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準備的歐小陽拿出一個月前簽訂的協議合同說道:“一個月前我們已經講好了的,整個八月份我們可以繼續正常生產銷售,整個一個月內回收的帳款都歸我們所有!”
“平常你們一個月回收兩三萬帳款,怎麽這一次突然回收這麽多?你們是不是把應收帳目轉移了,等我們接手工廠以後你們使用新帳號繼續回收帳款?”方副廠長質問道。
“當然沒有,那些錢的確回收了,你們可以到供銷社那裡挨個問,也可以到銀行裡查,回收就是回收了。”王衛東答道。
看著坐在對面的三個人投來的目光,王衛東解釋道:“八月份我們搞了促銷活動,只要還五百台收音機的帳款就送他們一台彩電,結果到月底應收帳款就剩下三萬多。”
陸廠長這些人的腦袋裡根本就沒有促銷的概念,他們生產的產品也用不著促銷,國家下達生產任務,他們負責生產就行了。
就是那些生產日用品的國營工廠也不用促銷,國家下撥生產原料下達生產任務,然後由國家包銷根本不用擔心賣不出去。
可是現在已經與過去不同了,國家在向市場轉變,產品競爭開始出現了,一群人向一個方向快跑,轉彎的時候總是有人摔倒。
那些不及時轉變觀念的人就會摔倒退出競爭,可是轉變觀念比把身上的中山裝換成西裝難多了,西裝是新的,可是腦袋還是舊的。
陸廠長覺得穿著西裝很熱,可是現在脫下來有覺得影響形象。他一直沒有說話,他覺得跟面前這個王衛東根本無法溝通。
方副廠長現在覺得應該打感情牌。
“衛東,你們不能這樣乾!你想想當初,這家無線電廠就是向陽化工廠的,陸廠長來的晚不了解,可我就是當事人,當初化工廠是怎麽幫助伱們的?”方副廠長說道。
“說這家工廠原來是向陽化工廠是不準確的,當時政策不容許有私人企業,所以我們掛靠在向陽化工廠,當時這一點說的明明白白啊。”王衛東答道。
“可是當初兩千塊錢的啟動資金就是化工廠拿的,你找我簽字用錢的事忘了嗎?”方副廠長質問道。
“當然沒有忘,找你簽字用那兩千塊錢的時候你明確告訴我,這兩千塊錢用完後化工廠就不再管了,工人工資和其他所有的花費都要靠我們自己解決。如果我們是化工廠的下屬企業,你會這樣做嗎?”王衛東反問道。
“而且那三四年,我們工廠每年年底都無償的向化工廠提供五十台收音機用於獎勵勞模,三四年下來早就超過兩千塊錢了。”王衛東接著說道。
“你這小子,我當時還以為你是好心,沒想到——”方副廠長說不下去了。
“再說,這個小工廠設在向陽化工廠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跟化工廠脫鉤了,而且搬出生產區另外自己找房子。從那以後跟化工廠更沒有關系了。八二年的時候國家下撥新設備給化工廠,一大批舊設備被淘汰,我花幾百塊錢買了兩台老掉牙的機床。當時有人就勸我跟化工廠好好說說,化工廠可能會白送給我們,可是我堅決出錢買,就是為了不再和化工廠發生利益聯系。”王衛東接著說道。
當時化工廠的廠長是石廠長,他的女兒石月霜就在無線電廠乾活,通過石月霜與他父親溝通,化工廠把老掉牙的機床送給無線電廠不是不可能的。
“看來這一步步的你這小子早就想好了!那時候天天見面笑眯眯的,其實心裡在想怎麽耍我們!”方副廠長恨恨的說道。
“不是耍你們,國家政策不容許私人企業的時候我就掛靠,等可以有私人企業的時候我就脫鉤。國家政策放寬一點我就向前邁一步。國家對私人企業人數有限制我就只能和那些工人解除勞動關系,不過那些人這些年一直靠給我們安裝收音機賺錢養家糊口。我只能這麽做,不這樣我就會犯,犯,犯錯誤。”王衛東解釋道。
看來打感情牌也不行,方副廠長一時不再說話。
“陸廠長,方副廠長,你們現在心情不好我能夠理解。你們不是因為吃虧所以生氣,你們是因為沒有佔到便宜才生氣的!回收貨款裡的那些收音機哪一台是向陽化工廠生產的?這些錢本來就不應該屬於你們的!”王衛東說道。
“可是我們是付出三十萬轉讓費的!如果不是看在幾十萬未收貨款和電子元件的份上, 我們會給你們錢?”秘書說道。
“我們的收音機在黑省已經賣了好幾年了,也有一點小名氣,你們接著生產按原來的渠道銷售比新成立一家無線電廠劃算多了,每年八月把幾千台收音機送到那兩所大學,幾萬塊錢就到手了,根本不愁銷售,這一塊銷售是我們開辟出來的現在交給你們,這不是錢嗎?難道非得實實在在看得見的東西才是錢?”王衛東質問道。
“連收音機的外殼也是我找商學院的老師設計的,收音機電路是我找工大教授畫的,這不是錢嗎?”王衛東接著質問。
陸廠長一直坐在那裡默默的聽著,王衛東說的這些東西與他年代裡積澱了幾十年的觀念發生了嚴重的衝突,可是他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反駁。
最後他緩緩站起來說道:“把帳本拿著我們先回去。”
陸廠長打算回到賓館好好思考一下對策,他現在腦子很亂根本無法思考。
走到辦公室門口陸廠長突然轉身對王衛東和歐小陽說道:“你們知道你們正在做什麽嗎?你們的行為嚴重的損害了國家和集體的利益!問題是很嚴重的!”
說完這句話陸廠長帶著方副廠長和秘書出了工廠。
從陸廠長他們走進辦公室,歐小陽就說了一兩句話,剩下的時間都是王衛東在跟他們交涉。
歐小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默默的看著聽著。
現在陸廠長他們走了,歐小陽還是看著王衛東的背影,他突然覺得王衛東好像為了這一天默默的鋪墊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