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快吃完的時候,王衛東突然說道:“爸,我明天就去找房子,然後我帶著奶奶搬出去住。”
房間裡又是一片鴉雀無聲。
過了半天王海富才問道:“你現在連工作都沒有,到外面租房子怎麽生活?”
“爸你不用管,我弟弟有能耐,出去一定過的好!”王先進反話正說。
“我有手有腳怎麽都能養活自己和奶奶。”王衛東答道。
晚上睡覺的時候,王衛東只能把自己帶回來的褥子鋪在水泥地板上。
“還有一個晚上,明天就寬松了!”王先進故意大聲說道。
王衛東躺下閉上眼睛說道:“王先進你記住了,以後你就不是我哥,看見我的時候不用打招呼!還有,爺爺的自行車是留給我的,明天我也要帶走!”
第二天早上起來,王衛東卷好行李就跑到外面找房子。
這裡住的兩三萬人都是向陽化工廠的,彼此之間十分熟悉,王衛東花了兩個多小時就從一個老太太嘴裡知道了一處合適的房子。
“老孫家兒子考上了大學,女兒考上中專,現在家裡的西屋空著,前幾天還說想租出去。”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對王衛東說道。
看著時間快到中午下班,王衛東就站在門口等著。
一個半小時後這個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陸續回到家裡。
要說現在向陽化工廠裡最志得意滿的就是這個家裡的男主人孫有才和女主人謝玉蘭,兒子在國家重新高考的第二年就考上了大連工學院,女兒初中畢業考入全省聞名的牡市幼兒師范。
現在兩口子走到哪裡迎來的都是羨慕的目光。
兩個人都對王衛東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印象,當王衛東提到自己爺爺和父親的名字時兩個人都做恍然大悟狀。
孫有才摸著王衛東的腦袋說道:“原來的王海富的二兒子,都長這麽高了!回來就好好乾!現在國家政策多好啊,年輕人有的是出路!當兵,接班,考大學,條條大路通羅馬嘛。”
說到考大學這三個字的時候孫有才特意加重了語氣,震的玻璃嗡嗡響。
“西屋裡有一鋪炕,你和你奶奶住正好,屋子裡的櫃子桌子都留給伱們用。接西屋土炕的鍋留給你們做飯,自來水是工廠的不用花錢,電費我出,你一個月給四塊錢就行了。”孫有才接著說道。
現在用電就是照明,頂多加一台收音機。
“行,大叔,我以後按月給您錢,先給您兩個月的。”王衛東點頭說道。
房子談妥了,王衛東馬上回去收拾東西。
他用自行車一趟一趟的把原來爺爺家的鍋碗瓢盆和被褥都搬到這裡,最後一次他沒有用自行車而是背起奶奶黃桂英跟樓院裡的老太太們告別轉身而去。
“唉,這老太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孫子拉扯大,總算是沒有白疼啊。”一個老太太看著王衛東和黃桂英的背影感慨的說道。
所有人的家裡幾乎沒有一個兒媳婦和婆婆處的像是親母女一樣,沒有舌頭不碰牙的,能夠有一個孝順的孫子已經很不錯了。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王衛東拿著兩個大碗跑到國營飯店買了四個饅頭一盤尖椒乾豆腐。
和奶奶一邊吃飯王衛東一邊說道:“明天我借一個小推車到煤場買半噸煤回來,再到山上打幾捆柴火,以後就由我做飯,你看不見要離爐子遠一點!”
夜裡,祖孫兩個人躺在炕上,黃桂英伸出枯瘦的手摸著孫子寬寬的後背感覺心裡很踏實。
“你爺爺那個老不死的晚死兩年多好!他是車間副主任,由他出面你的工作問題就解決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明天我就去廠子裡找你爺爺的那些徒弟,他們不少都當科長處長了,豁出我這張老臉也要把你的工作解決了,先乾大集體也行啊。”黃桂英說道。
“不用你操心,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王衛東說道。
“廠子裡的石廠長每一次看見我都從自行車上下來和我聊幾句,可熱情了。他家的閨女和你年紀差不多就是小兒麻痹——”黃桂英自顧自的說道。
王衛東實在忍不住翻身坐起來說道:“奶奶,你不要再說了,也不要背著我搞事情!我再說一遍,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你跟你爺爺那個死鬼一樣不聽人勸!”黃桂英喃喃的說道。
黃桂英以前也是一個很強勢的女人,當初王衛東的父親王海富經人介紹與王衛東的母親李玉鳳認識,兩個人彼此都很滿意,可是黃桂英卻說什麽都不同意,最後王衛東的爺爺點頭同意了婚事,王海富和李玉鳳才最終結婚。
現在黃桂英年紀大了,丈夫死了,眼睛也看不見了,只能和兒子住在一起,也就是落在兒媳婦李玉鳳手裡。
多虧這時候王衛東這個寶貝孫子回來了。
過了好一會王衛東說道:“我要出去多多賺錢先把你的眼睛治好!”
在工廠醫院裡看病不用花錢,可是那裡的醫生根本做不了摘除白內障這樣複雜的手術,要做這樣的手術就要去哈市的大醫院,可能要花很多錢。
“我都快七十了,還能活幾年?花那個冤枉錢幹什麽?有錢也要攢著,等將來給你娶媳婦!”黃桂英說道。
第二天開始王衛東就忙活著買煤打柴和辦理戶口糧本的事情,一直忙了四五天才算辦完。
兩年多的知青生活他一共才攢了一百多塊錢,現在只剩下不到一百塊了。
清晨起來王衛東做好飯和奶奶吃完他就騎著自行車帶著魚竿趕到河邊釣魚。整理好魚漂穿上蚯蚓把魚鉤扔進水裡,王衛東抽著葡萄牌香煙等著魚上鉤。
一陣自行車鈴響,一輛自行車飛快的騎到河邊木橋旁邊,看見有人在河邊釣魚,騎自行車的人從車上下來走到王衛東身邊說道:“以前河裡的魚老鼻子了!現在六六六和滴滴涕用多了,河裡的魚也少了。”
王衛東遞出一顆煙問道:“大哥,你不用上工嗎?”
現在是一九七八年,離東北施行大包乾還有三四年的時間,農民都要按時集體上工勞動的。
“去啊,早上五點多我把自留地裡的菜送到縣裡市場稀爛賤賣了,現在就回去點卯對付耍一天。兄弟,我走了!”
那個人說完這句話騎上自行車經過木橋向遠處的村子而去。
看著那個人的背影王衛東的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