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天。

　栗廣之野。

　女媧的目光看著人間，激蕩的人間氣運從女媧聖像衝上太素天，讓她一身霓裳仙衣獵獵作響！

　她目光停留在天地規章之上，靜靜說道:

　“雲霄，你是不是不明白，本宮為人族護道，為何不逆天而行……斷了這天地規章。”

　雲霄紅潤的雙唇張了張，沒有開口，默默點了點頭。

　女媧一雙鳳眼微微眯了起來，一道霸道無雙的聖人威壓，出現在栗廣之野上空，她抬起手，按下了人間澎湃的氣運，負手而立，道:

　“你可知天道聖人，為什麽要元神寄托天道?”

　雲霄聞言不由抬起一雙驚訝的美眸，她不由搖了搖頭，道:“雲霄不知。”

　此事。

　乃是天地間最玄奧的天機，除了天道聖人，無人知曉，也無人提過。

　即便師尊如此偏愛弟子，也未說過此事。

　難道，娘娘要說出這個秘辛?

　女媧身上的生命法力湧出，栗廣之野頓時湧現出無窮的生機，無數的仙花仙草綻放蔓延，遮天蔽日的天地靈根化作茂密的叢林。

　她靜靜開口說道:

　“天道聖人不死不滅，主宰天地間的一切，甚至能左右人道和地道，並非我們成聖之前足夠強。”

　“而是因為……我們被天道選中了。天道分給了吾等六人，這天地間的最強的氣運。”

　“天道氣運。”

　“而代價，便是吾等要元神寄托天道，簽訂一個聽天由命的契約！”

　雲霄震驚在原地，道:“天道，也有氣運?”

　女媧看著天地之間的天規，道:

　“人道有氣運，天道自然也有氣運。”

　她身上的法力虛空一按，聖威席卷四方，一道無形的運勢流轉在天地之間，威壓四方，橫亙在人道氣運之上，橫亙在六道輪回之上，橫亙在諸天仙神之上！

　她澹澹說道:

　“吾等被賜下聖位之後，身披天道氣運，代天牧民，主宰蒼生，調動了整個洪荒的天地靈脈，修行了億萬年，方有了如今凌駕眾生的修為。”

　“聖人是成聖後變強了，而非足夠強才證道成聖。”

　“所以聖人能有如今的修為，都源自於天道氣運。”

　“天道氣運維系著聖人的聖位，一旦身上天道氣運消失，聖位不在，修為大跌，莫說人族，吾只怕連兄長都守護不了了。”

　“若天意隕聖，本宮代掌的妖教氣運，甚至本宮創出的人族氣運，也會受到牽連。”

　“輕者氣運崩塌，重者子民死絕。”

　“這，便是本宮不想庇護人族的原因。”

　“我怕哪一天，忍不住逆天而行，自身氣運崩塌，身隕道消，會牽連人族眾生。”

　“你，懂了嗎?”

　雲霄聞言，點了點頭。

　她明白女媧聖人的意思。

　天道聖人不可逆天而行，否則會被剝奪天道氣運。

　而天地規章，是天命。

　聖人為了維系現狀，絕不能隨意忤逆天命。

　娘娘若強行為人族護道，斬斷天規，只會導致聖位跌落，甚至……牽連她庇護的生靈。

　得不償失。

　但，雲霄卻又搖了搖頭，道:“娘娘，天道這般強，為何不親自下場?”

　女媧目光幽幽看向混沌之中，喃喃說道:

　“誰說天道強?”

　“帝辛修行之前，身負大商國運，一言調令大商總兵，調令三山關的那隻孔雀。”

　“他……強嗎?”

　雲霄聞言，默默搖了搖頭。

　女媧繼續開口道:

　“當年，帝辛不過一介凡人，卻能號令天下，是因為人王敕封，大商總兵身披人間氣運。”

　“若抗旨不遵，則為謀逆。”

　“天道和人王一樣，他執掌天道氣運，能敕封天道聖人。”

　“天道賜予聖人天道氣運，聖人得了氣運，聽天由命，立天規，掌天下。”

　“對天道來說，聖人和大商總兵，沒有什麽區別。”

　雲霄愣在原地，她從未想過，天道聖人竟然和人間總兵一樣……

　不對。

　有區別。

　大商總兵討封之前，便有了一身法力。

　聖人則在成聖之後，身披天道氣運，調動天地靈氣修行，方才有了凌駕眾生的法力。

　聖人和天道，更像是相互利用的關系，而非君臣關系。

　聖人利用天道修行，天道利用聖人執掌天下。

　“娘娘……天道究竟，是什麽?”

　“他，是生靈嗎?”

　雲霄終於忍不住，問了修道以來，心中最大的那個疑惑。

　女媧聞言沒有什麽情緒起伏，似乎早已料到雲霄會問這句話，她搖了搖頭，道:

　“天道，就像是人間的那個王座，一開始，座上無人。”

　“直到道祖紫霄宮講道，肩負了半個洪荒大地的氣運，才被諸天仙神送到了王座之上。”

　女媧說完，看向面露驚訝的雲霄，笑道:

　“現在，你參悟了生命法則，論實力已是聖人之下第一人，有些事，本宮也該跟你說了。”

　《劍來》

　女媧在雲霄震驚的目光之中，緩緩開口:

　“眾生都以為，天道凝聚了意志，企圖奪取道祖的法身……”

　“眾生錯了。”

　“天道王座之上，有的只是權柄，而不是意識。”

　“道祖合道之前，天道意識其實不存在，道祖合道之後……方才有了天道。”

　“原因……其實，很簡單。”

　“因為道祖合道之後，抵抗不了天道權柄的腐蝕，元神一分為二了。”

　“所謂的天道，只是道祖分裂出去的一道元神。”

　“這道元神，匯聚著天道王座上的意志……”

　“現在，懂了嗎?”

　“天道曾經不是生靈，但現在是了。”

　女媧每說一句，雲霄眼中的震驚，便多了幾分，直到女媧說到最後幾句，她呆立當場……

　天道……

　竟然是道祖分裂的一個元神……

　這簡直，能讓九天十地的仙神，震驚的道心崩塌！

　天道。

　原來和人道王位一樣，都是虛無縹緲的存在，眾生坐上了王位才有了王！

　道祖坐上了天道王位，元神分裂出了天道意識。

　雲霄愣在那裡，許久才平息心情，她心裡還有更多的疑問，卻不再多問。

　這些秘辛。

　是修道者最終的追尋！

　她一旦從女媧娘娘口中得知，心裡就失去了修行的方向。

　女媧說完，收回看向人間的目光，看向九幽地府，說道:

　“現在……本宮能做的，就是在天規之下，護住人族。”

　“直到人間氣運，凌駕天道氣運之上。”

　“平心……也在做這件事情。”

　“只不過，她和我想法不同。”

　女媧話音落下，平心似有所感，兩道目光在天地之間對峙。

　平心的聲音，隨之傳來。

　“女媧，這一次帝辛將人間氣運抬升的太高了。”

　“人道輪回之中，已經陸續有大氣運者出世。”

　“帝辛雖然用城皇之位，截留了一些身負氣運的魂魄，但仍有很多在人間各地誕生。”

　“他們，都將是人間豪傑。”

　“這對帝辛而言，不是好事。”

　女媧聞言，澹澹開口說道:“這是他自己選的路，本宮要做的得，便是護著他不死。”

　後土嗤笑一聲，道:“你對你這女婿，可真是疼愛啊。”

　女媧看了眼九幽地府，澹澹說道:“你又送輪回，又送蚩尤，莫不是嫉妒?”

　“可惜。”

　“那位藏在海外的共工氏之女，只會廝殺，不懂人間情。”

　後土聞言，呵呵笑道:“女菀，你莫要忘了，大商第一美女蘇妲己，還在本宮手中。”

　女媧聞言目光幽幽，開口說道:“難怪，你要為蘇妲己續命……”

　後土站在奈何橋頭，看著人間，背負雙手，開口說道:

　“帝辛必然成為三皇五帝之後，氣運最強的人間帝皇，他身上的氣運終將會傳給他的後代子嗣。”

　“這個孩子，將是下一代的人王。”

　“帝辛若能突破天道桎梏，凌駕天道之上，這個孩子更是洪荒之主。”

　“本宮這一次，豈能讓給你?”

　雲霄端坐在媧皇宮內，表情無比複雜。

　兩位聖人，竟然為了下一代人王，安排著帝辛的紅塵姻緣。?

　這簡直，讓她大開眼界。

　此事，比天道是道祖的第二人格，還要讓她難以接受。

　這時。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當初娘娘讓她將寶蓮燈送給楊嬋，難道不是為了給大商添一位總兵。

　而是……

　給帝辛，添一個王妃?

　難怪。

　當時嫦娥要給帝辛和楊嬋牽一道姻緣。

　雲霄想到子受隨手撥走楊嬋紅線的身影，心裡歎息一聲，道:

　“兩位娘娘……你們，問過子受的意思了嗎?”

　平心見女媧不再出聲，也不再爭執，開口說道:

　“黃泉河中，又出現了域外的生靈。”

　“我擔心，這些域外生靈會從六道輪回，轉生到人間。”

　“此事，你多注意。”

　“還有，這一次人族誕生的大氣運者，大多輪回到了一個方位。”

　“南國，蠻荊，苗疆之地。”

　“其中……氣運最強的一道，轉生到了西岐境內的漠北草原之中。此人氣運，不在武王姬發之下。”

　平心話音落下，女媧不由抬起了目光，看向漠北草原，喃喃開口:

　“不在武王姬發之下……”

　“帝辛，你親手造就的大爭之世，即將到來。”

　“這些人間豪傑，你可有把握收為大商所用?”

　“平心，若再有域外生靈出現，我與你一起去追朔一趟時空長河。”

　九幽地府。

　許久之後。

　平心的聲音才傳來。

　“好。”

　……

　人間。

　壽仙宮。

　子受將奠定的徐州、允州、青州，三州之地的郡縣設立、土地均分之事安排下之後，便回到了壽仙宮。

　東夷一戰，功過賞罰，自有文武百官商議。

　子受躺在躺椅之上，喝著禹王酒，看著人間堪輿圖，自言自語道:

　“盤古開天辟地至今， 先有凶獸一族，再有魔族，又有先天三族，巫妖二族……”

　“他們都是先天而生，屬於這一方天地，但他們都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

　“只有人族，是媧娘娘捏土而造。”

　“都說人族是先天道體，究竟何為先天道體?”

　“小狐狸……吾等人族，究竟屬不屬於這一方天地?”

　塗山九兒沒想到子受竟然問出這個問題，她搖了搖頭，道:

　“娘娘沒有提過人族的來歷，只是偶爾說一句話……”

　“她在不周山下造人時，相貌，記不清了。”

　子受手中的酒壺落下，他目光悠悠，喃喃說道:

　“相貌……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