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位存在會同意麽?”
皇宮內,一處頗為奢華的院落中。
薛問劍等宗師皆匯聚在此。
護國宗師一般都居住在皇宮之中,避免有喪心病狂的宗師直接潛入刺殺皇帝。
不過他們這些自他國投靠而來的宗師們,還算不上是夏朝的護國宗師,即使王莽給的待遇一樣,信任程度也不一樣。
讓他們也一同居住在皇宮,即是表明重視,也是一種監管,畢竟宗師在外,大可擔得為所欲為幾個字,而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終究要不看僧面看佛面,要點臉面。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隱形的好處,那就是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他們去做,方便第一時間告知
是的,別看顧擔相當的清閑,那是因為本就沒人敢使喚他,那位爺不給人找事兒,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可對於他們這些投靠的宗師而言,王莽就沒有客氣過。
當初夏朝剛剛立國,便讓他們‘南征北戰’,乾翻了一大票仍舊做著白日夢的反賊,以及幫忙穩定各地的治安,這一忙就是好幾年。
此後又施行攤丁入畝之策,人手不足,宗師便被當成了中樞的節點——別管他們懂不懂經世濟民之道,只要保證完成任務就足夠了,這又是好幾年。
當時夏朝成立時間不算長,缺人手,他們又是剛剛投身夏朝,一個個都心甘情願的被使喚,說一聲任勞任怨也不為過。
本以為渡過夏朝最為艱難的時間後,便還可像是之前待在自己的國度一樣,享受清閑而自由的日子。
萬萬未曾想到,王莽好像用宗師給用上癮了。
哪裡發生了天災人禍,需要派人過去賑災、調查的時候,竟直接開始調度宗師了!
民間有句話說的很好:殺雞焉用牛刀?
宗師,是這麽用的嗎?!
看看當初大月的宗師都是什麽樣子吧!
墨丘,好家夥,已被稱為至聖先師,這個不比也罷。
黃朝,唔,也算是不世之豪傑,威名赫赫!
就算相對拉跨一點的白蓮教主,都偷偷滅了大月皇庭,說出去那也是名震一方的造反頭子,家學淵源!
這幾個人哪個不是宗師?
再有天賦才情,不成宗師,也難以顯現於世!
這就是宗師帶給人的自信。
他們這些宗師就算比不得墨丘,還能比白蓮教主差?
區別只是他們沒有搞事兒而已!
皇帝都要給宗師幾分面子,絕非是胡言亂語之言。
更準確一點的說,應該是宗師樂意搭理皇帝,皇帝才是皇帝,宗師不想理會皇帝,皇帝算老幾?
是他們願意給皇帝面子,而不是皇帝非要給他們面子!
正是因此,哪怕護國宗師,都有相當的自由,不可能像是臣子那樣唯命是從,皇帝也沒有資格去對宗師指手畫腳,最多也只能是眼不見心不煩,拜拜了您嘞。
自宗師之禍到大月滅亡之前,無數宗師都是這麽過來的,早已經習慣了這份超然的地位。
將宗師當牛馬使喚,敢這麽心大的皇帝,早就從皇位上字面意義的滾下去了。
奈何,自從顧擔出現之後,就不一樣了。
宗師已不再是塵世的絕對頂峰,甚至宗師最可怕的殺手鐧,舍命一擊都拿人家沒辦法,在這位沒掛掉之前,所有處在他周邊的宗師,都必須字面意義上的低人一等。
依靠武力取得的地位,在面對更強的武力時,理所當然的盡落下風,這沒有什麽好抱怨的。
更何況他們主動投靠過來,本就是有求於人,被當做牛馬使喚也是自找的,並非強迫。
那王莽每次有事相求,都是擺出一張笑臉,客客氣氣,禮儀周到,更是挑不出半點的毛病,要想借王莽的不尊重說事兒,也完全不成立。
而且王莽也從未讓他們立過什麽軍令狀,每次都是說盡量、盡可能、最好、不成也沒事兒.
宗師都動身了,豈有不成之理?!
做不成,究竟是在惡心王莽,還是在說自己無能?
宗師丟不起那個臉!
當然,他們還有一個選擇。
那就是直接拒絕,表明老子不乾,便是夏皇也得往後稍稍。
但這都過去三十四年了,還沒有一個宗師這麽拒絕過。
王莽交給他們的任務,也都是盡善盡美的完成,從未刻意的拖延或使壞。
誰讓他們有求於人呢?
有求於人啊.
便是被無數武者視為信仰的宗師,凡塵中說書故事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瀟灑快活一生的宗師,一旦到了有求於人的時候,也終究不負宗師的風采。
三十四年奔波,對於宗師來說,這已經佔據自己作為宗師之後的半生了,委實不短!
他們就像是在栽種一顆種子,王莽的每一次委托,讓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為那一顆種子澆水施肥,隻為開花結果之日。
而如今,已到時間。
因為他們的壽元,不多了。
最‘年輕’的一個,都已足足百歲出頭。
而最年長的那個,再乾幾年怕是得死在來回奔波的路上。
三十四年的風風雨雨,無論有沒有博得信任,功勞苦勞具有,說他們與國有功,與夏朝有功,絕對無錯。
君子論跡不論心。
因為他們的存在,的確為夏朝節省了很多時間,將一些一團亂麻的事情直接快刀斬斷,以宗師之力,助力一國的發展。
前幾日,以薛聞劍為首的宗師,已經一同尋覓夏皇,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請求那位存在,告知他們可以繼續攀登宗師之上的機會。
是的,機會。
宗師三十余年的努力,只是為了求得一個機會。
別小看這一個機會,就這,多少宗師想求,都無處可求呢!
哪怕在俗世之中,一門能夠掙錢的手藝,想要學都得給人當牛做馬的使喚,三拜九叩的行大禮,哪怕追隨其左右,任勞任怨的侍奉數年,還得看‘恩師’是否願意教,心情好了教一手,心情不好那真就是打白工。
就算最後如願以償的學到了手藝,師傅也很可能會留一手最關鍵的訣竅,隻傳授給自己最中意的徒弟,或是自己的孩子。
這還僅僅只是一門能夠溫飽的手藝而已!
這個時代,門戶之見本就極為嚴重。
一門手藝會的人多了,指不定自己就掙不到錢了,更何況是安家立命的真本事呢?
而他們求的,卻遠比‘一門手藝’要更過分的多得多,是要求道!
為此,放下一些宗師的驕傲,在所難免,也是他們心甘情願的真正原因。
就算這樣,他們的心裡都不踏實。
因為他們的付出,比得上一窺宗師之上的價碼麽?
怕是比不得的。
可惜的是,除此之外,他們根本就沒有討好那位存在的任何手段了。
憑借那位存在的實力,想做什麽、想要什麽自己就能去做,哪裡輪得到他們這些宗師為其代勞呢?
師傅收徒弟,還是貪圖一個打下手的,奈何顧擔根本不貪圖他們什麽,無欲之求最為無奈,根本沒有直接的辦法。
百般思索之下,隻好折中一番,尋覓足夠與之親近的人幫忙說好話,這才是他們聽命王莽的根本原因。
只希望那位存在,能夠看在他們兢兢業業這麽多年的份上,給一些指點。
“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薛聞劍深吸了一口氣,也是有些忐忑的說道。
在大祈皇庭的時候,他是和顧擔交過手的。
奈何最自信的一招,被簡簡單單的便收拾掉了。
其間差距,簡直無法衡量!
也正是他率先投奔夏朝,最後引來這麽多的他國宗師。
因為他的率先投誠,王莽對其也最為客氣,隱隱間已經成為了這群他國而來的宗師首席。
“我記得那位存在,脾氣其實並不壞來著。”
有宗師小心的說道。
他們當然知道顧擔的名字,但提及顧擔的時候,莫不是用‘那位存在’來代替。
倒不是顧擔這兩個字念不得,顧擔自己也從未不許旁人直呼他的性名,但宗師歷經百般世事,又豈是沒有眼力見的莽夫?
只是因為他們看出了顧擔不願意顯露於人前的想法,甚至寧願將自己的功績,全都推到墨丘的身上。
以至於明明已是當世第一,卻又‘籍籍無名’,整個夏朝似乎沒有這號人似得。
正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
不管他究竟為何想要隱姓埋名,他就是想!
所以這群宗師自然也不會犯顧擔的忌諱,盡管他未曾明說,但自己要是一不小心說出來,被他聽到,不小心就得罪了怎麽辦?
為此,無論是明面上還是私底下一群人彼此交談的時候,提及他,莫不是用‘那位存在’來代替,反正大家心知肚明說的是誰,搞不錯。
雖然一群宗師私下裡交談都如此謹慎顯得有些過於小心,畢竟誰能夠在一群宗師的身邊,偷偷旁聽?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連這些細枝末節之處,他們也要力求做到最好。
“咱們的要求,跟脾氣壞不壞可沒什麽直接關系。”
另一位宗師歎息一聲,“如果有人想學你最強的本領,僅僅是因為他幫助了你的後輩一些事情,你能願意麽?”
“我”
那位宗師嘴唇微微張了張,卻是沒有再言語。
怕是不會的。
更何況他們求的還不僅僅是什麽最強的本領,而是超越宗師的方法!
這種要求,能夠付出的除了生命之外,恐怕根本沒有任何值得交換的東西!
當世超越宗師的,僅有那位存在一個。
也只有他掌握著辦法。
只要他不說,就永遠都是天下第一,宗師也要俯首。
他們與其有什麽交情,就敢探聽這種事情?
於情於理,都顯得有些異想天開。
不說,就可以一直是天下第一。
說出去,就算眼前這幾個人都不成,安知不會再偷偷傳給旁人?
法不傳六耳,自然有他的道理。
傳出去,就是在給自己增加競爭對手,既然如此,那理所當然是自己獨斷更好,高枕無憂。
換成他們任何一個人,怕都是這麽想。
正是因此,才更加明白自己要求的過分之處。
這份心中的忐忑,絕無半點偽裝。
“往好處想一想,咱們一個個年逾百歲,大限近在眼前,就算能夠得到晉升宗師之上的方法,能不能趕上都不好說,對那位存在,幾乎構不成威脅。
更何況,這麽多年過去,那位存在的實力大抵也不會止步,哪怕咱們幾個中真有人走運晉升成功,就能將其趕超不成?”
見氣氛再度沉悶了起來,薛聞劍立刻寬慰道:“說到底,咱們也只是為了了卻心中的心願而已,又不是一定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
是的,之所以這些宗師心中尚且還抱有一絲絲希望,便是因為他們的年齡足夠大。
大到已經不可能再對顧擔產生威脅的程度——盡管這些都是他們自己的心中臆想。
他們求的,只是見到前路的機會,破開宗師山巔上的迷霧,一窺更高處的風景,哪怕無法親身抵達,見一眼也好!
無論是哪個宗師,在晉升宗師之前,都是一位求道者。
只是成為宗師後,抵達頂峰,求道者也走到了盡頭,那份求道的心態也逐漸隱沒。
可隱沒不代表沒有,只是沒有見到更高處的希望。
當見到希望之時,仍有宗師懷揣著虔誠之心,撿起那份掩藏下去的求道者的信念,想要繼續向前。
這一次,不再是為了名和利,名利二字,宗師便足以盡數取得。
說到底,願意如此,僅僅為了不辜負自己一顆仍未停止跳動的心。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
另一位宗師歎氣道,“可這都好幾天了,夏皇怎一點消息也沒有呢?”
如果讓旁人知道,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的宗師,竟也如此急不可耐,怕是要驚掉大牙。
“此事非同小可, 沒有消息便已經是好消息了,你還期望那位立刻給你個答覆不成?”
薛聞劍認真道。
“理是這麽個理,可我現在,度日如年啊!”
須發皆白的宗師看著天邊又一次沉下去的落日,感慨道。
那份不切實際的希望,便好似即將落下的太陽,在還沒有落下去之前,尚且有期許的余地。
只要還未沉入黑暗之中,只要還沒有隱沒,便想著再度升騰而起,循環往複,足以讓宗師都顯得焦躁難安。
“報!”
在他們說話間,有侍衛來到這處殿宇面前,高聲呐喊道:“夏皇有請諸位宗師,前去一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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