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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壺濟世,我只是想長生不老》第257章 4聖論道
禽厘勝上台之後,便開始宣講墨家之義。

 真正認真聽聞的人,幾乎沒有。

 倒不是聽眾看不起墨家,單純只是因為墨家存在的時間已經很久了,而墨家十義到現在為止又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哪裡還需要誰去一遍一遍的重複?

 便是墨家巨子親自講述,也講不出新的花兒來,大家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

 甚至有人說禽厘勝簡直是最輕松的墨家巨子,既不需要帶著墨者們去找誰玩命,又不需要對墨家十義進行任何的更改,換條狗上去都能擔任。

 這種滿是嫉妒之言,也並非沒有聽眾。

 但,這只是一個開胃菜。

 坐而論道,第一天並不需要有那麽大的火氣,特別是夏皇都過來參觀的情況下,萬一誰誰被逼急眼了,傳出去也不好聽。

 首次登場,大家講一講自己心中的理念,以及自己的理念在現實中所能發展的途徑,未來的期許。

 簡而言之,就是上去畫個大餅,看誰畫的更貼合實際,看誰畫的大餅更加美味,能夠征服在場的聽眾。

 只有明確表達出自身理念之後,才方便旁人了解和攻訐,現在是“講道”這個階段。

 真正的爭論,其實並非是今日。

 當禽厘勝將墨家十義又拿出來講了一遍之後,下台也來到了聽眾之席,就坐在王莽一旁。

 沒有誰在他登台的時候挑刺,全當賣夏皇一個面子,反正這次論道要一直持續到來年春耕之時,足足好幾個月的時間,什麽都能掰扯明白,不急於一時。

 “下面有請墨子之徒,武道宗師,荀軻為大家講述心中理念,如有反對者,可舉手示意。”

 又是一次傳喚。

 禽厘勝之後,緊挨著的便是荀軻。

 而荀軻也沒有半分的怯場,年齡已愈四十歲的他看上去滿是沉穩的模樣,已遠非當初面對一切都無能為力的小毛孩,身上帶著強烈的自信,目光湛湛。

 “吾言人性本惡,再言禮法。”

 上台之後,荀軻沒有半句廢話,直接拋出了自己的核心觀念。

 且是性惡論在前,其余在後。

 表明一切皆是因此而形成的判斷。

 荀軻說道:“列星隨旋,日月遞炤,四時代禦,陰陽大化,風雨博施,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之謂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無形,夫是之謂天。”

 這段話,沒有點本事在身的人都聽不懂是什麽意思。

 天為自然,沒有理性、意志、善惡好惡之心。天是自然天,而不是人格神。他把陰陽風雨等潛移默化的機能叫做神,把由此機能所組成的自然界叫做天。宇宙的生成不是神造,而是萬物自身運動的結果。

 荀軻又道:“天行有常,不為人存,不為人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凶。故天能生物,不能辨物,地能載人,不能治人。天有其時,地有其才,人有其治。”

 天道不會因為人的情感或者意志而有所改變,對人的善惡分辨完全漠然置之,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關聯,是吉是禍,全看個人的努力。

 這裡,已經和墨家的明鬼有了極大的衝突。

 而這還不是結束,荀軻繼續說道:“人,生而有好利焉、生而有疾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色焉。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爭奪,合於犯紛亂理而歸於暴。”

 人天生對物質的追求是和道德本身就有衝突的,荀軻認為天然稟賦的性情本身便是惡的。因而順應其自身的發展,將引起人與人的爭奪,賊殺,導致社會的混亂,這就是性惡論。

 “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宗明之與墨子,其性一也,君子之與小人,其性一也。其禮義,製法度,塗之人可以為仁。”

 人之本性是一樣的,宗明帝和墨丘都是人,為什麽有那麽大的差別呢?那就是人本身的努力,後天的環境和經驗對自身的改造取得了決定性的作用。

 性惡論非是說大家要當個惡人,而是因為生來性惡,才更需要禮儀教化來改善這一點,最終人人可以為仁。

 “吾言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治之經,禮與刑,君子以修百姓寧。禮以定倫,法能定分。故禮及身而行修,義及國而政明,能以禮挾而貴名白,天下願,會行禁止,王者之事畢矣。”

 荀軻認為,治國之道,必是禮法兼施,王霸統一,而禮義是立法的精神,如果人們愛好禮義,其行為就會自然合法,甚至不用刑罰,百姓也能自然為善,國家豈有不治之理?

 就此,為什麽他會提出“性惡論”,以及他提出性惡論的依據到底是什麽,甚至中間還拿宗明帝和墨丘舉了一個例子,最後給出了自己的解決辦法。

 可以說是相當完美的展現了自身的理念。

 盡管很多人面露不悅之色,卻也不能說他滿嘴胡言亂語,就算想要反駁,那也得有理有據才行。

 起碼在荀軻自己所言的觀念之中,一切都是自洽且合乎邏輯的,且相當成熟而完善。

 當年顧擔留給他的難題,他已經找到了解決的方式,也提出了自己的解決之道,供天下人品評。

 講完這些之後,荀軻也走了下來,回歸聽眾的席位。

 “下一位,有請遊歷諸國的武道宗師,楊朱來講述心中理念,如有反對者,可舉手示意。”

 又一次傳喚之後,楊朱登台。

 他身著道袍,看上去年紀也已然不小,但精神很好,而且面相頗為和善,不顯鋒芒,他並未急著講述自身理念,反而是先對荀軻所言之事先略略評點了一番。

 “荀軻所提之性惡論,吾亦甚是讚同。人之性惡,天之理也!”

 借此,楊朱說道:“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善治外者,物未必治;善治內者,物未必亂。以若之治外,其法可以暫行於一國,而未合於人心;以我之治內,可推之於天下。”

 人人治內貴己,互不侵、損,人人自重自愛,不就各安其所,天下治理了嗎?

 “以生死論之,人人如是。人生有賢愚、貧賤之異,而死皆歸為腐骨,宗明帝與墨子無異。生而有時,貴己為先。生難遇而死易及,生尋其樂,死複塵土,固以存我為貴。

 自縱一時,勿失當年之樂;縱心而動,不違自然所好;縱心而遊,不逆萬物所好;勿矜一時之毀譽,不要死後之餘榮;不羨壽、不羨名、不羨位、不羨貨,乃可以不畏鬼、不畏人、不畏威、不畏利。

 順自然之性,物既養生便當享用之,不可逆命而羨壽,聚物而累形,豐屋美服,厚味姣色,人之欲足也。此乃全性保真之道,輕物貴己之術!”

 楊朱侃侃而談,直接借用了一番荀軻的觀點。

 他言貴己,卻並非是損人不利己,而是既不損人利己,也不損己利人,只要人人皆如此,那就沒有了宗明帝,也沒有了墨丘,又哪裡來的爭鬥呢?

 相比之荀軻一整套的組合拳,楊朱單從人性出發,點明了自身的觀念。

 而在他說話的時候,台下很多人都已經捂住了耳朵,表明自己的蔑視。

 還有一些人已經在底下小聲開罵了。

 然而楊朱根本不在乎,笑呵呵的走下台去,相當有風度。

 他前腳剛剛下去,主持這場論經的官員便立刻跑上來說道:“下面有請鄒聃來講述心中理念,如有反對者,可舉手示意。”

 鄒聃來到台前,排除掉最開始,也勢必第一個的禽厘勝,他算是第三個上台的。

 這足以說明他的觀念已經得到了一些人的認同。

 “我比較讚同荀兄對於天地的看法,只是需要更加具體一些。”

 來到台上,鄒聃竟學那楊朱,先挺了荀軻一把。

 不同的是,楊朱讚同的是性惡論,而鄒聃,讚同的是荀軻對於天地的認識。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

 很早之前,先人們便已對自己所生活的地方有所認識,而對於更大的,未曾觸及到的地方,也給出了一個解釋,合起來,便是宇、宙二字。

 宇為空間,宙為時間。

 鄒聃乃是清平子的徒弟,方士出身,深刻明白一張嘴就引人矚目有多麽重要,率先拋出宇宙本身的觀念,也因此而來。

 “宇宙之內,萬物以分陰陽,視為善惡,視為利弊,視為得失,視為好壞,皆存乎其間,自演自成,莫出其中,莫出其外。陰陽者,有名無形。”

 鄒聃說道:“陰陽演化,五行相生。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此五行顯照世間一切,密不可分。”

 他將一切分為三個層次。

 第一便是宇宙,包含四方上下、古往今來的所有。

 而宇宙之中,陰陽統籌一切,萬物兩兩對應、相反相成的對立統一皆由此二者而來,即萬物負陰而抱陽,陰陽交感,便是宇宙。

 宇宙是一個概念,陰陽則是概念本身的表述。

 陰陽再演化為更加具體的五行,最終變成了人們眼中真正能夠看到,感受到的現實世界。

 只是其言已過於宏大,台下很多聽眾雖然確信自己未曾漏一字,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竟已經有些聽不懂了。

 台下,顧擔看向身旁的清平子,在夏朝二十五年,清平子又回來了,“這是你教給他的?”

 “那倒沒有。”

 清平子微微聳肩,一臉無辜的說道:“我都這麽多年沒有回來過了,徒弟的事,切莫算到師父身上,這是他自己琢磨的。我充其量也最多算是給了他一點微不足道的啟發。”

 “聽起來,還挺像是那麽一回事。”

 顧擔又聽了一會兒,點評道。

 “那可不。直接拿著仙道的知識往現世上套,總比凡人知道的多,也更加正確。”

 清平子理直氣壯的說道。

 其實鄒聃所言的陰陽五行,並非是多麽新奇的東西。

 宗師所需要面對的一個關隘,名字就叫五行交感,怎麽可能沒有對於這方面的認識呢?

 只不過鄒聃將這些東西都給聯系了起來,總結為一體。

 將存乎於更上層的,仙道中的知識,與凡塵之中的現象彼此關聯、自洽。

 “話說回來,都這麽久了,仙人怎麽還不回來?”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聊著天,實則是傳音入密,只有彼此能夠聽到,倒也不擔心被外人察覺。

 “可能,仙人出了什麽變故?”

 提起這個,清平子顯得有些悶悶不樂,這也是他這次回來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懇請顧擔拉一把。

 他的年齡,已經很大了!

 顧擔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便是宗明帝身邊長達十年之久的紅人。

 從宗明二十二年到夏朝二十五年,又過去了足足四十六年時光!

 他的年齡,現在已經直逼百歲。

 按照宗師百二十歲的壽元大限來看,清平子最多也只能再活二十余年,這還是按照自己能夠活到大限來算的。

 仙人就算回歸,修行也要時間,不可能馬上要死了還期待突破境界去延壽吧?

 如此算來,還得再砍十余年,這還是保守估計。

 也就是說,十年之內,仙人再不回來,清平子都要活活老死了。

 這一次回到夏朝,便是懇請顧擔能夠予他一點青木液,保證自己不要連大限都活不到。

 時間不會饒過任何一個人,它能讓當初無能無力的孩子今日能夠站在台上,講述心中理念,卻也讓當初鼎盛一時,一人之下的家夥面對壽限將至的窘迫。

 如果再沒有轉機,只有一個死字。

 人生自古誰無死?

 如果沒有希望也就罷了, 可分明已經夜降天星,有了訊息,這如果都等不來,清平子一萬個不甘心。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沒有希望,而是見到了希望,卻又抓不住。

 “變故.”

 念叨著這兩個字,顧擔目光看向台上。

 一位又一位他之前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的俊傑和賢才走了上去,講述心中理念。

 時移世易,大有不同。

 大宗師也只是塵世之中的一部分,窺不盡變化。

 這份變故,又存於何方呢?

 顧擔,也在時間的偉力之中,積蓄著實力,等待著親眼見證那一份變故發生的時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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