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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壺濟世,我只是想長生不老》第296章 顧擔遠行
最新網址: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

 荀軻和蒼都出去了,他們要辦一場葬禮。

 但顧擔沒去。

 他早已不再參加任何人的葬禮,並不想再經歷一次離別本身的別離。

 此時的顧家小院中,僅剩下了他一個人。

 顧擔的目光在院子中環繞了一圈,這件小院佔據了他此生絕大多數的時間,而無數熟悉的人,都在這裡生活過。

 最初是墨丘,那個時候,這裡還叫墨家武館;後來是荀軻、禽厘勝、蒼;再往後,才是小瑩。

 許志安、林小依、公尚過不忙的時候也會時常過來坐坐,那個時候,小院子裡其實是很熱鬧的。

 荀軻和禽厘勝會在院子中練武,有時候還會對打切磋,說是切磋,其實分明是禽厘勝單方面在碾壓。

 而小瑩則是帶著小小的蒼四處亂跑,吵吵鬧鬧,有時候還會惹來禍事,被聽聞到的林小依和許志安收拾。

 如今啊,這些能夠回想起來的人,最少一半都已經見不到了,且再也不見。

 即使院子如故,人要如何如舊呢?

 歲月不待人。

 他,也要走了。

 當初的承諾,他已做到。

 已經沒有什麽留戀不下的事情了。

 站在院子中那顆大柳樹下,顧擔開始仔細,且認真的回想。

 回想在夏朝,是否還有何要去做的事情,是否還有什麽遺憾。

 記憶被翻動,那過往的斑斕之中,偶有一星半點沉浮的念頭便升了起來。

 顧擔去了一趟大月皇宮舊址,找到了一份東西。

 烘爐造化丹。

 這玩意兒是不知幾百年前的過期丹藥,曾經有兩枚,如今僅剩一個。

 少的那一枚.被吃了,或許這才導致他過來。

 但這枚丹藥並非是一點用沒有。

 起碼,顧擔沒有經歷過氣血見障,便晉升宗師。

 也就是說,哪怕這枚丹藥僅僅只是殘丹,也足以幫人完成氣血見障。

 只是其過於危險,哪怕能幫人節省十余年苦功,代價卻是生命,誰會樂意呢?自然是束之高閣。

 可如今,這枚丹藥理應可以被顧擔給降服。

 顧擔輕輕從顆黑不溜秋麻麻賴賴的烘爐造化丹上刮下了一點,舌尖輕輕一抿。

 極苦。

 緊接著藥力般爆發開來,開始在顧擔身體內遊走。

 但那種遊走沒有任何的規律可言,像是猛然爆發的火焰,橫衝直撞,完全沒有目的。

 藥力想要洗禮他的肉身,以毫無規律的方式,但可惜的是,如今他的肉身已經進無可進,這枚丹藥在顧擔眼裡也早就落後了。

 那一點點藥力連半點浪花都沒有掀起,便被顧擔的身體所撫平。

 這玩意兒,如今已不可能對他造成傷害。

 “的確可以幫人完成氣血見障。”

 略略感受一番之後,顧擔篤定。

 當然,這枚丹藥隻管幫人完成氣血見障,完成之後能不能活,與它無關。

 別問代價是什麽,你就說有沒有完成氣血見障吧!

 可惜這東西是貨真價實的孤品,清平子也只是湊巧尋覓到,自己都不敢吃。

 不然若有完整丹方和足夠的藥材,或許能讓武道大興。

 “蒼”

 盯著這枚丹藥看了又看,顧擔已經有了使用他的意圖。

 蒼那個混帳小子,練武到了練髒便不肯繼續向前了,怕疼怕痛怕折磨。

 但這枚丹藥的速度很快,將需要十余年的磨礪一朝融於己身,代價就是有一點點痛苦和後遺症。

 後遺症沒關系,顧擔有能力擺平。

 說不定還能給夏朝再添一個宗師呢?

 走都要走了,沒道理不用上。

 等到蒼忙碌完事情,疲憊的回到顧家小院中後,驚訝的發現顧擔正坐在石桌前,前所未有的慈眉善目的看著他。

 自從他長大之後,已經許久未曾感受到顧擔對他的喜愛了。

 這讓蒼有些受寵若驚。

 瑩姐姐的逝去,竟讓師父想起來自己還有這麽一個可愛徒弟麽!

 “蒼啊。”

 顧擔招了招手。

 “誒。”

 蒼應了一聲,格外乖巧的跑過去,站在顧擔的身前,龐大寬廣的身形像是一座小山,哪怕蒼已經在努力的收著肚子,肥肉還是不可抑製的向前挺著,像是肚子裡藏著一口鍋。

 “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顧擔和顏悅色的說道。

 “真的?”

 蒼大喜。

 荀軻和禽厘勝晉升大宗師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是顧擔送給他們的禮物。

 沒曾想,連自己這個區區練髒的武者都能有份。

 蒼格外高興,他就知道,當師父的徒弟,怎麽也不會虧!

 “當然是真的,你且張嘴。”

 顧擔頗為滿意蒼的覺悟。

 蒼對顧擔自然是絕對的信任,當下張開了嘴巴。

 然後顧擔屈指一彈,丹藥便落入到了他的嘴中。

 蒼下意識的閉口,輕輕嚼了一下,面色大變。

 “師虎,這甚麽?!”

 苦,太苦了!

 極端的苦澀讓蒼的臉都扭曲在一起,說話的聲調都變得有些怪異。

 他本身就頗為嗜甜,連吃苦都是有多遠跑多遠,一點也不想經受苦楚。

 “咽下去。”

 顧擔叮囑道。

 “好苦啊!”

 蒼只能含淚將烘爐造化丹吞下。

 “苦?這才哪到哪。”

 顧擔微微聳肩。

 蒼:“?”

 但還不待他說話,猛烈至極的劇痛便從體內傳來。

 好似有成千上萬把刀在身體裡一同刮動,偏偏又雜亂無章。

 無論是血肉、經絡,還是骨髓,都沒有放過。

 僅僅只是頃刻之間,汗水便已打濕了他的衣衫,真正意義上的汗如雨下。

 “啊啊啊啊啊!”

 蒼口中發出殺豬般的叫嚷聲,可謂是震蕩雲霄。

 若非他有練髒的底子在,這一瞬間毫無征兆又恐怖無比的劇痛,就能讓他昏過去。

 但也正是因為有練髒的底子,這份痛苦中仍舊能夠保持清醒,這到底是清醒還是不幸,恐怕只要蒼自己知道。

 他不能昏過去,這是一個極好的,感悟自身氣血的機會。

 蒼開始滿院子打滾。

 顧擔就跟在他的身後,時不時往蒼體內打出一道青芒。

 時間緩緩推移,蒼那胖胖的身形,竟都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來。

 就連呻吟本身,都顯得虛弱而無力。

 最終,蒼無力的躺倒在地上,臉色扭曲,體內的劇痛仍不停歇,他連掙扎都懶得再去做了,只是虎目含淚的看著略有幾分模糊的顧擔,顫抖的問道:“師父.我哪裡得罪您了?”

 “這是說的什麽話!”

 顧擔適時的又給蒼打入一道青芒,表情溫和,“這是在助你修行。”

 “可以不修麽?”

 蒼真的要哭了,這根本不是人能受的罪。

 他還不過是一個六十多歲的孩子,哪裡能遭受這樣的折磨?

 “還有力氣就用心去感受,不要說話。”

 顧擔說道。

 當日頭臨近傍晚,顧擔伸手,將躺在地上滿身灰塵的蒼給拖了起來,仔細打量一番,輕輕歎了口氣。

 蒼現在的確是練髒大成武者了。

 但真氣並未自行。

 他.無法晉升宗師。

 無法晉升其實才是常態,不是每個人都有五行靈根。

 雖然常理上來說,每個人都是五行俱全,可難免有所參差、側重,宗師卻要自身渾然一體,方能真氣自行。

 不過,雖然沒有晉升宗師,但蒼無疑瘦了不少,已經開始比較接近正常人的體型,現在只能算是有些白胖,看上去倒是順眼了不少。

 還算不虧。

 “去,別在這兒裝死,自己找個地方洗澡。”

 看著滿身沾滿塵土的蒼,顧擔訓斥道。

 “師父,我沒力氣了。”

 蒼整個人都在搖搖晃晃,好似空中浮萍一般,隨時可以摔倒在地一般。

 “滾一邊去。”

 顧擔懶得跟他掰扯。

 都是練髒大成武者了,沒力氣個屁。

 他雖未經歷過氣血見障,但熔煉五髒的痛苦比起氣血見障的疼痛而言,隻多不少,還更加危險。

 事實證明,只要沒有被痛死,那就死不了。

 “哼!”

 眼看顧擔如此狠心,蒼也是冷哼一聲,咬著牙走出了顧家小院。

 這個仇我記下了,有你需要我養老的時候!

 目視著蒼離開,顧擔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些許,最終還是輕輕歎了口氣。

 他轉身回到院子中,收拾了一下東西。

 其實沒有太多需要收拾的,既然要趕赴不周山脈,那對於宗師來說都要十年的路程,就注定不會帶上太多不方便的東西。

 比如大月皇宮中那塊重達千斤有余的小破球,顧擔當然能把他當玩具玩兒,可一路上拿著這玩意兒跑去不周山脈?

 那還是算了吧。

 要出一趟極遠的遠門,很多東西就都沒有必要帶了。

 話本中隨處可見的儲物袋他並沒有,萬國商會也沒有,就連能夠修仙的不周山脈,儲物袋也都是傳說。

 一切只能從簡。

 顧擔終於脫下了他那身經年不改的青袍,換上了流雲追月服。

 這件服飾過於顯眼,雖然王莽送了他好幾套,顧擔都幾乎沒有怎麽穿過。

 當然,作為奇珍編織而成的衣物,其月華也不是不能隱匿,可即使隱匿,一身鮮明華美的白衣仍頗為引人矚目,不符合顧擔的美學。

 但若是要趕一段漫長的旅途,這件衣物就頗為有用,起碼可以讓人保持體面,不必憂心衣物的折損。

 出了夏朝,他其實也名不見經傳來著。

 最終,顧擔簡單收拾好了包裹,裡面僅僅只是裝著幾件衣物,一些黃金,還有幾根安神香,手中則是握著一根紫色的竹子,直接將包裹給綁在了上面。

 除此之外,凡俗之物,都沒有什麽攜帶的必要。

 收拾完東西後,顧擔仔細打量了小院內一眼,將所有的門窗全部閉合。

 走出小院門的時候,顧擔將小院門給鎖上了。

 七十余年來,顧家小院,又一次被鎖上了。

 顧擔不去和任何人道別,也不準備告訴誰自己將要離去的消息。

 正如同當初他來時寂靜無聲,走時也不必掀起波瀾。

 “再見。”

 打量著這不知是第幾次換上的小院大門,顧擔笑著揮手。

 然後轉身,繼續前行。

 那身著白袍的老者,扛著一根紫色的竹竿向著前方走去。

 一步,白發漸退。

 一步,灰發消弭。

 一步,青絲如瀑。

 一步,皺紋隱去。

 隱約間,有輕輕哼唱的歌謠在空中飄蕩。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從。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顧擔並未就此直接離去。

 夏朝,一處頗為華美的墓穴中,顧擔也做了一次挖墳掘墓的事情。

 看著面前那具骸骨,顧擔神色冰冷道:“三皇子算你走運死的早。”

 真氣拍打,那具骸骨連灰都沒有剩下。

 白蓮傳承之地,顧擔又來到了這裡。

 輕輕打開那口仙棺的蓋子,看著裡面面色紅潤,卻還是無所聲息的墨丘,揮手間,十滴青木液便湧入到了他的體內,足以維持這具身軀數百年的生機。

 “墨兄啊,我要走了。”

 顧擔平淡的講述著,“夏朝如今很好,荀軻也成長了起來,也算是後繼有人。我要去仙道看一看了不知那是怎樣的光景。”

 “你要醒了,記得找我。”

 顧擔叮囑道。

 沒有回答。

 顧擔默默的待了許久,仙棺再次合攏。

 這次啊,真的沒有再需要做的事情了。

 一個平常的日子。

 已經七天沒有去顧家小院看一眼的蒼,結束了一天繁忙的公務。

 “終於可以休息了。”

 蒼伸著懶腰,當初剛剛合身的椅子,如今竟顯得有些意外的寬大。

 “要不去小院看一看?都七天了,師父應該知道錯了吧?”

 蒼摩挲著下巴,想了想,決定還是給師父一個道歉的機會。

 “去買點好酒好菜。”

 蒼對身旁新到不久的侍妾吩咐道。

 不知為什麽,他的精力異於常人,經常處於活力極端充沛的狀態。

 如今哪怕已經六十余歲,仍不失雄風。

 無處發散的精力總要有宣泄的去處吧?

 所以他娶那麽多妻妾,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惜師父那種不近女色的人完全不會懂,唉,這份苦楚蒼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不跟老頭子一般見識。

 輕車快馬的提著酒菜趕到顧家小院門前,蒼從車上跳了下來,還未見人,便率先喊道:“師父~”

 聲音很大。

 卻也不用擔心擾民,這周圍的房子早就被王莽給包圓了,沒了什麽真正意義上的鄰居。

 倒不是想要監視顧擔,只是擔憂有不開眼的人打擾到他。

 但今日的小院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蒼對顧家小院可謂是再熟悉不過,為什麽一眼看上去會覺得有些不一樣呢?

 仔細盯著看了兩眼,蒼這才驚覺,顧家小院的門竟然被上鎖了!

 “哪個王八犢子敢給我家門上鎖?!”

 蒼大怒。

 在夏朝顧家小院還需要鎖門?

 開什麽玩笑!

 門就算一直開著,誰敢進去偷東西?

 蒼跑到小院門前,就要一把將鐵鎖拽開,整個人忽然怔住。

 另一隻手上提著的酒菜紛紛墜落在地。

 師父若是在這裡,普天之下誰能偷偷給小院門上鎖?!

 “師父?”

 “師父?!”

 “師父你在哪兒?你開門啊!!!”

 蒼被關在了門外,堂堂練髒大成的武者,本可隨手扭斷的鐵鎖,在此時竟好似重逾萬鈞,比任何銅牆鐵壁,都更加堅固。

 沒有回答。

 寂靜無聲。

 這裡,已經鎖上了。

 三日之後,站在門外等候了三天的蒼還是沒有等到小院門被人打開。

 荀軻和承平帝都來了。

 “當初.他離去近十年都未給這裡上鎖吧?”

 承平帝小心的問道。

 “嗯。 ”

 荀軻只是點頭。

 “他”

 承平帝話剛出口,便已止住。

 荀軻亦是沒有回答。

 當日,有路過這條街道的行人,驚訝的看到身著龍袍的承平帝,竟對著一間上了鎖的院子鞠了三躬,在他的身旁,還站著儒家的領袖,和一個如喪考妣的小胖子。

 真是奇哉,怪也!

 而在更遠處,一襲白袍的身影默默凝視了那裡許久。

 隨即轉身,頭也不回的向著更遠處行去。

 人間的路,我已走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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