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些怒而殺人的遊俠被斬首之後,原本幾乎沸騰的人潮總算是止息了不少。
見了血,總歸是好說話的。
這位名不見經傳,僥幸登基的夏皇,也並非是不敢殺人。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夏朝立國,火又要燒到何處呢?
雖然暫且還沒有一個切實的著落,但新的國家已經宣布建立,且已經開始切實的施行。
已容不得遊俠再目無法紀,仰仗自身武力肆意行事。
這個時候,很多人方才注意到路邊擺放的白花。
那些白花覆蓋一片,延綿不絕,勝過周遭爭奇鬥豔五彩繽紛各種各樣的鮮花一籌。
這些白花並非是為了慶賀夏朝立國所留,而是為了哀婉聖人的故去。
能夠有能力發出自己的聲音的,終歸還是少數人。
很多普通民眾,其實只是看個熱鬧。
但當知道聖人不在,一心一意為百姓做事的人不在後,心中未嘗沒有悲切之感。
自大月到如今,他們已經遭受了太久的磨難,即使四國聯軍已經退兵,可若是對未來的日子沒有了盼頭,待在夏朝又和待在大月何異呢?
大部分人對聖人的欣賞和歡喜,皆是來自於心中有盼頭。
相信如果有聖人在前方帶領,能夠讓他們生活的更加美好,這就是扛旗之人的作用。
當最初的群情激奮過去,剩下的便是冰冷而麻木的現實。
於他們而言,人死不能複生。
聖人既然已經逝去,那便不會再回來。
而他們,還有著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無論何人歸去,何人回來,該過的日子,總得過吧?
無非是少了一份對朝廷的期待罷了。
以前的日子,不也是那麽過來的?
人流開始散去。
唯有一些讀書人,還留在原地,仍舊對著夏朝,對著夏皇口誅筆伐。
但聽多了也就懶得再聽。
當街道上人流少了大半的時候,顧擔將許志安他們給送回到了小院之中。
該看的熱鬧都已經看了,剩下的一地雞毛,還需要慢慢去收拾。
“夏皇是誰來著?”
回到小院子裡的時候,許志安問道。
“王莽,當初武館和藥鋪開業的時候,來了一個小孩子,您還記得不?就是他。”
顧擔回答道。
“王莽?”
許志安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蒼老的臉上浮現出感慨萬千的模樣,無數回憶湧上心頭。
他當然還記得。
那個時候太醫令龐琦,林禦醫等人都還在,剛剛參加完宗明帝設立的齋醮不久,龐琦還和三皇子搭上了線,整個太醫院都顯得生機勃勃,朝氣迸發,相信能夠從方士的魔爪中搶回一些話語權。
恐怕當時任誰都沒有想到,那個時候連主桌都上不了的一個小家夥,竟然在此時,在大月昔日的國土上立國了,還是開國之君!
“我還記得那個小家夥竟都這麽多年了啊。”
許志安眼中滿是回憶。
但與墨丘常駐武館不同,王莽並未在顧家小院中待太久,雖然時常會過來顧擔這裡蹭吃蹭喝,可畢竟沒有住下,與許志安並不熟識,只是有過數面之緣。
“您要是想見他,回頭有空讓他抽個時間過來一趟。”
顧擔笑著說道:“要不讓荀軻也回來待些日子?”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許志安臉色一板。
一看他這模樣,顧擔就知道自己要挨訓了。
果不其然,這麽多年過去,許志安的習慣一點也沒有改,當即伸出一根手指,戳著顧擔的胸膛,“人家都已經是皇帝了,皇帝!整天有多少事情要忙?怎能耽擱?就為了我這個老家夥,還專門過來一趟看看?我這張老臉哪裡值得!”
許志安聲音不停,繼續訓斥,“還有,荀軻也老大不小了,該有自己的事情去做了,怎麽能一天到晚待在你這兒?”
說著說著,話題一轉,許志安似是想起了什麽,立刻問道:“對了,說起這個,荀軻也差不多該找個姑娘了吧?他有沒有什麽心上人?”
顧擔:“.”
這麽多年了,許叔你怎麽還惦記著給人說親呢!
見顧擔沉默以對,許志安氣不打一處來,“你我也就不說了,我說了你也不聽。現在怎麽也有個蒼,荀軻呢?你不會也想讓他跟你一樣吧?!我警告你啊,你要敢再來一次,我饒不了你!”
這下輪到顧擔無奈了,“荀軻是怎麽想的,咱也不知道,怎麽能怪到我的身上呢?”
“在你這兒長大的,還不是都跟你學的?你不娶妻,人家孩子有樣學樣怎麽辦?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就不明白呢?這樣吧,你還是抽空將荀軻喊過來,我給他說道說道,可不能學你!”
許志安已經找到了新的目標。
想他這輩子數次說親,全都在顧擔這碰到了鐵壁。
有一次好不容易帶著倆姑娘登門,一進去就看到了蒼。
真是忍一時越想越氣,提起來怎算怎虧!
“好好好。”
顧擔連連點頭,毫不猶豫的就將荀軻給賣了,“我定讓他盡快回來,您就放心吧!”
“哼!”
許志安冷哼一聲,不滿道:“一個兩個的,什麽德行!”
隨即拉著蒼的小手,揚長而去。
目視著許志安遠離的身影,顧擔只能歎氣。
都說老人年齡越老,越是小孩子氣,誠不欺我!
這麽想著的時候,顧擔眼角余光便看到了正在院子裡的大柳樹下,已經開始認真刻苦的研讀醫書的小瑩。
事實證明,這一次小瑩並非是心血來潮,她當真很用功的在誦讀醫書。
說起來,小瑩的年紀,和荀軻其實是差不多的吧?
顧擔摸了摸下巴的胡須。
或許
念頭才剛剛升起來,顧擔便掐了自己一把。
壞了,我怎麽也想給人牽橋搭線了!
事實證明,環境果然會影響一個人。
以顧擔的看法,那自然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只要不犯什麽天怒人怨的大錯,皆無所謂。
特別是感情這種事情,強扭的瓜不甜,便是能解一時之渴,也總有喝飽的時候,還脹肚。
下一代的事情,就交給下一代人自己處理好了。
夏朝皇宮。
剛剛立國的夏朝無疑有些倉促,別說各地人手遠遠不足,湊都湊不齊,就連皇宮內都顯得是空蕩蕩的。
什麽禁軍啊,侍衛啊,侍女啊,太監啊,都遠遠不夠數量,以至於偌大的皇宮,一眼看上去空空蕩蕩,甚至顯得有些蕭條。
顧擔漫步走在其中,目光並未在這耗費了宗明帝數年心血的雅致宮闕上逗留多少時間,耳朵微微一動,便向著一處地方走了過去。
正在巡邏的侍衛走著走著,猛然發現前方站著一個人。
當下嚇得是立刻拔刀,警惕的問道:“什麽人?!”
剛剛立國,宮裡的侍衛連人都認不全,再加上很多規定其實根本就還沒有定下,幾乎仍舊在沿用著大月的舊製——倒不是不想改,那也得先等等人才湊齊再說吧?
也是因此,侍衛才沒有大聲呼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衝撞了什麽還不認識的大人物。
“這裡有份東西,你交給夏皇。”
顧擔直接將一個包裹給扔了過去,隨口說道:“就說是送給幾國的一份禮物,他們可以贈予那些身懷重病的病人。”
下意識的將包裹接過,侍衛手掌都是一沉。
這玩意兒還挺重!
“這是什麽?”
侍衛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謹慎,“我需要先打開看看。”
“可以。”
顧擔點了點頭。
侍衛將包裹打開,露出其內藏著的東西。
裡面是一枚枚的.丹藥?
說是丹藥,但又有些不像,不過尋常人小拇指指甲蓋大小,頗為袖珍,但數量卻是極多。
湊的近了聞一聞,竟然還發散出糯米般的香氣來!
這些東西,當然是用糯米揉成的小丸子。
唯一不同的是,顧擔往裡面摻了青木液。
根據他的實驗,青木液沒有了他的維持之後,最多在外界維持三個月,之後就會不斷的流失其內的生機。
四國攜大禮來慶賀夏朝立國,夏朝自然也不能沒有絲毫的表示,那未免也太小家子氣。
但人手物資和人才這些東西,夏朝自己都還不夠用呢!
顧擔乾脆替王莽解決了這件事,順便也能被人過一手的去治病救人。
想必四國不僅不會覺得被怠慢,反而還要分外感謝。
這種舉手之勞,顧擔絕不嫌多。
奈何又一次晉升之後,已經凝為液態的青木液,恢復起來也比之前緩慢了不少,雖然質發生了一些變化,量上卻被無情的削減了許多,已經不能再像之前動用內氣那樣無情的揮霍了。
而最為讓顧擔感覺奇異的是,其青木液的總量有限!
他丟出去的青木液只要不消亡,體內無論如何都不會誕生出新的青木液。
唯有外界的青木液潰散或被使用後,才有新的青木液能夠誕生。
不減,則不增!
這種天生定數,是顧擔從未接觸過的領域。
無論是下一個階段需求暴漲的壽元,還是這天生定數一樣的特殊性,無不說明這內息術本身絕非是什麽尋常之物。
可惜,關於內息術的來歷,就連清平子自己都弄不明白。
僅是知道這玩意兒很早就有了,反正比現在能夠找到的任何一個國度都更加的早。
也是因此,顧擔無論是從實用性上,還是需求性上,都要開始去主動出擊,想要看看下一個階段的青木化生訣,又能夠給他帶來怎樣的一種變化,是否會有先前未曾料想到的驚喜出現。
比如可幫助人延年益壽!
哪怕顧擔沒有這個需求,但等到仙人回歸,拿去賣給仙人豈不是要賺大發?
現在作為當世第一,天下無敵的他,此時可以用各種方法來增加自身的發育,以面對仙人歸來時可能產生的威脅。
倒不是說顧擔對回歸的仙人有敵意,主要是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
人不惹事兒,便不代表事不上門。
有足夠豐厚底蘊,才好扛得住各種風險,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都說不為一世開太平者,不足以為萬世開太平。
顧擔需要考慮的可不是一世,而是“永遠”這兩個字。
有備方能無患,他可不想仙人剛剛降世,自己就被兩位金丹強者戰鬥的余波給波及而死,或者被元嬰老怪隨手一擊,從地圖上抹去。
力量的提升除了衝擊那極端詭異的先天之境外,被活生生卡死。
短時間內,顧擔並不打算嘗試這一條路,起碼也要有足夠的準備才行。
而神魂修煉,參照白蓮觀想圖則是需要水磨工夫,非一時之功。
唯一一個還能不懈進步的地方,就剩下了青木化生訣一個!
肉眼可見的是,未來的幾年、幾十年,他大概都得持續不斷的去治病救人,為積攢壽元而努力了。
‘都長生了,怎麽感覺還跟打工一樣?’
念及此處, 顧擔心中也不由頗為感慨。
吃不飽的時候,有一口飽飯吃就是好事兒;吃飽了之後,便想有能夠玩耍的東西;有了玩耍的東西,又不想做太累的活計;不做太累的活計,又開始怕老;等真的長生不老了,又要開始擔心自身的安全沒完沒了!
人果然是不知足的。
大概只有等到真正天下無敵的時候,才不必為了各種各樣的無奈去忙碌奔波,可以隨心而行,隨性而動吧?
那樣的日子必是讓人無比向往。
而他,則是正不斷的向著那樣的方向而努力。
二十多年的沉寂,換來的是如今塵世間的傲立,恰巧是一代人的逝去。
時間,站在他這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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