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峰第八層。
這裡矗立一座高達百丈的瀑布,瀑下是一方碧青湖泊,湖中顯露一條吸水漩渦,早前那四個青野派弟子,就是通過漩渦傳送過來。
方獨樹此刻正站在瀑布頂端。
他附近有一條通向山巔的石階,但石階被一層雲霞禁製封鎖,必須破掉禁製才能抵達第九層。
他正在抓緊破禁。
彭九公與申笛公子在旁邊輔助他。
在進入太子峰之前,彭九公言辭鑿鑿要與方獨樹共進共退,可是隨著局勢突變,他對方獨樹起了忌憚之心,轉而與申笛公子結為盟友。
早前在第五層時,方獨樹做下決定,要到第九層上取出傳國玉璽,而登山需要開啟羅魔門,此門必須使用四枚官印才能打開。
單憑方獨樹與曲雅無法啟門,他們就要求彭九公與申笛公子施以援手。
彭九公與申笛公子不敢不照辦,不僅幫忙打開羅魔門,還一路隨行,先後登上第六層與第七層,直至來到第八層上,繼續聽從方獨樹的要求,在這裡破解雲霞禁製。
幾人維系著表面和諧,心裡卻各有盤算。
彭九公憂心自己命運,忍不住問方獨樹:“方道友,等會兒上到山頂,你取出玉璽後,打算如何善後?”
方獨樹直截了當:“只要找到玉璽,我就會開啟太子峰的出口,大家各奔東西!”
申笛公子頗為不信:“方道友,你真願意釋放我與彭道友離開?”
方獨樹道:“腳長在你們身上,我絕不阻攔!”
申笛公子心有不忿,他覺得方獨樹是嘴上說的好聽。
他就試探一句:“既然方道友心胸寬闊,等我與彭道友把禁製破開,就讓我們離開,你看行不行?”
不等方獨樹回話,彭九公先說:“第五層的羅魔門已經關閉,沒有方道友與曲道友幫忙,咱們根本下不了山!”
申笛公子老臉一紅,他只顧著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是忘了這一茬。
他灰溜溜一歎:“那就一切聽從方道友的吩咐,什麽時候讓咱們走,咱們再走吧!”
目前整座太子峰已經處於封閉狀態,出口只剩下兩個,一個是第五層的羅魔門,必須聚齊四人合力才能啟門離開。
另外一個就是瀑布下面的漩渦傳送陣,此時曲雅正徘徊在漩渦外圍,連續擺下十余杆陣旗,試圖把傳送陣封印起來。
這麽做也是方獨樹的要求。
方獨樹從第五層上山後,幾乎片刻也沒有停留,直奔山巔而來,他希望可以搶佔先機,先一步取到傳國玉璽,然後徹底封死漩渦。
但瀑布上方有一道雲霞禁製,片刻間破解不開,等到了山巔,尋找玉璽同樣需要時間,方獨樹擔心這期間會有青野派修士趕來,他就讓曲雅想一想辦法,暫時把漩渦封印。
在對付青野派上,曲雅與方獨樹存在共同利益,畢竟森霖是死於她與方獨樹聯手,如果放任青野派援兵殺來,她同樣要遭殃,於是她就同意了方獨樹的要求。
她本身是一位金丹期妖師,雖然修為大降,但她布置的封鎖法陣卻很牢固,圍著吸水漩渦,裡裡外外搭建了數層禁製。
等她忙妥後,飛上瀑布與方獨樹匯合。
“你的法陣能夠困住金丹期修士嗎?”方獨樹問她。
“可以困住一時!”曲雅實話實說:“在咱們取到玉璽之前,如果青野派的金丹期修士殺過來,那就放棄玉璽,撤離太子峰,我的法陣能夠給咱們爭取撤離時間!”
至於取到玉璽之後,漩渦可以直接封死,到時就更加不用擔心青野派的援兵。
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進退自如了。
曲雅說著話,上手幫忙破禁。
這一層雲霞禁製看去牢不可破,卻存在專門的破解鑰匙,而鑰匙就掌握在曲雅手上。
由她傳授破禁之策,禁製很快就土崩瓦解。
方獨樹見她輕車熟路,質疑道:“早前你說上次來時,你隻爬到第五層,但以你對諸層禁製的熟悉程度,九層應該全部探險過吧。”
她急忙解釋:“我真的是止步於第五層!我之所以對這裡的禁製熟悉,那是因為太子宮的‘禮官金羊’,他把諸層禁製的布置與破解全部記錄成冊,收藏在了禮官官邸裡,上次來時被我所得,我看了以後才有所了解!”
早前探險太子宮的四大屬官官邸時,財官紅蝶與武官青蛟的洞府全部倒塌,禮官金羊的洞府半塌,只剩下史官白鯨的洞府完好無損。
這其實都是曲雅故意而為,她第一次進入太子峰時,四大官邸無一損壞,非但諸寶不失,各種典藏也安然無恙。
因為財官與武官洞府的藏寶太多,曲雅取寶後索性直接毀掉。
至於她到底搜刮了多少寶藏,她肯定不會對外透露。
方獨樹也不細問。
他此時已經來到山巔廣場,面前是重隆太子的巨大雕像,雕像後邊坐落有豪華宮邸。
殿門上懸掛一幅牌匾,上書‘羅魔殿’三個字。
整座羅魔殿是一片錯綜相連的宮殿群,僅僅方獨樹目視到的偏門就有十余座,應該從哪裡開始尋找玉璽,他一時沒有頭緒。
他就找曲雅打聽:“這座宮殿佔地這麽廣,宮內密室恐怕不下百間,傳國玉璽具體藏在什麽位置?”
曲雅道:“根據禮官留下的手劄介紹,昔年重隆太子前往河外與人修決戰,把官邸與玉璽留給太子妃看守,等重隆太子的死訊傳回來,太子妃直接在寢宮自盡,她本體是一頭晶明蠶,死後演化成冰火禁製,玉璽肯定是放在寢宮禁製裡邊。”
她沒有來過第九層,她是通過禮官留下的典籍進行推測。
為了更快的找到玉璽,她又向方獨樹提議:“方道友,那一條幌晶繩其實是太子妃的遺物,煉製此繩的蠶絲就是源自太子妃本體,如果把幌晶繩驅使起來,就能感應到冰火禁,從而找到玉璽。”
幌晶繩是一件法寶,只有她才能駕馭。
但幌晶繩被方獨樹沒收,不在她身上,她必須征詢方獨樹的意見。
原本方獨樹並不打算把幌晶繩交還給她。
不過眼下局勢急迫,青野派援兵隨時會殺過來,早一點找到玉璽,處境才能早一點安全,耽擱越久,危險就越大。
方獨樹就未作遲疑,讓幌晶繩物歸原主:“你禦繩探路吧。”
曲雅重得寶繩,讚道:“方道友做事果斷又有魄力,堪稱人修裡不世出的豪傑,等將來二度河西大戰爆發,你必定是可以大放異彩的。”
她對方獨樹的忌憚甚於恭維。
一路探險到現在,不管她布置的任何陷阱,在方獨樹面前都無處遁形,她與方獨樹的任何一次交鋒,都被穩穩壓製。
她接觸了那麽多人修,唯獨方獨樹讓她忌憚到惶恐不安的地步。
想她堂堂金丹期妖師,竟然會對一介築基期人修這麽害怕,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也忍不住猜測,那人修地界裡邊,像方獨樹這麽厲害的人物,到底還有多少呢?
她又心有余悸的想,羅魔殿是太子峰的最後堡壘,她必須要給取回蟲屍本體做最後一次努力,而她一旦這麽做,肯定會觸怒方獨樹。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她實在不願意與方獨樹為敵,可是事態走到現在這種地步,她已經沒有退縮的絲毫余地。
她懷揣著忐忑心緒,催動幌晶繩,依靠繩力指引,進入羅魔殿的正門。
方獨樹緊跟她身後,把對她的防備提升到最高級別,方獨樹清楚她會想方設法奪回蟲屍,但方獨樹也保證不會讓她如願。
“曲道友,晶明蠶到底是什麽蠶類,我以前怎麽沒有聽說過?”
探路時,方獨樹提及這個話題。
“晶明蠶是冰火雙蠶混血後的異種。”
曲雅簡要介紹:“這種蠶類的軀殼透明如水晶,擁有隱形的天賦,就被冠上晶明之名。”
“難道隨便兩頭冰火蠶,全都可以誕下晶明蠶嗎?”方獨樹又問。
“並不是!冰火雙蠶必須含有真蠶血脈,晶明蠶才能誕生,如果是普通冰蠶與火蠶,它們產下的蠶卵是無法晶化的。”曲雅本體是蟲族,對蟲類血脈了解很深,她對晶蠶的定論不會有錯。
方獨樹聽到這裡,心裡已經可以篤定,他讓秦紅藥培育出來的無色晶蠶,就是晶明蠶無疑了,他身上攜帶的一百余頭晶蠶,全部與太子妃是嫡系近親。
也怪不得早前在第五層大戰時,他的蠶群能夠感應幌晶繩,想必是蠶群嗅到了同類氣息,這才變的亢奮激動起來。
“找到了!”
曲雅驅使幌晶繩,在羅魔殿內七彎八拐,連續穿過十余間密殿,最終停在一座雕刻有飛蛾圖案的殿門外。
幾人抬頭上望,見門上顯露有殘破牌文‘仙娥宮’。
申笛公子心下好奇,脫口問道:“太子妃大名是不是叫仙娥?”
他對上古年間的著名女修,不管出自妖族還是人族,全都懷有心馳神往的期待。
這次探險太子峰,他也很想瞻仰一下昔年重隆太子諸位妃子的遺容,雖然經歷第五層的大戰後,讓他遭遇生死危機,但他興致並沒有徹底消失。
曲雅回眸瞧了他一眼,對他說:“太子妃本名叫玉嬋,仙娥是冊封的賢位,據禮官留下的手劄介紹,玉嬋妃偏愛習文作畫,她的寢宮裡邊必定留下有畫像墨寶,等開啟宮門後,申公子應該就可以看到她的真容了。”
“不敢!不敢!”
申笛公子悻悻一笑,連連擺手,又不自覺後退了幾步。
他之所以進入太子峰,主要是為了曲雅而來,最初時他一直在賣力的大獻殷勤,不過自從曲雅的老妖身份暴露後,他已經不敢再有任何輕佻之舉,甚至講話都戰戰兢兢。
不一會兒,仙娥宮的宮門被曲雅打開,先有一陣亮光撲面而來。
幾人齊齊朝門內張望,只見一座四四方方的法池映入眼簾。
池中升騰有洶洶烈焰,火勢足有丈許來高,但烈焰之中又有寒流旋轉,壓製了火勢高溫,導致空間環境既不熾熱,也無冷意。
因為寒流是白霧狀,滲透在烈焰當中,造成火質顏色也變成了純白色,明亮火光把整座大殿映照的亮如白晝。
大殿有幾百丈的方圓,法池佔據了足足一半空間。
幾人站在殿門處打量著法池,並沒有冒然入內。
“這座冰火池就是玉嬋妃的坐化之地?”方獨樹問曲雅。
“應該是。”曲雅手指過去:“方道友請看,池內漂浮有卷軸、禦筆、還有硯台,這些都是玉嬋妃日常慣用的東西,池底下面浮現有蠶軀輪廓,那應該是玉嬋妃的遺骸所在, 不過目前並沒有顯露玉璽蹤跡,這需要靠近法池詳細查探。”
方獨樹擺了擺手:“那就入門吧。”
他與曲雅一起進入宮門。
申笛公子本來也想跟隨,那法池裡邊物品極多,他心裡起了染指念頭,但彭九公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他就也止住腳步,傳音問道:“彭道友,整座太子峰最貴重的藏寶,應該都放在法池裡,你當真不動心?”
彭九公直勾勾盯著法池:“老夫壽元只剩下十幾年,急需棲草丹突破,那法池內顯露有丹影,老夫如何會無動於衷?”
申笛公子不解:“那你為什麽站著不動彈?”
彭九公沉默片刻,忽然閉上雙目,歎道:“老夫有自知之明,那滿池材寶,不是老夫所能染指的,如果老夫執意爭搶,余下的十幾年老命可能也活不成了。”
申笛公子忽然露出一股狠意:“彭道友,富貴險中求,何不與他們拚上一把?反正大家修為相當,真的殊死爭鬥,未必就輸給他們!”
這話他自己都不信,方獨樹與曲雅聯手,切菜一樣搞死青野派四個宗門弟子,搞死他與彭九公,應該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但財帛動人心,申笛公子望著滿池靈珍,一件也取不到手,他心裡憋屈,實在是不甘心。
彭九公的耐性很好:“申老弟,正面交鋒的話,咱倆絕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但他們並非鐵板一塊,全在相互防備著呢,等會兒玉璽顯形,指不定就會自相殘殺,到時候咱們再尋找偷襲時機,現在還是先靜觀其變為好。”
申笛公子微微點頭:“彭老哥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