子瞅著就精神。”說完,於學文才松開趙軍的手。
“那是。”陶大寶毫不吝嗇地稱讚趙軍,道:“那前兒我擱山上,打老虎都沒打著,還得人家小夥子,把老虎給摟傷了。”
“哎呦!”一聽趙軍打傷了老虎,於學文一驚,忙問:“給它打啥樣啊?”
陶大寶有心替趙軍揚名,隻含糊道:“反正趙軍開槍是打著了,傷啥樣咱不知道。”
於學文聞言,點了點頭,沉默了兩秒,才說:“明天春獵,鎮裡、縣裡都有人過來,咱們先忙正事,等春獵完了的。”
“打呀?”陶大寶問了一句。
於學文重重點頭,道:“它咬死咱們馬了,咱也不能讓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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