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陸安臉色猛然一變,抽出身旁長劍,卻沒有急著出手。
此處乃是錦衣衛極為隱秘的據點之一,整個錦衣衛中也只有寥寥少數人能夠知曉,莫不是他的親信,今夜竟能被人悄無聲息的尋上門來?
“造的孽太多,連誰找上門都要過問麽?”顧擔抬起頭,聲音異常平靜。
“你是那位......顧禦醫?”
打量著那張俊逸非凡的臉,心念急轉間,陸安終於有所察覺。
只是根據他的調查,此人雖與墨丘相交莫逆,可家世再青白不過,乃是祖傳禦醫。
就算與墨丘合開武館之時跟著學了幾分手段,又能有多少斤兩?
憑顧擔現在的年紀,能修行到練髒都已算頗有天資!
而他足足派了三位練髒大成的高手,其中一位還是錦衣衛千戶,就是為了萬無一失。
更何況此處雖看似破敗,實則外面始終潛伏著好幾位高手,竟連個信兒都傳不出來?
陸安的目光越過顧擔,看向他的身後,臉色異常難看的說道:“墨丘呢?讓他出來見我!”
“墨丘?原來如此!”
念誦一遍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顧擔終於明白為何錦衣衛會派人來盯著自己,一直無所得之後又跟上了丁季。
武道宗師他們不敢盯梢,就只能想辦法從親近之人下手,還不行那就再降一籌!
這些王八蛋利國利民的事情一個做不成,禍害人的把戲卻掌握了個十成!
“堂堂武道宗師,連現身都不敢?!”
猛然間,陸安高聲呼和了一句。
房門大開著,唯有風雨之聲傳來。
無人應和,更無打鬥之聲。
陸安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外面的人死絕了,而行凶者竟連現身都不願。
今日,凶多吉少!
“我乃是皇上親自提拔的錦衣衛指揮使,一旦我死在皇都,皇上必然徹查此事。到了那時,墨家必然是最先調查的目標,哪怕沒有證據,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武道宗師,在這裡也僅有墨丘一位。”
陸安的聲音軟了下來,目光四望道:“放我一條生路,以後我與墨家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在聖上面前也可為墨家美言幾句......”
話還沒有說完,陸安身影恍若離弦之箭般向著顧擔撲來!
武道宗師襲殺,他根本不可能擋得住。
可若有人質在手,總能讓人投鼠忌器,多上幾分活路!
墨丘托大不現身,那小小禦醫竟也有膽站在他的面前,這就是他最好的機會!
疾風呼嘯而來。
陸安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速。
為了麻痹那位暗中的“墨丘”,他甚至眨眼間就編出了一套說辭。
然而有些事情,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顧擔一腳踹出,疾風驟響。
陸安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折返回去,撞倒書案,鮮血自嘴中控制不住的噴吐而出。
正欲同陸安一起撲擊的屬下見狀呆愣在了原地,霎時間背後滿是冷汗!
哪怕陸安有傷在身,其實力也絕對不容小覷,便是練髒大成的高手也該過個幾十招才是!
“咳...咳咳......武......武道宗師?!”
勉強從破碎的書案間探出頭來,顧不得心口強烈的絞痛感,陸安雙目眨也不眨的盯著顧擔,任由鮮血和內髒碎塊自嘴中噴吐而出,臉上是揮之不去的震撼與不可置信。
三十一歲的武道宗師???
你他媽開什麽玩笑!
就算從娘胎裡開始練武,又怎能在這個年紀達到此等境界?
陸安強撐著身子,從一片碎木中努力的想要站起身來,哪怕傷勢已是重極,仍不願死在一片廢墟裡。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
在一個雨夜,默默死在一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武道宗師手中,哪怕對方再如何的年輕,他終究心有不甘。
“你手裡......果然有仙石!”
陸安用長劍支撐著身子,終是爬了起來,雙目中已是一片鮮紅,整個世界都彌漫在血色之中,“我......恨啊!”
“恨?你怎麽不恨自己殺人盈野,不恨自己血債累累,不恨自己窮凶極惡......”
顧擔走上前去,拽住他的衣領,聲音似是從地獄深處刮來,“你只是恨自己今日會死而已!”
“吾......為皇事!”
陸安瞪大了眼睛,哪怕他的眼前除了血色再也看不到什麽,仍舊不甘心咽下那一口氣。
“為皇事殘害子民,魚肉百姓,肆意殺伐?”
顧擔嗤笑一聲,“那你的皇,也快死了!”
話音剛落,顧擔一掌拍在陸安的胸膛處。
沒有任何的意外,陸安身體恍若破棉布般抖了三抖,最終摔倒在地,再無聲息。
曾威名赫赫,殺的朝廷百官都要避其鋒芒的錦衣衛指揮使,就這樣死在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雨夜。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身家性命!
顧擔目光望向已癱軟在旁的那人,手掌已是舉了起來。
“大人,我家小姐與您有舊,有舊啊!”
那人注意到顧擔的目光,連忙說道。
“哦?”
顧擔一頓,“什麽小姐?”
“林王妃!林王妃也曾在太醫院呆過,您肯定認識她吧?”那人似是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連聲說道。
“林小依?”
顧擔似是想起了什麽,“伱是裕王府的人?”
當年鎮邊將軍張啟瀚討伐大青大勝而歸,民間流言四起,都說宗明帝要廢太子,立裕王。
太子當即謀反,隨即被殘酷鎮壓。
其間種種,顧擔並未特地打探。
只是知道發生此事之後,裕王府搬來皇都,卻是格外的低調,這麽多年連一絲流言蜚語都未傳出過,而宗明帝也並未再設立太子。
一入王府深似海,以前的人情往來自然做舊,彼此並無交集。
現在看來,裕王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老實,竟膽敢派人潛入錦衣衛!
這可是皇帝直轄的私軍,一旦被查出來,便是竊聽聖意,縱使是皇子也吃不了兜著走,本能安穩落身的皇位都要懸了!
風險與回報之間,並不值得冒這麽大的風險。
“沒錯!”
那人連連點頭,“您有所不知,當年太子謀反,暗地裡竟有人說是裕王私底下派人挑唆。為了防止最壞的情況發生,林王妃讓我冒險潛入錦衣衛,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今日之事,小的知道您與林王妃關系匪淺,本想擋住,奈何陸安他一意孤行,實在沒有辦法......”
“我問,你答。”
揮手止住無用之言,顧擔沉聲道:“但凡有半句卡殼,你的性命便留不得了。”
“是,是!”
那人面露喜色,自覺有生路可走。
一問一答間,外界的雷雨聲漸熄。
當最後的問題問完之後,顧擔微微點頭,“你不錯。”
“多謝大......”
下一刻,一掌已是崩碎天靈。
將幾人屍體匯聚在一起,顧擔點起火把,倒上些許火油。
熊熊火焰在房間內燃起。
“最好的潛入,就是沒有目擊者。”
輕輕拍了拍手掌,顧擔臉上卻並無多少喜色,漫步走入黑暗之中。
雷雨已駐,黑夜將歇。
黎明還有多久才能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