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錢權和爸爸從明珠回家。

　　到望淮轉車時，錢權臨時起意想去高中學校看看，讓爸爸先回了。

　　因是國慶放假，校園人不多，正好可以安靜地逛逛。

　　可能是因為剛從這座校園畢業不久，錢權只有熟悉感，沒有什麽懷舊的感慨。

　　從教學樓朝男生寢室走去，路過男生寢室樓下的籃球場時，看到有人在打球，其中還有個熟悉的身影。

　　鄭道開。

　　他高中同學，因為今年高考沒有考到理想的院校，選擇了複讀。

　　錢權快步走了過去，看到鄭道開翻身命中一個投籃後，鼓掌叫好:

　　“好球！”

　　鄭道開怔了一下，認出錢權，叫道:“錢權，你怎麽在這裡?”

　　“來找你啊。”

　　“切，”鄭道開自然不信，“你要不要上來玩一會?”

　　錢權正要拒絕，另外一個滿頭大汗的男生舉手道:“替我吧，跑不動了。”

　　說完，自顧自下場了。

　　“上來吧。”鄭道開招呼錢權。

　　錢權隻好上場代一下。

　　他沒有刻意發揮，但隻拿出高中時代的水準，就已經是這個球場的極限。

　　打完一局，鄭道開和錢權下場聊天。

　　“感覺你的球技又進步了很多。”鄭道開道。

　　“啊，我隱藏這麽好你都看出來了。”

　　“我就跟你客套一下。”鄭道開無語，“不過，伱們讀了大學後，精氣神的確跟高三時不一樣，感覺，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哈哈，那你要開口叫‘老爺’。”

　　“滾蛋。”

　　二人閑扯了一會，鄭道開突然問:“你聽說錢嘉敏要休學的事了嗎?”

　　“啥?”

　　“看來你還不知道，錢嘉敏媽媽好像做了個手術，借了不少錢，她準備休學一年去打工賺錢還債。”

　　錢權聽罷，愕然無語。

　　想那個優秀的女生好不容易考上了北大，卻要這樣耽誤一年，不知道後面會有什麽影響。

　　實在太可惜了。

　　但這種事，他又沒有什麽干涉和發言的權利。

　　如果錢嘉敏當初開口向他借錢，他肯定不會拒絕，且不說她是丁琳琅的室友兼高中時代為數不多的好友，作為班長，她對自己也挺不錯的。

　　孫少康和宋曦演繹浪漫官宣那天，她主動安慰自己。

　　自己生日那天，她不僅早早發來生日祝福，還給了自己誠摯的寄語:

　　“願你前程無憂，快樂自由，即便逆水行舟，亦不隨波逐流。”

　　如今她的前程遇到了憂慮，真心想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和鄭道開聊了半個鍾頭，錢權要回去了。

　　去坐公交車之前，又繞了一趟望淮酒店，看看棋友湖爺。

　　正在酒店門口大殺四方、所向披靡的湖爺乍見錢權，分外驚喜，立即邀請他來了一盤，輸得那叫個酣暢淋漓。

　　“哈哈，輸了一盤，我清醒多了，不然我真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湖爺邊說著話邊邀錢權進屋:“正好今天遇著，有個東西給你。”

　　“什麽東西?事先說好，貴重的東西我可不敢要。”錢權認真道。

　　“一本舊書，不是啥貴重的東西。”湖爺笑吟吟地說道。

　　進屋後，湖爺走到茶幾旁，打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本手機厚薄的黃皮書，書面上寫著“人之相”三個字。

　　“拿去看著玩，哪天看完的話，帶回來給我也行，給白玉也行，自己留著也行。”

　　錢權接過書，誠摯道謝:“謝謝湖爺，我看完之後，會還給您的。”

　　湖爺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那今天就不打擾了。”錢權要回家了。

　　“行。”湖爺也不客套挽留，“我10月底會去中海，去看白玉的武術比賽，到時有空咱們殺幾盤。”

　　“好的。”

　　錢權拿著書離開望淮酒店。

　　湖爺望著他的背影，面露疑惑，心裡泛起一絲嘀咕:

　　“怎麽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和宮選竹大師類似的氣質?難道是象棋達到宗師境界後，也會沉澱出那種氣度?

　　“這個年輕人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錢權回到光明之後，立即找到正在碼字的丁琳琅，跟她說了錢嘉敏的事，想跟她商量下看看怎麽提供幫助。

　　“我早就知道了。”丁琳琅並不意外，“而且我已經勸她不要休學了。”

　　“她聽你的了?”

　　“嗯。”丁琳琅點點頭。

　　“你，你怎麽勸的?”錢權好奇。

　　丁琳琅看著錢權，猶豫了下，道:“我借了她8萬塊錢，她大學畢業後還我。”

　　“啊?”

　　“她肯定不希望你知道這事的，所以，你千萬不要去問她，聽到沒?”

　　“我當然不會問，可是她為什麽不希望我知道?”

　　丁琳琅盯著錢權看了三秒，語氣略提高了點:“錢嘉敏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哈?”錢權真的懵了，“我，我不到啊！”

　　錢嘉敏是個比丁琳琅還要學霸的學神啊！

　　學神也會動凡心的嗎?

　　還是對一個凡人?

　　“你什麽都不知道，錢權。”丁琳琅吐槽了一句。

　　錢權:“……”

　　“不說這事了，你坐沙發上等我一會，等我寫完這章，我們一起去吃點燒烤喝點啤酒。”

　　“好。”

　　錢權歪躺在沙發上，拿出手機，點開“弈路同行”，看到“一九得九”已經邀請了自己5次。

　　錢權試探地點了接受，對方居然在線。

　　兩人也不說話，擺好棋就走。

　　然後毫無意外地和了。

　　“握手言和”，金字招牌，男女老少，童叟無欺！

　　不用說，一九得九那邊第二盤又擺好了。

　　跟她下棋，從來就沒有一局結束過。

　　錢權左右無事，繼續跟她走。

　　但，這盤剛走了七八步，錢權就意識到不對。

　　換人了?

　　錢權坐起身，表情認真起來。

　　又走了兩三步，已經百分百確認對面換了人。

　　李知一的棋風的雖然也犀利刁鑽、算力驚人，但個人色彩濃重。

　　尤其是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她會表現出一股執拗的性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東邊行不通，就從西邊行。

　　但此時這個“一九得九”，走子既快，風格亦冷靜到冷漠的地步。

　　可以說是個“莫得感情”版的李知一，即，更強的李知一。

　　錢權眼睛越來越亮，隱隱覺得自己遇到了棋成以來最強的對手。

　　對方沒有情緒，不受套路干擾，關鍵是——不出錯！

　　錢權感覺自己已經發揮出了近八成的功力，大腦在高速運轉，那些沉澱的高深棋路越來越清晰。

　　走到25步之後，錢權輕舒了口氣，走了一步妙棋，並留言道:

　　“你是李知一請來的救兵嗎?”

　　對方居然卡住了。

　　過了整整20秒，李知一留言說:“認輸了。”

　　錢權一下愣住了，趕緊回:“沒啊，是和棋，不信你繼續走。”

　　李知一:“它認輸了。”

　　錢權:“誰?”

　　李知一:“我請來的救兵，‘二九十八’。”

　　錢權:“不會是人工智能吧?”

　　李知一:“嗯，還沒訓練好，不過已經比我厲害，但沒你厲害。”

　　錢權搖頭笑了聲，先以優勢方點了“和棋”，然後回:“未必比你厲害，只是更冷靜罷了。”

　　李知一:“你可以幫我一起訓練它嗎?它學習能力很強的。”

　　錢權想起了圍棋界的那個人工智能機器人棋手，對這玩意也有點好奇，不知道訓練好之後會是什麽樣子。

　　回道:“沒問題啊，改天研究下，我正好也有一些和AI有關的問題想當面請教。”

　　李知一:“假期結束，我去找你。”

　　錢權:“嗯。”

　　互動到此，戛然而止。

　　錢權已經習慣，對方現身不打招呼，退出也不說再見之類的話。

　　“琳琅，你說未來AI會把人類文明引到什麽地方?”錢權有感而發。

　　“會取代很多行業，也會為人類提供新的機會和方向吧。”丁琳琅隨口回道。

　　錢權看著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的女作家，說:

　　“我在想，未來會不會出現這樣一種AI工具，可以準確熟練地把文字轉換為圖片，甚至視頻，然後權限開放給所有用戶，大家都可以用它來創作連載的漫畫和視頻，然後和你們網文一樣，走先免費再收費的路子。

　　“就比如你現在寫的這本新書，可以同時生成漫畫、動漫，乃至於真人影視劇，也不用擔心魔改的問題，保證原汁原味。”

　　丁琳琅停下來，認真答道:“當然，現在的AI肯定會迭代到那一步，但至於是什麽時候，就不好說了。

　　“你仔細想想，就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會讓多少人失業?技術的發展也要遵循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吧。”

　　錢權點點頭:“不過，我仍然認為我們能見到全民創作漫畫和小視頻的場景。”

　　“也許吧，不過到那時候，這個平台的違規情況會比網文更嚴重。”

　　網文作家“滿目林郎”發現了華點，或者說被審核出了應激反應。

　　“同樣制定審核規矩嘛，即使開放成人版，也只針對22歲以上的成人，而且限制時長，比如一天只有一個小時——

　　“相信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人用不完這個時長，他們可能會在20分鍾以內就立即放棄創作，甚至還想點個硬氣的舉報。”

　　“你好像很有經驗。”丁琳琅瞥了錢權一眼。

　　“我哪有什麽經驗，你別亂講，我可以告你毀謗的，你在毀謗我啊……”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