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扶搖塔第五層的傳送門已經開啟,但方獨樹並不著急離開。
他發現在身外運轉的這條星環,除了具備防禦神通外,還蘊含有其它作用。
他漂浮在環心內,掐指連彈,環面立即湧現一枚枚的血色月印,這些月印每閃爍一次光暈,幽夜塔的天地結界上,必會隨著顯露一條血月幕壁。
起初他弄不清其中關系。
反覆印證了數次後,他終於明白這裡邊的蹊蹺。
他暗自尋思:“原來幽月鍾竟然關聯著塔層結界,整座塔層的所有出入口禁製,全部是由幽月鍾力所控制,包括那聚嘯谷內的傳送通道,我只需運轉一下星環,就能隔空關閉與開啟通道!”
扶搖塔原本是這一座水塔,方獨樹入塔前,塔內充斥著河水,等一個月後的開啟期滿時,河水會重新灌入進來。
那麽河水是通過什麽途徑注入塔內天地呢?
以前方獨樹不知底細,現在已經恍然大悟。
他剛才運轉星環時所觸發的血月幕壁,其實就是天地結界上的禁製缺口,河水全部是從這些缺口裡流淌出去,並倒灌重入。
此刻方獨樹執掌了星環,這意味著他已經控制河水在幽夜塔內進出的閘門。
這道閘門的作用無比重要,牽涉到一個月期滿後,幽夜塔修士能否離開的關鍵。
歷次扶搖塔開塔,各地修士能夠進入塔內的條件是河水排空,離開的條件則必須是河水重新灌入。
只有河水灌入塔內,才能觸發傳送禁製,讓各地修士瞬間脫離,傳送到扶搖塔外邊。
假如幽夜塔的河水進不來,後果可想而知,各地修士將會被困在幽夜塔內,無法啟動傳送,他們想要離開扶搖塔,就只剩下一條途徑,那就是通過聚嘯谷的通道,前往其它注入河水的塔層。
不過,方獨樹的星環可以同時控制聚嘯谷的通道進出。
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具備了鎖死第七層幽夜塔的能力。
他不禁又想:“如果我關上閘門與通道,那麽幽夜塔就會變成一座監牢,到時塔內的所有修士都別想再出塔,他們要終生被囚禁在這裡!”
這是方獨樹希望看到的局面。
他剛才遭受羅魔妖王、姚姬麗與慕昆祖師的致命威脅,如果他的絕地反擊慢上片刻,此刻恐怕已經變成一具屍體。
他當然要發起報復。
奈何他修為尚低,依靠自身能力,現在無論如何也殺不了三大元嬰。
既然殺不死,那就索性全部關押起來,不給三大元嬰逃離的絲毫機會。
等這次扶搖法會結束,四甲子後扶搖塔再開,他應該可以結成元嬰,到時再回來報仇雪恨也不晚。
剛才那羅魔妖王口口聲聲‘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這話其實用在羅魔妖王自己身上才最為合適。
“就這麽辦!”
方獨樹有了決斷,立即動手實施。
當場驅使星環,開始封鎖整座幽夜塔的天地禁製。
封天鎖塔一旦完成,此刻滯留塔內的所有修士都要變成倒霉蛋,他們將陪同三大元嬰一起被囚。
但現在不是方獨樹心軟的時候,他既然做了這件事,就不能讓消息走露出去,否則後患無窮。
隨著星環的呼呼運轉,幽夜塔的天地結界上,那些由血月幕壁所組成的缺口,一道接一道的消失。
聚嘯谷內,那一座橫跨十余裡的彎月湖,也受到星環之力的封禁,湖水刹那間被蒸發乾淨,就此變成乾涸廢地。
此刻正圍聚在谷外,試圖潛入彎月湖,前往其它塔層的修士們,瞧見這一幕變故後,無不是驚恐萬狀。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湖水為什麽會突然消失?”
“傳送通道全部依靠湖水才能啟動,眼下湖水蕩然無存,咱們還如何前往其它塔層?”
“諸位有誰知道,還有其它通道嗎?”
“如果這裡的傳送門被封死,咱們可以按照原路返回,幽夜塔天地四角都有湖水,咱們可以傳送到塔門處,重新闖關,照樣可以進入其它塔層!”
“不好!東南角的湖泊也已經消失,我們恐怕無法離開了!”
何止是東南角,整座塔層的四角通道都已經被封死。
這些著急離開的修士們,很快就陷入了恐慌。
不過盤踞在臥虎丘的各地修士,此刻非但沒有意識到大難臨頭,反而因為一棵至寶靈根的現世,紛紛變的欣喜若狂起來。
方獨樹完成了封天鎖塔後,已無留下必要。
他飛身落入星環中心處的橫臥傳送門,遁去了第五層星羅塔。
星環也開始急速旋轉,且越轉越小,直至化成一顆光點,追隨方獨樹而去。
等到方獨樹與星環全部消失。
一直懸浮在幽夜塔夜空的那輪巨大彎月,‘轟!’的一聲,突然間解體坍塌。
彎月崩潰後,幽月殿隨之顯形。
這一座月殿宛如山峰倒懸,孤零零漂浮在夜空中,山底被削平成為裡許方圓的廣場,月華樹赫然種植在廣場上。
懸峰所處的位置,正好位於臥虎丘的上空,立時吸引了丘內所有修士的目光,不由分說拔地飛起,一窩蜂湧向了月華樹。
到了此時,羅魔妖王、姚姬麗與慕昆祖師還沒有從這場驚變裡緩過神來。
也許三大元嬰心裡已經意識到,方獨樹身上極可能懷揣有那枚遺失的月牙鍾文,但他們一時半刻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以致於變的呆若木雞。
直至臥虎丘修士全部衝上懸峰,朝他們叫喊:“三位道友都是有德之士啊,竟然舍得把月華聖樹的老巢給曝光出來,讓大家福緣均沾,等將來出了扶搖塔,我等必有厚報!”
“厚報延後在說!大家還是先商量一下如何分配月華葉吧!”
“還能怎麽分?哪一方人多,哪一方分的多!真是巧,趕來這裡的修士,我繪峰人佔了一半,理應分走月華葉的七成,余下三成讓你們拿去!”
“人數隻佔一半,你們憑什麽分走七成?”
“再敢囉嗦,三成也不給你們!”
“不給試試看,真以為人多就神通大!”
“那就比一比!”
就這樣,一場把繪峰、摹霜、五嶽、三山修士全部牽連進來的鬥法,很快就上演起來。
那繪峰老怪段綱與祝婆婆第一個參加戰團,直接殺奔到姚姬麗與慕昆祖師身邊,質問:“那個金丹小修呢?逃到哪裡去了?”
姚姬麗與慕昆祖師沒有回話,兩人對視一眼,忽然甩出一艘靈舟,飛身落入舟內,化作一道光虹衝向聚嘯谷。
兩人早前已經采摘了足夠數量的月華葉,不需要再留下爭搶,現在的當務之急去第五層星羅塔追蹤方獨樹。
兩人心裡也已經打定主意,如果方獨樹沒有與何鐵掌等人匯合,仍舊處於落單狀態,兩人就繼續追殺,假如方獨樹已經尋到靠山,那兩人就藏匿起來。
羅魔妖王見兩人逃走,又見附近的妖修稀少,也沒有繼續滯留的念頭,他悄悄飛下懸峰,準備先找老夥伴鬥牛妖王、鳳鴉婆婆匯合,然後再去追殺方獨樹。
但三大元嬰的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封天鎖塔已經開啟。
他們未來數百年的命運都已經注定,全部要被囚禁在這裡,哪裡也別想再去。
……
方獨樹作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三大元嬰的下場都在他意料之中,唯獨幽月殿與月華樹的暴露,他始終都不知情。
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打算再進入幽夜塔。
他明白‘事不密則不成’的道理,既然他已經封鎖幽夜塔,就會一直鎖到死。
這件事他往後不會對任何人提及。
反正現在的幽夜塔,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扶搖塔諸層傳送通道又處於隨機狀態,就算其它塔層的修士進不了幽夜塔,他們也不會起疑,只會把緣由歸咎在隨機禁製上。
這樣一來,方獨樹的封天鎖塔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整件事唯一的紕漏是一個月期滿後,幽夜塔內的囚禁修士沒有死,卻也沒有返回老家,有可能造成各地宗派的查訪。
但歷次扶搖塔之行結束後,總會出現一批修士失蹤。
因為扶搖塔連通兩界,等一個月期滿,河水灌入塔內,把修士傳送出去時,大約有一半人要被隨機傳送到長青界的某處角落,失蹤是正常的。
總之,不管各地宗派再怎麽調查,在未來的四甲子內,誰也進出不了扶搖塔。
方獨樹可以安心在其它塔層繼續探險。
他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一座遍布殘垣斷壁的荒島上。
早前他通過星環傳送,成功遁入第五層星羅塔。
這一塔層是四聖妖之一星獠鱉的中樞道場,初始開辟時就是千島湖的形態,天地環境就是一座綿延了數千裡的大湖泊,湖內島嶼林立,擁有星羅棋布之相,故而取名叫‘星羅塔’。
方獨樹所在荒島,曾經是星獠鱉的主洞府,原本坐落有完整的宮殿建築,不過星獠鱉在四聖衛裡神通最低,道場禁製也最弱,主洞府在很早以前就被打開。
經過一代代修士的勘探,主洞府宮殿毀的毀、碎的碎,直至形成現在的廢墟狀態。
其實,星羅塔內島嶼眾多,每座島上基本都分布有遺址,多數都是星獠鱉的偏府,卻在歷次扶搖法會時,被闖塔修士尋訪個底朝天,遺寶也被搜查的乾乾淨淨。
目前星羅群島上,已經很難再找到什麽寶物,基本喪失勘探價值。
不過在湖泊地下,還隱藏有一批星獠鱉的秘府,至今沒有被偵破出來,那些水性好的修士最喜歡光顧這裡。
而且星獠鱉生前癡迷悟道,在群島上布置了許多悟道幻境,這種幻境對一些特殊修士也極具吸引力。
譬如方獨樹,他對悟道幻境的探索遠遠超過其它珍寶。
入塔前,他就知道這一塔層內有一座‘星鱉島’,上面封印有四聖衛的悟道幻境。
他不願意錯失觀摩機會,但心裡掛念著傅玉卿與太極繩,也只能暫時忍痛放棄,打算先去尋找‘星羅塔’的傳送通道。
他漂浮在島嶼上空,打量了周遭情況後,照例取出真寶青吼蝠、銀罡龜與血引蛟,來給趕路保駕護航。
他的金震熊已經陣亡在隕星術下,不過這一塔層全是湖泊,根本沒有多少土地,金震熊必須腳踏地面才能發揮順風耳神通。
所以就算熊寶還在,他也用不上。
做好防禦後,他飛離荒島,浮空在距離湖面數十丈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朝前探路。
這裡是群島地勢,參照物比較模湖,他卻不會迷失方向,因為他體內星環正在運轉。
早前在幽夜塔時,星環能夠感應並關閉聚嘯谷的傳送通道,星羅塔的情況也一樣,星環照樣可以輕易鎖定傳送通道的方位。
只要方獨樹願意,他也可以像鎖死幽夜塔那樣,對星羅塔也封天鎖塔。
星環是由幽月鍾與星冥鼎合璧而成,他執掌了鍾鼎,就等同於執掌了兩層塔的門戶。
但方獨樹鎖死幽夜塔是不得已而為之,星羅塔內風平浪靜,他又沒有遭遇任何追殺,自然不需要大動乾戈。
眼下他只需要使用星環指引方向就足夠了。
星羅塔的傳送通道位於西南角,他早前停留的荒島位於這一塔層的中心位置,距離星鱉島非常近。
方獨樹卻無暇觀摩,他是背離星鱉島方向進行趕路。
僅僅飛行了百十裡,他在跨越一塊豎立在湖面的礁石後,耳邊猛然響起一陣‘叮鈴鈴!’的脆響聲。
這聲音尖銳又刺耳,像是某種鈴鐺爆發出來的音波。
他心裡暗驚,猜測是自己無意間闖入了某一位修士構建的領地禁製,掉頭就想撤離。
結果他尚未轉身,一道光虹已經由遠至近的瞬移到了附近。
這是一位身穿綠袍的女修,擁有元嬰初期的修為,先在他隱身的方位瞧了瞧,爾後斥道:“馬上現身,否則等我出手,你就沒有退路了!”
方獨樹認出了女修的道袍,上面繡有五嶽上宗青始宮的獨門標徽。
他立即撤掉隱形,抱拳見禮:“晚輩是小隱宮弟子,無意間闖入貴境,還請前輩不要怪罪!”
“我管你是什麽宮,此路不通,你繞路走!”那女修語氣不耐煩,卻也沒有為難方獨樹。
“多謝前輩。”方獨樹巴不得盡快離開。
誰知很快又被那女修叫住:“你等等!”
方獨樹忙問:“前輩還有什麽吩咐嗎?”
那女修上下打量他,目光盯在他的幾件真寶上:“你攜帶的這幾件寶物有些眼熟,到底是什麽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