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暮色漸暗,漫天紅霞之下,一道十余丈長的銀色遁光,驟然劃過高空,帶著長長的焰火芒尾及罡風摩擦而起的裂空嘶嘯直向川藏方向投去。
自然,駕馭這銀色遁光的不是別人,正是日前才離開莽蒼山的許淵平。而他此時所過的高空之下,也正是距離莽蒼山有數萬裡之遙的川西小長白山。
蜀山世界身為一方大千世界,地域自然是十分寬廣的。
光是南疆一地,就有十萬大山存在。注意,這十萬大山可不是虛指,而是實指。
而一個省分,甚至可以比地球上的一個洲還要大!
對比許淵平表示,反正他會飛,距離遠近對他來說無所謂。
許淵平這邊禦劍飛行,忽然在遁光前的百丈之下,聽得一聲轟天雷震震響,隨即一片紅光衝霄暴起,正巧擋在遁光之前。
許淵平一驚抬眼望去,就見那紅光是由一片衝天地火形成,那火光乃是地底岩漿噴濺形成,烈焰中散發的無量熱量致使離得數十丈外的許淵平立時禦劍閃避,放出護體神光。
而更令其驚訝的是,在那滔天烈焰之上,一個長身玉立的道姑影子,卻在那火山烈焰之中若隱若現。
倩影娉婷,頗為俏麗。
只是,其周身籠罩著濃厚無比的紅霧,讓人有些看不清她的容貌。
許淵平雙眸之中,精光微露,洞穿紅霧,卻是發現,這道姑披頭散發,狼狽不堪,渾身上下被三十六條赤紅火鏈給捆綁著,絲絲火氣,不停的往她體內滲透著。
“是她……”
許淵平念頭一動,已知對方的來歷,便想禦劍繞過。
原來此女便是旁門女仙潘六婆的親傳弟子俞欒。
俞欒和白幽女,聖姑伽因是好友。
當年因為受到聖姑伽因之徒豔屍崔盈的算計,為妖邪所汙。
等到恩師潘六婆趕到的時候,已經遲了。
元陰之身已破。
潘六婆掐指一算後,當即給了俞欒兩條路走,一個是由她結果了俞欒,送她前去投胎轉世。二一個就是把她鎮壓在這火山之內,由她鎮壓火山換取功德。
等到她脫困之日,也就是她得道之時。
俞欒自然是不想投胎轉世再來一回。
要知道蜀山世界之中投胎轉世雖然不是什麽稀奇之事,但是大多都是迫不得已,要不是沒有辦法,誰想轉世重來?
今生今世有緣修道,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轉世之後,就有胎中之謎,忘卻前世種種。
要是沒人前來接引入道,說不得就這樣沉淪下去。
當初潘六婆本就飛升在即,俞欒害怕轉世重來之後,她師父一但沒來得及接引自己就飛升而去,那豈不是糟了。
思來想去,俞欒還是選擇了第二條路。
故而就被鎮壓於火山之內,不僅要耗費本身法力壓製地火爆發,還要曰曰受地火焚身之苦。
許淵平之所以不願意救她,是因為她的閨中密友白幽女已經轉世重修,這一世成為了玄龜島易周的女兒易靜。
玄龜島易家和峨嵋派的關系,就跟五台派和華山派的關系是一樣的。
好的可以穿一條褲子。
而俞欒的另外一個好友聖姑伽因,也和峨嵋派頗有淵源。
原來聖姑伽因算到將來有求於峨眉派,因此整座幻波池連同裡面的法寶都準備要送給峨眉派開辟別府。
在這種情況下,俞欒天生就是站在峨嵋派那一邊。
許淵平又如何肯搭救?
但是眼見對方處身於千丈地火之中心,周身上下被這地火岩漿弄的苦不堪言,一邊忍著痛苦,一邊還要不斷施展示種種仙法禁製約束限制那地火的擴散噴濺,那等惶急狼狽之狀,許淵平看了都有些不忍。
轉念一想,又覺得碰上了也算是有緣。
蜀山世界其實也是個講究因果報應的世界。
反正是舉手之勞,自己今天且和她結個善緣,將來碰見了料她也不好意思對付自己。
許淵平想到就去做,他探手取出前不久得到的冰蠶,運轉法力將冰蠶祭起,拋飛於火山中心上空處。
那冰蠶見風就漲,原本不過二尺長的冰蠶得到了許淵平的法力輸出後,轉眼就化為丈許多長,銀光閃爍寒氣逼人。
那冰蠶出現在火山上空之後,在地火之上略一停頓,蠶口一張就噴吐出無邊冰霜,向下方地火而去。
那地火和冰霜一相遇,頓時就好似熱鍋中倒入冷水一般,發出嗤嗤嗤的聲響。
隨著許淵平運轉法力,冰蠶持續吞吐,再加上俞欒也在竭力壓製地火,不一會兒原本蓄勢待發波濤洶湧的火山就被凍成了冰雕。
見得此情形,俞欒不由得一喜。
她受這火山噴發之苦久已,今天得人相助,總算可以好好緩一口氣了。
原本她見有人路過還有些猶豫是否要打個招呼,不過當時一來的地火噴發太急,她急著壓製無暇他顧。
二來也不知來人是敵是友,故不想節外生枝。
現如今見人家主動幫忙,頓時就起了結交的心思。
而許淵平見地火消散,沒等俞欒答話,卻已收了冰蠶,遁光一閃就要離去,絲毫沒有搭話的意思。
自己本來就是為了結一個善緣,也沒指望人家報答。
要是留戀不去的話,讓人家見了反而會以為自己要挾恩圖報。
不過,他不搭話轉身欲走,可俞欒卻不想就這麽離去,。
許淵平轉身後沒一會,就聽得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回蕩在耳邊道:“道友請留步,之前出手相助之恩,請容我當面向道友拜謝。可否?”
清亮的聲音喝住了駕馭遁光欲走的許淵平。
他止住遁光,轉過身來一笑道:“貧道不過順手為之罷了,談不上恩字,俞道友客氣了。”
俞欒心裡想著此人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姓氏,可又覺得人家畢竟是有恩於自己,這裡畢竟不是問話的地方。
“不然。”
愈巒堅持道。
身形一動閃到許淵平面前數丈外,神色鄭重道:“或許此番出手相助,對道友而言的確只是小事一樁,但對貧道而言卻是天大的恩惠。故而,且容道友下去喝杯茶水,讓我略進地主之誼,也好稍稍報答道友的援手之嗯。”
許淵平一笑:“道友既然盛情難卻,貧道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許淵平想著反正解救鄧八姑也不急於一時,人家這麽熱情的邀請自己,下去喝杯茶水也無妨。
當下俞巒引路,許淵平跟隨,紅銀兩道遁光先後降下,卻直落在一條山谷之中。
這山谷不算太大,橫縱長約十裡許。
原本應該古木參天,花草連綿的幽谷,因為此前地火的爆發,十余裡地盡成白地,山崖上原有的瀑布也都乾涸。
見到這光禿禿的山谷,俞巒有些臉紅,羞澀的對許淵平說道:“地火肆虐居所破損,狼狽之處讓道友見笑了。”
她說話間接連掐出訣印施法清理山谷。就見隨著她進行過處,那地面上高地由岩漿化成的石地便接連被一股無形大力連片掀起,飛到空中化為石粉吹拂至數十裡外未被波及的山林之中,露出泥黑的地面來。
而她素手再揮,一隻寶囊卻驟然從腰間飛出,浮在空中開啟囊口放出一片青綠光芒,籠罩全谷。青綠光色之內,就有無數的綠色黑色的種子飄灑落下,頃刻間融入地下生枝發芽,開出花來,給原本光禿禿的山谷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草綠。
這法術許淵平看了覺得雖然沒什麽殺傷力,卻也甚是神妙。
“貧道也來助俞道友一臂之力吧。”
許淵平說罷再度取出萬年冰蠶,施法讓蠶口噴出無邊寒霜。
許淵平再施法用三味真火化開冰霜,讓冰霜在空中化為甘霖,淅淅瀝瀝細淋而下。
山谷內頓時下起了小雨,原本灰蒙蒙的天空頓時被這蒙蒙細雨一掃而空。
而原本乾涸的瀑布深潭,也在這蒙蒙細雨之中匯聚成一處處低淺的池塘。
雖無原本飛流直下的壯麗,卻也形成了水珠四濺的山溪流淌,看上去頗有幾分生機勃勃的韻味。
許淵平見時候差不多了,就收了冰蠶,莞爾一笑道:“暫時只能如此,若想瀑布再成,俞道友卻還需打通地脈,重新接引泉水。”
俞巒忙再度致謝,柔聲道:“如此已是多謝道友助力了,那山泉之事不忙,以後再說。這裡卻是不敢再勞煩道友出手了。否則茶尚未敬謝不說,卻多方勞動道友出力,我卻更要羞愧無地了。請道友稍待,待我打開門戶延請道友入內。”
說著話她再度施加禁法,就見在那山溪落處,溪水忽似一匹白練珠簾,自頂切斷,直墜池中,立時水勢全收,涓滴無存。而崖壁後也現出一道石門,大開後閃出一橋,長伸直探搭落池邊,閃映微微寶光。
門橋一現,加上外面休整過的山色湖光襯托,小橋流水倒也頗顯秀麗。
“道友請……”俞巒側身延客,許淵平謙讓兩句,隨後便在主人的肅請下抬步上了石橋,並行向石門行去。
而眼見行近石門,那愈巒卻再止步取出一符,托於手心閃泛金光歉聲道:“還有一事適才未與道友言明,失禮之處還請道友不要怪罪……”
“無妨,俞道友有話但講無妨…..”
許淵平也止步回道。
俞欒臉上一紅,愧聲道:“因早年間我曾犯師門戒律,被家師施法囚禁於此,故此內裡卻有先師留下的禁製,如俞巒一人出入不離此間百裡外倒還無妨。”
“但若有外人進出,那禁製就會發動。故請道友入內,愈巒卻要憑借手中這道接引神符,若神符施處有何動靜,還請道友不要大驚小怪。”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卻是越發的羞愧。
而許淵平卻早知此間如此,當下便一笑道:“無妨,道友盡管施展,貧道絕不還手,卻正要領略神符的神妙。”
俞欒螓首輕點,不再多說,手中神符一催,就見一道朱紅的匹練紅光從神符之中飛出,朝著許淵平席卷了過來。
鍾元這般修為,居然未能躲開,被那匹練一下子給卷中,帶到了山洞之內。
紅光再散時,兩人卻已處身在一處洞府之中,就見這洞府內所有
家具,有石鍋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盡皆是由石頭雕刻而成
這些家具雖然樣式古拙別具韻味,卻也難掩透出的簡陋。
見許淵平抬眼偷偷打量洞府,俞巒的神情不由得更是羞愧,卻也沒有虛掩遮蓋,將其引到一張石桌前落座,歉聲道:“洞府簡陋,奉客不恭讓道友見笑了。請道友稍坐,容貧道進去換件衣服,奉茶待客。”
“無妨,俞道友盡可自便,貧道這裡等候。”
許淵平再回了一句。
俞欒之前因為鎮壓火山噴發的關系,身上確實沾染了不少的塵埃,看上去髒兮兮的。
俞巒再點點頭,沒有多言徑直進了洞府後邊換衣服去了。
片刻後,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由後府幽幽飄散彌漫,再看時,一位白衣似雪,儀態萬千的絕色道姑,卻已捧著一隻玉盤婷婷嬢嬢而來。
與先前周身籠罩淡淡紅霧面目朦朧不清不同,此時的俞巒卻已去了紅霧,換了白衣,蛾眉橫翠,粉面生春。妖嬈傾國色,窈窕動人心。花鈿顯現多嬌態,繡帶飄祆迥絕塵。半含笑處櫻桃綻,緩步行時蘭麝噴。遍體幽香,嬌滴滴有花金縷細。說什麽楚娃美貌,西子嬌容?真個是九天仙女從天降,月裡嫦娥出廣寒。
盡管以許淵平是久經考驗的老幹部了,可是見到如此絕世容顏,卻也不由得一愣。
所幸他倒也還有幾分定力,在那俞巒被他盯得朱顏漸漸嫣紅時,他終強自移開了目光,笑道:“俞道友容顏絕色,姿態美麗,真個讓貧道的眼睛看的都離不開了,失禮之處還請原諒!”
而那俞欒本被許淵平盯得又羞又怒,卻聽得此人毫不掩飾的大讚自己的容貌,雖覺他言辭未免有些過於直白,但其讚譽之意卻是真誠,心中剛起的那點怒意不由得也都消散無形。
可心中薄怒雖散,但臉上卻有些面薄,當下便嫣紅著俏臉,行到近前作態嗔怒道:“道友無禮,哪有……哪有你這般誇人法?”
許淵平莞爾一笑,說道:“我這人生性耿直,見到什麽就說什麽,今日有幸見得仙子臨塵,自然忍不住要把心中所想給說出來。得罪之處還請俞仙子海涵。”
“道友你……”
被他這麽一說,愈巒一時間卻也拿他無法,當下隻得皺眉嗔眉,故作薄怒轉開話題,從玉盤內取出一隻青玉盞用來沏茶。
仙家手段自然是非同凡響,沒過一會兒,茶就沏好了。
“好了,道友喝茶吧!”
俞欒輕顰淺嗔之間,姿容更令人魂銷。
許淵平微微一笑,接過玉盞,也不多說。
定神一看,卻是發現,那茶水色澤青碧,宛如春水,嗅之,絲毫味道也無,品了一口,卻有無盡馨香散逸開來,一瞬間,便充斥了整個身軀,讓人舒爽以極。
“好茶……”
許淵平大讚三聲。
三聲好茶,道盡了茶之美,茶之妙。
若是有懂茶的人在此,便會懂得,這是對好茶的最高評價。
唐朝時期有位茶聖叫陸羽,相傳陸羽著《茶經》之後名聲大振,很多茶農茶商都把自家的茶送去給他品嘗,以期望可以讓自家的茶出現在茶經上流芳百世,或者得到陸羽的幾句讚語。
有一天天降大雨,陸羽呆在家中無事可做。
門外卻來了一個茶農,他進門後就說有好茶要給陸羽品嘗。
可陸羽看他的打扮, 不過是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尋常老百姓罷了。
當下就對她輕視了幾分。
心想這樣的黔首又能有什麽好茶給自己品嘗。
等到茶農取出一個油紙包。打開紙包的刹那,整個屋裡就像飄來一段仙風,鼻呼之間就仿佛換了一種存在。
清香四溢,讓人不由覺得神情氣爽。
漫不經心的陸羽頓時起身站立起來,情不自禁的說:“好!”
旁邊的下人心領神會,去燒好泉水。
很快,茶農用燒好的泉水斟滿了一壺茶,由小童送到了陸羽的跟前。
陸羽聞了一口茶的香氣後輕呷了一口,又說了一個好字。
再然後將茶一飲而盡,說了最後一個好字。
此時的茶農不解,因為以往聽人說陸羽評茶,向來都是入木三分,把茶講解的透徹而又深刻。為什麽今天不同。
陸羽重重的跟茶農深鞠了一躬,解釋道:“我從前品茶,之所以評茶時候要說那麽多,是因為那些茶都是凡品。雖然好喝,卻也不是沒有缺點。而今天你送來的茶,就好似瑤池天宮中的貢品,不似人間之物,除了一個好字,我再也想不出什麽詞匯來誇獎了。”
茶農聽聞,這才恍然大悟。
從這以後,三聲好字就是對茶道最高的評價了。
而道姑聽得他這連番讚譽,也不由得笑語晏晏。
等到茶過三盞之後,道姑問起了許淵平的身份,和如何知道自己的姓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