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件紗帳名字叫瀟雲月帳,也是,我所取得的七靈鏈,一看就是女性的飾品……”
聽到這裡,徐行漸有所悟。
他磨滅七靈鏈禁製的時候,就在猜測湖心宮主人的性別,應是地位不低的女性。
如今始知全貌後。
不禁對那位名叫瀟瀟娘娘的天狐族先輩產生了好奇之心。僅是留下的飾品就足可稱為異寶,其修為,絕對遠超血裔世界現存的強者。
戰神,能擁有瀟瀟娘娘這樣的強者為寵妾。修為,更加深不可測。
“瀟雲月帳上記載,當年,戰神在外界遭遇強敵,不幸重傷隕落,從此關閉了內部洞天與外界的聯系……”
“不過在摩雲宮的戰神傳承中,卻有走出外界的方法。妾身在得到瀟瀟娘娘的部分傳承後,大致對此戰神傳承有了些許了解……。”
“然而,卻也因此惹了大禍,致使摩雲宮被吸引到了南川谷,在我天狐一族的棲息地中降臨。”
天狐王湘君說完這一通話後,目光灼灼的看向徐行。
水淺難養真龍。
此界的池子太淺,七劫鬼仙、無漏境的高手都想掙脫此界束縛,另覓它途。更別說徐行這等“老怪”了。
走出去,前往外界,對於強者,絕對是一難言的誘惑。
戰神傳承,於天狐族無用,而狐族向來習慣倚靠強者……。
故此,天狐族湘君選中了徐行,打算讓徐行取得戰神傳承,帶她們天狐一族走出這束縛之地。
“為何是我?而不是血蛇王戴封、紫鼠王丁宗等人?”
徐行沒著急答應天狐王的請求,反問道。
合作的前提,是互相取信。
他也估摸不準天狐王為何單單尋上了他。
而且還找了他二十年。
二十年時間,絕對夠天狐王讓天狐一族從容撤出南川谷了。
“妾身最初找徐道兄,是想請徐道兄隨妾身一起入摩雲宮,妾身得瀟瀟娘娘的全部傳承,徐道兄得戰神傳承……”
“以徐道兄的豁達,有了戰神傳承在手,自看不上妾身獲得的這點小傳承。”
天狐王湘君抿嘴一笑,“徐道兄倒是當局者迷了,當日在湖心宮,徐道兄恪守盟誓,靈兒可是歷歷在目……”
“不料,就在最近,突然得到族內消息,說摩雲宮出現在了我們南川谷。所以靈兒這才著急找到徐道兄,解救我天狐一族暫時的危難。”
她補了一句。
不過……還有一句話她沒和徐行說。
事實上,當初徐行被“囚禁”在南川谷時,她對徐行沒說謊,她與師玉豔曾是舊識,論起輩分,徐行確實應當叫她一句“姨母”。
如今縱然她對徐行這個“老怪”仍舊心存忌憚,但當日在摩雲宮,徐行對師玉豔的維護,她亦盡入眼中……。
“原來是因此故……”
徐行頓時恍然。
盡管他和天狐王湘君是泛泛之交,比不上另外兩大妖仙。但“白首相知猶按劍”,臨近危難之時,才越容易看出一個人的品性。
湖心宮內,他恪守了心性。
沒趁人之危,對天狐王下手。
因這一點,他被天狐王湘君信重。這才苦苦尋了他二十年,將戰神傳承這一項機緣允他,而不是交給別人。
“仙命在身……”
“才有此延福。”
徐行稍作感慨。
好人無報,才是常事。
若非他兩大仙命在身,恐怕也輪不到他此時好人有好報。回報,對他這等身具大氣運人來說,只是算是錦上添花。
“湘道友之事,徐某同意了。”
有好事上門,徐行當然沒有推拒的道理。
先前詢問,只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謹慎。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進事。
……
……
入南川谷的狐族領地,在外界另有密道。
徐行跟隨天狐王湘君來到距離南川谷約莫三十裡地的一處斷崖。
二人立在崖邊,朝西北方向望去。
只見摩雲宮一如往舊。
虛幻的瓊樓玉閣覆壓在南川谷的谷心處。其一重重玉閣望之不見邊岸,各種瑤草琪花,神霄絳闕、仙山樓閣……。
而在南川谷的南邊陡坡旁,則黑壓壓的站滿了一群人,服飾不一。僅是東首處,就有十幾家門派,什麽“斷生寺”、“斬魔閣”、“天欲宗”、“飛霜派”。
南川谷在薑朝的西南邊境,距離北莽邊境差著十萬八千裡。徐行和天狐王湘君遁速再是不低,期間趕路、打坐調息花費的時間就有十來日,到了南川谷,已經是摩雲宮現世的第二十四天了。
“普渡教……”
就在徐行二人打算收回目光,先入南川谷天狐族領地內部的時候,他們注意到了西首處,打著“普渡教”旗幟的一派勢力。
其勢力最引人注目的是八個抬著肩輿的白衣女子,肩輿上面撐著黃色羅蓋傘,內裡坐著一頭戴笠帽的白發年輕女子。
“你娘?”
天狐王湘君柳眉一挑,言道。
盡管師玉豔遮住了面部,但她和師玉豔相識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一眼就看出了這白發女子,是曾經的普渡教聖女師玉豔。
“只不過她的氣息,似乎在無漏境以上。對了,她本就是普渡教的天之驕女,如今又過去了八十年……”
她與徐行談話,揣測道。
八十年過去,得了瀟瀟娘娘的部分傳承後,此時的她也到了八劫鬼仙。
固然不能與當年的東海龍君相提並論,但絕對有資格躋身入此界的一流強者之列。
八劫鬼仙亦有差別。
東海龍君屬於進無可進,在八劫鬼仙中積累多年的厲害人物。
而十大妖仙,只是對年輕一代的尊稱。論及實力,以前七劫鬼仙的他們,只能算是二流。
說完此話後,天狐王湘君見徐行一副臉色平靜至極的模樣,她似乎心中明白了什麽,心裡竊笑幾聲,然後香袖一甩,打開了這處斷崖的密道,邀徐行與她一同走進。
此密道非是直通南川谷的狐族領地。
而是先入徐行先前被關進的天狐王閨房。
閨房的拔步床下面暗藏玄機。
打開機關,就能從中走出。
若僅這一點凡間機關,還不至於瞞住當初的徐行。之所以這機關能夠做的隱蔽,是因為這洞窟的岩壁能抵擋神魂之力的查探,端是奇妙。
“若是有人發現了那條密道。”
“偷闖入妾身的洞府,就別想出去了,會被活活困死在這裡。除非……有無漏境的實力,能撕碎洞口的關門石。”
天狐王湘君一邊施法打開洞府門口,一邊與徐行隨口攀談,增進二人情誼。
“看來當初是徐某當了君子。”
“不然的話……”
見出南川谷的密道,就藏匿在他身旁。徐行忍不住眉宇微皺,自嘲一笑。
他當初還以為天狐王湘君沒收走繡塌上的自用的枕頭、被褥,是意在魅惑於他,如今想來,卻是他自作多情了。
不過也是,任誰也難想到,關押的監獄出口,就距離自己不到三四步。
“十大妖仙,天狐王最智……”
“果然非是虛言。”
徐行搖頭一歎。
二人說話的間隙,洞口閉門石就已打開。
一一閃身出了洞府。
天狐王湘君將閉門石重新落下,以防外敵擅闖。然後她念動咒語,將不老泉的泉眼收到了一個玉瓶中,然後從納物袋中取出一張符紙小心翼翼的貼在了玉瓶的瓶口處。
“又是銀色蝌蚪文?”
徐行察覺仔細,看到了符紙上的符文,上面閃爍著幾個細小的銀色蝌蚪文字。
“不知這符紙……,湘道友從何而來?”
徐行詢問。
他此時和天狐王是盟友。假使天狐王知道這銀色蝌蚪文的來歷,應不會敝帚自珍,對他嚴防死守。
“不老泉是瀟瀟娘娘沐浴所用的靈泉,千年前,第七任天狐王將此泉眼帶到了族中,而這玉瓶與符紙,也是第七任天狐王從摩雲宮中所取得……”
天狐王湘君順口回答。
不老泉是天狐一族的聖物,眾人皆知,亦有不少人垂涎。只不過念在此物不能移動,所以沒有人竊取。
若是讓外人得知,不老泉能被封印,隨身帶走。此泉的價值,就會瞬間翻上幾番。
此時如此神奇一幕的出現。
徐行心存好奇,應有之理。
“這是妾身剛才截取的一小段泉眼之水,就送予徐道兄了。”
隨即,天狐王湘君玉掌上多了一團水銀狀的液體,被她用陰魂之力包裹平托著,朝徐行遞送而去。
戰神傳承,還只是畫的一塊大餅。
有實打實的好處,待會請徐行幫忙,更好一些。
徐行接過不老泉的泉眼之水。
這泉眼之水比他之前飲用過的不老泉泉水靈氣濃鬱不少,一陣陣馨香撲鼻而來。同時,他感覺自己渾身的生命精氣仿佛更踴躍了一般,有種進化飛躍的感覺。
“多謝。”
見這一團不老泉泉眼之水如此珍貴。徐行連忙用法力鎖住了這一團泉水的靈力,將其存入了仙鶴靈燈中。
仙鶴靈燈是上古玄寶,存的燈油能千萬載靈性不失。借其暫時存放不老泉的泉眼之水,再適合不過。
隨後,二人走出洞窟,來到了天狐殿。
天狐一族來歷神秘,徐行在炎朝、北莽的各種重地鮮見有陣法存世,但此時摩雲宮降世,南川谷外強者頻現,天狐族的領地竟然開啟了一道護族大陣。
此陣的靈光至少在二級以上。
“在南川谷外的時候,當時我就疑惑為何各大派的強者不佔據天狐殿,偏要在外駐守,原來是有一陣法……”
徐行抬頭觀摩陣法的運行軌跡,再結合主世界的陣法傳承,猜測此陣的來歷,以及此陣的陣腳、陣眼。
“與摩雲宮的陣法有相似之處,陣法雖完整,但運行有礙阻,應是從摩雲宮中得到的陣盤、陣旗……”
以他陣法見識,略一觀摩,就知道了天狐族的根底。
“有人攻殺來了。”
天狐族的一位老嫗拄著龍頭拐杖,目視遠方,只見一凶蠻漢子單手持錘,猛地朝陣法的護罩一砸。
隨後,瞬間,一道金光從陣中射出,將這凶蠻漢子從頭到腳剖成兩半,血流不止。
然而攻殺的凶蠻漢子只是先鋒,後面又衝來了幾個散兵遊勇,有羽衣星冠的道人,還有點著戒疤的和尚,甚至還有幾個氣質近仙的女子。
“是各派各教的試探。”
“摩雲宮現世的時間快到了,根據星羅宗的推測,此次摩雲宮現世應是在南海之濱的孤雲城,但此次偏偏落在了南川谷,各派認為天狐一族必隱藏著什麽隱秘……”
拄杖的老嫗目光看向徐行,對徐行解釋外界各派此番作為的目的。
她是天狐一族的大祭司。
不過沒修鬼仙一道,而是修的是肉身武道。如今歲至垂暮,氣血衰敗,沒了天狐一族該有的美貌。
“楚王黎宏終於到了,而且沒帶一兵一卒。”
這一句話,不是天狐族大祭司說的。而是外界的各派弟子所言。
東面的山峰上,落日已斜照。
然而就在這一刻,有一璀璨大日自地平線上面緩緩升起,九丈九高的金身鎮壓寰宇,幾近扭曲了時空,天地為之而顛倒。
有萬道秩序在金身附近浮現,傳出哀鳴,仿佛這金身撕碎了空間一樣,要在此界中再開出一片天地。
“楚王黎宏,你殺我無空寺上下三萬余口,血債血償,今日老衲送你上西天,朝拜我佛!”
“你未帶一兵一卒,正是我報仇的好機會!死來!”
一個紅衣老僧在南川谷混雜的人流中閃出,他面容枯槁,瘦的皮包骨,手持一個禪杖,袈裟披在他的身上,仿佛披著大袍,內裡空空蕩蕩。
然而就在他說話的瞬間,瘦弱的身軀立刻就如魔鬼般突然暴漲了數倍,紅色袈裟被鼓凸強健的肌肉撐起,顯得有些憋仄,脊背有若龍形,渾身上下充滿了難言的力量。
“無空寺的燃血大法。”
“這是薑朝剿滅無空寺時逃走的道盛和尚,他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是無漏境的強者,雖未凝結金身,可他的氣息,已經不若於金身,燃血的一瞬,他有足可比擬金身境的戰力……”
一個個強者不斷交流。
只不過還未等他們話語落下,揮舞禪杖朝楚王黎宏攻擊的道盛和尚便被這巨大的金身一腳踩死,如碾死螞蚱般容易。
妖豔的血花濺落坡嶺。
楚王黎宏眸光冰冷,散發著一股唯我獨尊的氣息,他舉手抬足,一股股令虛空顫栗的波動從其身上爆發而出,強大的氣血衝擊甚至直接將臨近的幾個鬼仙陰魂壓碎。
“死!”
“爾等忤逆朝廷,該當死罪!”
他九丈九高的金身朝地面覆壓而下,數千名各派強者恍若雞崽一樣,被他直接拍成肉泥,即使有僥幸逃出的,亦被他的掌波拍碎成齏粉。
僅是幾個刹那。
剛才還簇擁在南川谷外黑壓壓一片的各派強者,就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下各派的掌教、大長老等人,及時避開。
“是天魔銅簡的氣息。”
楚王黎宏的氣息,徐行並不陌生。他發覺楚王黎宏的金身雖然璀璨,可並不光明,似乎摻雜著魔氣,與他難以相提並論。
“剛才道盛和尚的染血大法,血影……”
徐行似乎窺見了百年前的隱秘。
弘成帝屠戮無空寺……。
或許與天魔銅簡有關。好端端的,無空寺為何去扶龍,從而被登基後的弘成帝報復,從而屠寺。
無空寺覆滅,亦是導致師玉豔等人挑選真龍天子推翻薑朝的直接因素。
“武行……”
“死!”
這一瞬間,在天狐殿陣法之外的楚王黎宏也注意到了徐行的存在,他面露冷笑,單腳一提,朝天狐殿徑直踩去。
若非徐行,他射陽侯武夷的身份可不會泄露,也不會被殺死一個分身。
轟隆隆——
這一金色巨腿踩下,竟帶著滾滾天雷之音。比起剛才踩殺各派強者的一腳,楚王黎宏的這一腳,顯然使出了全力。
所向披靡,無人可擋!
只是,一輪明月忽然綻放於高空之中。龐大的月輪散著乳白色的光芒,一個頭戴笠帽的白衣女子嵌在這月盤之中,宛若神靈降世,她雙眸威嚴,散發著金色光輝,氣質出塵,而又懾人。
“敢殺我兒!”
“死!”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徐行和天狐王湘君見到的師玉豔。
在楚王黎宏殺戮各派強者的時候, 她不知何時躲走,但在此刻,卻又突然出現,如一月之仙子,要救下徐行性命。
月盤擋住了楚王黎宏的撐天金腳。
但這一擊之下,師玉豔也並非毫發無損,她掐訣召喚而出的月輪此刻被幾近震碎。不過她廣袖輕撫,這一月輪又重新複歸完好。
天狐殿外的徐行,觀測到了這月輪中的一隻白色夢貘。正是師玉豔在融血境煉化的夢貘之血所顯化。
“你先殺我夫,後又欲殺我子。”
“此仇此恨……”
師玉豔銀牙緊咬,她氣勢驟然升騰,手中的月輪縮小到被一手緊握,隨即她竟無可悍阻的衝向了楚王黎宏,像是自找死路。
然而,刹那間。
一種恐怖滔天的氣機在月輪中綻放。
楚王黎宏被轟出十數裡開外,他金身破碎,露出了龍袍身影,龍袍當中破開了一個大洞,貼身的金甲一片焦黑。
竟是這上古玄寶保住了他的性命。
“普渡教沒有這功法……”
“不過,你也快力竭了。”
楚王黎宏咳出一道道金血,他臉色難看,諷笑的看著遠方的白衣女子。
此界盡頭,他已經觸摸到了。
任憑師玉豔再強,也不可能毫發無損的傷他如此之深。
“金身境,遠超爾等想象。”
“朕距離洞天只差一步。”
“豈是爾等能比的。”
他放肆大笑。
而就在這時,硝煙散去之後,師玉豔竟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美玉雕砌般的右手徑直伸到了他的腹腔,刺破皮膚、血肉,掏出了一個金光璀璨的心臟。
然後,將其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