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遺物?”
“倒是有幾分意思,此物竟能將死人複蘇……”
徐行瞬身接過五色玉璧,摩挲了一下這寶物後,瞬間知道了這寶物的來歷。
仙遺物,與其他道寶不一樣,其有完整的神魂意識,宛如活物。
傳說仙遺物,都是古仙留在下界的法寶,為上古仙器。
元神修士想要晉升練虛境,除了修煉練虛功法外,還可借助煉化仙遺物,突破境界。
而煉化仙遺物,便是將仙遺物徹底融入己身,借仙遺物體內的仙力,促使自己蛻變成功,化作仙神。
“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玉虛小世界之時,因為妖魔出現,致使我計劃有變,沒能成功奪走萬邪石。”
“但沒想到,重回東凰洲後,竟然在阮白眉的手上,奪得了另一件仙遺物。”
徐行面露喜色。
仙遺物在手,他晉升練虛境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隻待突破元神六劫,他就可以籌備突破練虛境了。
到時候,是以練虛功法晉升,還是以仙遺物晉升,完全看他自己怎麽考量。
“龔師弟……”一旁的遲淵看到龔家聖君的元神已經消散,眼神逐漸渙散,似乎已經失去了戰鬥意志。
與龔家聖君聯手,他尚且難以打敗徐行,而現在龔家聖君隕落,徐行身上的法力連一點枯竭的跡象也無,他不認為僅憑他一人之力就能對抗徐行。
“我以為憑我一己之力,就能改變整個飛羽仙宮,到頭來,是我錯了……”
遲淵喃喃自語,他望向了正在與地龍酣戰的飛羽仙宮眾修,歎了一口氣,然後抬手拍向了自己的天靈蓋。
以徐行此刻的修為,足以一人敵一宗,他若不死,飛羽仙宮的其他道君勢必遭受屠戮。
同時,此刻遲淵也心知徐行為何元神修為晉升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了。
變化為青色猿猴後的堅硬肉身……
以及各種神通……
無疑證明了徐行找到了通往上界的那一條道路。
轟!
一掌拍下。
遲淵七竅流血,道軀遭受重大創傷,灰色的道袍浸染鮮血,看起來無比的淒慘。
“此刻,遲某已是廢人,存活不了幾日了。”
“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遲淵看向在洞府廢墟前站立的徐行,歎了幾口氣,傳音道。
“你這是……”
見此,徐行亦有點詫異,他原本以為遲淵會抵抗到最後,或者趁亂逃走,伺機報復。
但萬沒想到,遲淵見到龔家聖君身死之後,觸動會如此之大。
竟然自己自裁!
“遲道友何故如此?”徐行收回對遲淵的蔑視,他能感知到遲淵此刻的生機正在緩緩流逝,恐怕要不了半日,就會步了龔家聖君的後塵。
他稽首一禮,選擇了在其生命的最後時間,善意對待這個自裁的仙宮前輩。
事實上。
盡管徐行口頭上貶低遲淵,但心底裡也承了一份遲淵的恩情。
在還丹境時,徐行來到北荒的星隕派等其他門派,之所以能受到禮遇,和飛羽仙宮沒有廢掉他真傳之位有極大的關系。
遲淵入世家之後,也庇護了不少師徒一脈的修士,沒有趕盡殺絕。
人……不是非白即黑的。
化公器為私器,徐行自認為自己也難以抵擋住這誘惑。
當然。
承情歸承情。
徐行並不認為他和遲淵能夠再次化乾戈為玉帛,此刻遲淵自裁,也是證明了這一點。
“仙宮世家,徐某不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徐行沉吟片刻,言道。
他認為遲淵自裁,
原因有二。一者,遲淵自知不是他對手,再戰下去,被斬殺後,飛羽仙宮和補天教勢必為血仇。
屆時,恐怕飛羽仙宮眾多世家,會被補天教撥亂反正,一一屠戮。
二者,遲淵自知自己罪責,知道今日這一切都是自己所釀後果,以自裁求得後人原諒。
自裁之後。
只要不是殺父之仇這等不共戴天之事,其余諸事,便會從自裁之人身上終結。
這是東凰洲正道的潛規則。
“多謝。”
遲淵露出苦笑,躬身對徐行道了一聲謝。
接著。
遲淵用探尋的目光看向徐行,問道:“徐教主,你……可是去了上界?從上界而歸?”
“那上界名叫赤明界?”
他一臉的求知欲。
“赤明界?”徐行眸底露出一絲詫異之色。
遲淵又不是帝子閣之人,其又是從何知道赤明界為紫胤界的上界。
東凰州內,各大道宗都認為元神境後為仙境,飛升上界即為飛升仙界。
壓根就不知道還有一個界上界赤明界的存在。
“不錯,徐某去的地方確實為赤明界。”徐行微微頷首,傳音道。
“果然……”
遲淵雙眸微閉,待睜開眼時,老淚縱橫。
赤明界,他和飛羽仙宮的眾多聖君找了萬載,都沒有找到。
然而,徐行僅千歲之齡,便去了那界上界。
這差距實在太大了。
“你可知道遲某為何要以世家取代師徒一脈?”遲淵片刻後恢復了鎮定,目光灼灼的看向徐行,問道。
不等徐行回答,遲淵便自己開口解釋道:“為了衰弱仙宮,仙宮的勢頭太盛了。”
“東凰洲內,一直有赤明界之人,獵殺我們這些元神修士。”
“昔年,仙宮在十大教內威名數一數二,元神有一掌之數之多,但盛極而衰,師徒一脈的聖君一一隕落,最終只剩下了貧道一人,枯守道宗。”
“再這樣下去,仙宮會滅亡。”
“為了仙宮,貧道不得不壓製仙宮勢頭,以世家一脈製造仙宮內亂,讓師徒一脈的修士逃出仙宮……”
“而你,就是我看好的一人。”
遲淵道出了心聲。
“幾百年前隕落的南華派左丘老祖,便也是被赤明界修士所殺,你當知道此事。”
他又補了一句。
話音落下。
徐行心神微晃,有點難以置信。
持續一千年的飛羽仙宮內亂,其背後的原因竟然這一點。
非是遲淵貪心,想要化公器為私器,而是想著用仙宮內亂,阻止飛羽仙宮的覆滅。
這件事看似令人難以理解,但認真細想之後,徐行發現,遲淵如此作為,確實有可行之處。
一個大教,死光了中層都不可怕,只要有聖君在世,這個大教就可以不斷延續。
而飛羽仙宮盡管聖君一一隕落,只剩下了最後的遲淵、龔家聖君二人,但飛羽仙宮培養的中層修士還在,資源還在。
遲早有一日,飛羽仙宮還會有聖君誕生,補足空位。
而這一點,恰恰也是遲淵所擔憂的。
其一手引發的內亂,將有機會證就聖君的門內天驕逼走,那麽流散在外的修士只會記恨遲淵一人,仍認為自己是飛羽仙宮修士。
換言之。
這是一個化整為零的策略!
“難怪道分兩脈……他答應的如此爽快……”徐行目光微閃了幾下。
“只是天一峽……”
徐行眸光冷澹了一些,“徐某可沒忘記遲道友在天一峽想要殺死徐某的事,若非徐某恰好有些手段,那日就隕落在了天一峽。”
遲淵若想學崇明帝,在自縊之時,留下一道“不要傷及城內百姓”的遺旨,言說都是“諸臣誤朕”,從而塑造自己明君的形象。
那麽。
在他這裡可不頂用。
“你心不正。”遲淵搖了搖頭,“徐道友只是借飛羽仙宮的正統之名為自己謀利,這一點,遲某看的清清楚楚。”
“當然,也是遲某的錯。”遲淵頓了頓聲,“遲某以為師徒一脈的修士歸罪於我,這點壓力,我能忍受,但到頭來,看到一個真正憎恨我,視我為仇讎,而且有能力殺死我的人存在,我動搖了自己決定……”
“為門派而犧牲自己,我動搖了。”
他露出苦笑。
聽此。
徐行總算明白了遲淵做這一切的緣由。
就如同科舉入仕的士子,大多數士子入仕之前,都懷著報效家國的想法,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為貪官者,十人之中難尋一人。
在沒有“培養”出他之前,遲淵以為自己不怕死,可惜真正到了那一步,遲淵才知自己怕死。
“你若不殺死龔師弟,遲某也難下此決定。”
遲淵歎了口氣。
從琅嬛洞天逃走,離開飛羽仙宮,然後伺機找徐行報仇,這也是一個可行的法子。
但……他猶豫了。
離開飛羽仙宮,背棄宗門,他便不是那個遲淵了。
再尋理由說服自己,他不想如此了,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說服自己。
“遲道友,一路走好。”
徐行搖頭,轉身離開遲淵周邊,朝琅嬛洞天的另一端走去。
此刻,遲淵即將身死,他再對付一個彌留之際的修士,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心眼沒小到這個地步。
當然,要是遲淵沒說出這一番話,他少說也得將遲淵挫骨揚灰,以解心頭之恨。
“徐道友。”
“赤明界就交給你了。”
“壯我仙宮!”
遲淵對余下的飛羽仙宮道君交代了幾句話後,對徐行深揖一禮,然後化作黑白光芒消散在了琅嬛洞天之內。
……
……
半刻鍾後。
徐行用神識在琅嬛洞天發現了被囚禁的任元瑞,他一劍破開洞府法禁,將任元瑞解救了出來。
眼下。
隨著遲淵的身死。
徐行也無想法去針對剩下的飛羽仙宮修士了。
他與世家一脈的仇隙固然有,但也沒大到非要將這些人屠戮到一乾二淨的地步。
那是魔修,而非正道修士。
徐行雖不認為自己正道,但也絕不願步入魔道之列。
此外,他並不認為余下的這些修士對他恨之入骨,並且有機會找他報仇。
當然。
為防萬一,徐行還是要加一個保險措施,而這個措施就是被囚禁的任元瑞。
任元瑞是名副其實的飛羽仙宮宗主,與眼下的世家修士有洗不掉的仇隙。
讓任元瑞重新掌管飛羽仙宮,一方面能讓補天教與飛羽仙宮重新結盟,另一方面也能用任元瑞掣肘這些世家修士。
找他報仇,也得先過任元瑞這一關。
“徐某見過任宗主。”洞府囚室內,徐行看了一眼正在閉眸打坐的任元瑞,稽首一禮道。
“遲師叔和龔師叔被你殺死了?”任元瑞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神完氣足的徐行,面露唏噓之色,歎了幾口氣。
那般強大的聖君,竟然被他眼前這個曾經的真傳弟子斬殺,實在令人有些難以相信。
“龔聖君被徐某斬殺,遲聖君非是,而是自裁。”徐行簡單說了幾句戰鬥經過。
“可惜了遲師叔。”
任元瑞聽完徐行轉述遲淵的遺言後,搖了搖頭,“赤明界之事,任某也想過辦法去阻止,但沒想到,遲師叔竟然為了仙宮做到這一步。”
“只是可惜,中途信念更改,不然也是我仙宮值得敬重的前輩。”
任元瑞道。
“徐某此次解救任宗主,有一事相托。”徐行將自己的計劃告知了任元瑞。
“世家修士對徐某不免有些怨言,若無任宗主壓製……”
徐行澹澹說道。
話說到一半,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倘若任元瑞不壓製這些世家修士,那麽他采取別的方法,就不會這般友好了。
這句話,倒也不是徐行多麽希望任元瑞當這個宗主,而是他不想多做殺孽。
倘若任元瑞不同意,那麽他只有調集補天教修士,鎮壓這些世家修士了。
“貧道明白了。”
任元瑞點了點頭,“世家修士我會竭力鎮壓,將這些世家修士拆分,重新恢復仙宮。”
世家修士也不是生來就惡。
飛羽仙宮的世家修士,其先祖都是對仙宮有大貢獻的前輩。
就連阮白眉當年算計徐行,也想重現其先祖、第十一代宗主阮敏功的偉業,讓師徒一脈和世家一脈重修於好……
“善!”
徐行點了點頭,拱手一禮後,一甩大袖,準備離開琅嬛洞天。
有任元瑞在,再借助他殺死遲淵二人的余威,他相信飛羽仙宮的世家修士翻不起大浪。
“徐聖君暫且留步。”任元瑞叫住徐行。
等徐行扭頭回身的時候,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重立飛羽仙宮,補天教……該如何處理?”
“自此兩脈仍舊分離?”
“仍舊分離。”徐行搖了搖頭,“你我兩脈雖然同源,但既分兩脈,就再無修好一說。”
言畢,徐行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了琅嬛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