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顧擔踏入此陣之中,再到此陣光華逐漸隱沒,至多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相比於硬扛幻陣,顧擔無疑更加主動的多。
於是也自然招致了陣法更為猛烈的攻勢。
但這畢竟只是一個考驗而已,並非真的要分出一個高下。
陣癡也不是要給來者一個下馬威。
所以當陣法威能盡展之後,仍舊沒有走出圈子的人,便算成功。
說來固然顯得有幾分遲緩,實則一切只是發生在短短片刻之間。
一旁的柳清明見顧擔睜眼之後,撫掌輕拍,道:“孔道友神念敏銳,神魂堅韌,果真不同凡響,定非池中之物!”
師尊所留下的陣法,他當然知曉具體效用為何。
無非是考驗一下心性還有神魂強度,只要神魂強度摸到金丹,就很容易安穩度過。
這畢竟是修仙盛會,而金丹級別的強者,已經有資格參與其中。
特別是在合歡宗聖女洛輕音留下的五弦鳳琴探查過年齡之後,年紀輕輕的金丹強者,無疑是更符合天驕的定義。
說話之間,柳清明手掌一翻,一枚鎏金的請帖便已出現在了他的手中,遞給顧擔,道:“這便是這次盛會的請帖了,孔兄連過兩次考驗,已有資格參加。”
“多謝柳道友了。”
顧擔抱拳一禮,含笑接過。
“風度翩翩,實力強悍,更能體恤尋常修士,果真非同一般。”
“何止是非同一般,這三處考驗設立如此之久,可曾有人那般迅疾的通過?此前就算是重嶽宗的王千鈞,也沒有那麽快吧?”
“嘶~這麽一說倒也是,那豈不是說他比王千鈞還要更強?據說那王千鈞乃是元嬰尊者誕下的子嗣,受盡寵愛,可絕非尋常人!”
無論什麽時候,圍觀群眾們總是喜歡發表意見的,特別是親眼觀摩之後,不發表些意見就不足以彰顯自身的洞察力。
“等會,我沒記錯的話,三處考驗他好像隻參加了兩處。天機聖女應夭邀的考驗,他去了麽?”
此言一出,圍觀的眾人皆是一愣。
按理來說,左右都要經過考驗,絕大部分人第一選擇,都是先試試應夭邀的考驗。
反正什麽都不需要付出,只是往前面一站,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簡單至極,也不耗神傷財,更不會丟人現眼——反正到現在都還沒一個人能夠通過。
直到此時有人提起,大家才注意到,三處考驗,眼前這位孔翟可是以橫掃的姿態,通關了兩處,便已是拿到了請帖。
“沒有!他肯定還沒有嘗試天機宗的考驗。”
“對,我也記得。他是直接去合歡宗聖女的考驗前排隊的。”
“孔道友,以你的天資,何不試一試天機聖女的考驗?說不定你還是第一個能夠通過三種考驗的人呢?”
修行者的記憶力極佳,圍觀群眾更是眾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之間,很容易就回想起了剛剛的事情,甚至還有人出聲吆喝了起來。
顧擔先前若是沒有說出廣大底層修士的心聲,他們大抵是不敢如此吆喝,免得惹人不快,但孔翟看起來並非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如此他們也自然也樂得多看看熱鬧。
來日換個地方也好多幾分談資不是!
“承蒙諸位厚愛。”
對於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群眾,顧擔也並未怠慢,而是抱拳一禮道:“我輩修士,還是更要注重自身的修行。天機雖好,卻並非自身可以仰仗之物,若能通過自身努力便可做到之事,何須再試試天機如何呢?
天機不在,難道自身便不去做了不成?既已得想得之物,又何必再看看天機如何?”
一番話語,倒是也有些玄機在。
天機在身與否,都不影響自身要做的事情。
而要做的事情已經成了,天機是否眷顧又如何呢?
不眷顧就要後悔?
眷顧就要說全憑天機加持?
左右都不見得是值得慶幸之事,自身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便無需勞煩尋常人難以得見更是難以左右的天機安排了。
當然,顧擔的真正想法還是:天機宗實在不好相予,指不定會搞出什麽么蛾子。
他雖要借此機會,給孔翟揚名,可一切過猶不及,差不多得了。
今日之表現,想來加入到九大仙宗之一已是問題不大,驚喜也不易給人太多,那樣反倒不會被人珍惜。
留下一點點懸念,或許會更高。
“孔道友之心性,亦是遠非尋常人可及。諸多人來此,第一次總要先試試天機宗的考驗,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天選之人。
而抱著這種想法的人,盡數落空,無一人可通過。反倒是孔道友,自始至終未曾嘗試,卻已得請帖。
這就叫謀事在天,成事在人!”
柳清明極為欣賞顧擔的態度,越看越是順眼,就連那偽裝出來的不算多麽俊逸的面容似乎都變得不凡起來。
一個人強大與否,與容貌的關系反倒不大。
言行、氣質、神態,都是其中考量的一部分。
毫無疑問的是,在這方面,顧擔皆是上上之選,當世頂尖。
寶劍不會因為沒有放在珠寶雕琢而成的匣子中就喪失光采,正是此理!
“孔某不過是一山野閑人,當不得柳道友如此盛讚。”
顧擔輕輕擺手,謙虛而有禮,非常符合夏朝儒家的審美。
溫潤公子莫過於此。
“孔道友莫要說笑,如你這般天資縱橫,心性絕佳之人,一日乘風而起,便可扶搖直上。只是孔道友看起來確實極為眼生,想來也是剛剛出山不久,第一次顯露人前吧?”
柳清明有些好奇的問道。
修仙界,實力為尊。
真正有潛能,又有實力的人,很容易被人記住。
如他的師尊陣癡,便是年少成名,一路走來,風風雨雨,最終陣癡的稱呼牢牢的烙印了下來,如今提起來便已是殊榮和誇讚,連名字都不再重要。
只要顯露出過幾次事跡,就總會留名修仙界,真正突兀冒出來的天驕,才是少之又少,大部分皆是有跡可循。
畢竟宗門培養弟子,也不是要養尊處優,培養出個銀槍蠟像頭出來,不跟同輩的天驕碰一碰,怎能知曉孰強孰弱?
不證明自己,更好的資源都不會平白無故的飛來。
所以無論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在修仙界,名氣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比如以顧擔那般迅速的姿態通過兩處考驗,按理來說是肯定能夠得到直接邀請的,但奈何眾人與他並不熟識,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加入。
今日展露鋒芒,宣告姓名之後,若是讓人印象深刻,來日若是再有修仙盛會,便無需他再想辦法,反而是別人要來邀請他了。
名利名利,名之一字後面就是利。
大名即有大利!
即使是無私如墨丘,短褐布衣,自苦以極,夠嚴苛了吧?是不是什麽都不要?
可夏朝借助他的名義,借助墨家的大義的立國,甚至將墨家一舉推崇為了國教,不正是因為背後的那一份號召力,以及民心所向麽?
名看似虛浮,但卻是無價之寶。
對於真正需要他的人而言,名一文不值。
對於不想使用他的人而言,名千金不換。
柳清明如此發問,看似在盤問根底,實則是在為顧擔揚名。
“倒的確是第一次參加此等修仙盛宴,若有不周之處,還需柳道友提點。”
顧擔果真是點了點頭。
“哪有什麽提點,一次聚會,大家自可暢所欲言,無有甚束縛。只是不知孔道友師承何處?”
柳清明話語剛剛出口,就連忙補充道:“若是不便談及,孔道友也可不說。”
修仙界中,絕大多數勢力的弟子都並不介意顯露一下自身山頭。
但也總有些特殊的規矩在,不便表露。
“哈。”
顧擔輕笑道:“並無甚不可談及之處,在下不過是一尋常山野閑人而已,並無師承可言。”
“並無師承?”
柳清明面露愕然之色,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自己是絕對不信的。
所謂山野閑人,大抵也只是一個謙辭吧?
理應是某種因為不得已的理由,隱而避世的宗門跑出來的弟子。
這種事情在修仙界不算特別難遇到,很多宗門都會因為各種各樣不得已的理由,隱而避世,或是招惹到了不得了的生死大敵,亦或是自家出了某些解決不了的狀況等等,不一而足。
只不過絕大多數隱世宗門,隱著隱著就無有聲息可言,唯有極少數才能重新殺回來。
若真是有大仇在外的隱世宗門之人,不便談論自家宗門,倒也是情有可原。
至於對方是不是真的山野閑人?
柳清明根本就沒有往這個地方想過。
什麽時代了,尋常一個散修,豈能擁有如此氣度!
倒不是說散修沒有辦法修行到金丹,而是散修之中的金丹,大多歷經世事艱辛苦楚,身上永遠有著幾分小心謹慎的意味在,這是往好聽了說。
說不好聽點,那些散修金丹大多陰鷙,甚至背地裡指不定就經常做些殺人越貨的買賣,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出風頭。
就連看人的目光,都多有打量、盤思之意,就像是在時刻思考著一個人價值幾何,能不能打過。
委實讓人不喜,毫無氣度可言。
而金丹也幾乎就是散修的極限了,再往上,沒有上品靈脈的時常供養,外加其余機緣輔佐,終他們一生都難以跨越金丹與元嬰間的天塹。
“倒是在下孟浪了。”
柳清明擺了擺手,一句話就已是將這個話題給揭了過去。
既然對方不願談及,他若是接連發問,反倒是不會做人了。
顧擔搖頭失笑,怎麽說真話還不信呢?
不過他倒也沒有再解釋什麽,反正回頭等他加入到九大仙宗之一後,自然一切明晰。
當下顧擔只是說道:“如此,孔某就不耽擱柳道友在此辦正事了,來日修仙盛宴之上,你我二人自可再把酒話談。”
“好好好。”
柳清明也是連連點頭,“來日盛宴相見,孔道友可要賞臉多喝幾杯才是。”
如此一番謙和的拜別,兩人間便算是結了一個善緣在身。
這也是顧擔如今出山之後的首要任務,廣交道友,多結善緣!
這樣日後才有機會多多探聽一下關於隕道天河之隱秘。
顧擔持著請帖,灑脫而去,留給眾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但這裡,那群閑的無聊的圍觀群眾們,話題卻仍舊放在他的身上,紛紛猜測著他的來歷。
時日漸進,夏末秋初。
已經宣告外界一年時間,以合歡宗聖女洛輕音、天機聖女應夭邀、天衍宗陣癡為首,主動發起的修仙盛宴的時日,已經到了。
夏朝皇都之所在,每個街道上都顯得分外整潔,披紅掛綠,瑞樹妝點。
而在皇都的上方,也久違的難以見到有修士飛來飛去。
但這不是因為修士來得少,而是來的太多。
如此反倒不好再動不動從眾人的頭頂飛過,說不定就得罪了某個人呢?
總有小心眼的不是!
所以修仙盛會之時,如無必要,能少飛少飛也已經是修仙界不成文的規矩。
這位道友,你也不想你剛剛起飛,就不小心飛過了某位小心眼的元嬰尊者的頭頂上,一個靈氣走岔差點被活生生摔死吧?
在夏朝舉辦的修仙盛宴,一共是兩處。
一處是來者是客的天下學宮,幾乎由萬法盟一力承擔主持,實力到了築基都可以過去湊個熱鬧。
另一處,則是貨真價實的修仙盛宴,能夠與洛輕音、應夭邀、陣癡這等天之驕子名義上在一個桌吃飯,共談自身見解,發表意見。
能夠混到這個圈子裡的人,不僅僅代表著自身的天資,背後的能量也絕非尋常。
換句話說,能夠進來,本身就是一種實力。
當顧擔持著請帖走到熟悉的街道前的時候,那街道已被陣法籠罩在內,旁人從外界看,僅能看到裡面一片濃霧,裡面的東西根本看不真切。
而在街道兩側,還守著兩個人。
一位是陣癡弟子柳清明,還有一位則是一相貌頗為秀麗,身著青衣的女子,正是洛輕音的貼身侍女。
“柳道友,又見面了。”
“孔道友,你可來了!”
兩人猶如頗為熟絡的朋友般招呼著,一旁的小青目光掃了顧擔一眼,卻覺得頗為陌生。
“請帖。”
顧擔雙手將請帖遞過去。
柳清明也是雙手接過,卻是根本不帶檢查的,反而說道:“孔道友快進去吧,等會我再找孔兄暢飲。”
請帖不過是個渠道,真正有本事的人,既已見過,刷臉也就夠了。
“好說好說。”
顧擔也不耽擱,來到陣法入口之前。
一步踏出之後,猶如天地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