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兵造反後,他山珍海味吃膩了。
全豬宴,再難記起。
如今他即將身死,最想吃的,還是那一口全豬宴。
只不過,侍從們也是看人下菜的主。
見到尚和尚大難臨頭,哪會乖乖聽從尚和尚的吩咐,一個個明著答應,但出了聚義廳後,就轉頭即跑,連頭都不回。
“盟主,盟主……”
“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投靠刑天王徐行……”
“傳言他得了天命,讓久旱的關西道下了雨水。刑天王此人最重恩義,肯定不會輕易撕破臉皮。”
吳程思捉急,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前任的公羊儀賺了尚和尚的秘籍,投靠到了刑天王那裡。那麽他這個後輩,也可以依照舊事,給自己謀求一條生路……。
得了天命的刑天王,日後定是真龍天子。
投靠別人,哪有投靠刑天王一勞永逸。
其外,他說的倒也不假。
不管刑天王出於何種目的沒殺悼天王姚當,但這無疑全了刑天王的仁義名頭。尚和尚投靠刑天王,估摸著刑天王會看在尚和尚以前的盟主身份,給尚和尚一個好的待遇……。
“徐行?”
“刑天王……”
尚和尚瞬間眸生亮光。
“狗娘的,早不說……”
他連忙撿起地面上的袈裟,隨手一披在身,然後單臂舉起謀士吳程思,瘋狂朝後山方向逃竄。
得益於《八臂明王經》這門剛猛功法。
他一口氣跑出了十多裡路,遇人殺人,無人可擋。
“盟主,換衣。”
“後面追兵追上來了……”
被保護的吳程思看了一眼身後密集的官兵,連忙言說道。
尚和尚隨手一奪一名官兵的甲胄,披在身上,混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見。
……
崇明二十二年,秋。
尚和尚的投靠和朝廷的封賞一前一後到了關外道。
相隔不到三天。
刑天王府,門口。
“徐使君……”
“陛下對你可是額外厚愛,這本《皇庭劍典》可是皇宮裡的不傳之秘,但在陛下的堅持下,還是賞賜給了你。”
“徐使君可不要辜負了陛下的厚望。”
念完聖旨後的掌印太監李恩露,將聖旨和一本薄冊一同交到了徐行手中,臉上掛滿了笑容。
按理說,以他的尊位,跑到關外道宣旨是紆尊降貴。
但誰讓崇明帝最信任他這個太監頭子。
他當天使來盛華府,除了宣旨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打聽徐行和關外道的虛實,探明徐行到底是否沉湎於武學之道,不思進取。
“李公公客氣了。”
“當日陛下對鄭禦史的厚愛,下官也是聽到了耳中。”
徐行將聖旨和功法揣在袖中,毫不客氣的冷聲回復。
“鄭禦史?”
李恩露稍一愣,瞬間明白了徐行所說之人是誰。
去年安仁公主大婚之日,鄭禦史上奏崇明帝讓其給關西道賑災。因為此事,鄭禦史惹惱了崇明帝,被賜一杯鳩酒,赴了黃泉。
他乾笑幾聲,“皇恩浩蕩,鄭禦史不明天時,就是最大的罪。”
徐行能誹謗崇明帝,他不敢。
“李公公……”
“你可知道鄭禦史曾是我的嶽丈?鄭三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只差一紙聘書就能娶上門的未婚妻?”
徐行盯著李恩露,
淡笑一聲,“下官勸李公公回京之後,好好跟陛下說說此事,不然奪妻之恨在此,我徐某人說什麽也不會輕易罷休,舉兵清君側,可不是什麽虛言。” 他手放在李恩露肩上,用力拍了拍。
李恩露瞬間臉色微變。
他來關西道,就是得了崇明帝旨意,安撫徐行。
若真讓徐行發兵攻打神京,哪怕只是虛張聲勢,他也討不了好果子吃。以崇明帝的心性,哪怕不會發配他下獄,但失寵那是肯定的。
“反正教坊司的犯官妻女那麽多……”
“多一個,少一個,也無大礙。”
“你說是不是,李公公?”
徐行再次威逼。
“這……”
李恩露額生冷汗。
好端端的,他怎麽應了這一件差事。
“李公公,你說……,我現在逼你在罵陛下的奏折上按下手印,然後轉交到陛下手上,陛下是信伱,還是不信……”
“暗通曲款,私交反賊。”
“這罪名可是不小,足夠你掉腦袋了。”
徐行湊到李恩露身旁,低聲道。
出天牢後,他也沒忘答應鄭禦史的事。
“為眾人報薪者,不可使其凍弊於風雪”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固然鄭禦史上奏,有沽名釣譽,為自己一世清名連累家人的嫌疑……。
可一些情義還是要做的。
如今,威逼李恩露交還鄭禦史家屬的行為,對他來說,只不過是惠而不費的一件小事。
並且他亦可借此,握住李恩露的一個把柄……。
“徐使君說笑了……”
“區區小事,雜家應下了。”
李恩露識時務道。
交好徐行,也能給他自己謀奪一條後路。
天下大勢豈是他一言兩句就能影響到的。
見此。
徐行後退半步,屈臂做出邀請狀道:“我府上有許多珍玩,但礙於下官見識鄙陋,不知好物來歷,不如李公公賞鑒一番……”
“徐使君家學淵源……”
“豈有不認識的珍玩?”
李恩露松了一口氣,跟著徐行的步子,邁入天王府後宅。
他也暗自慶幸,徐行不是普通的反賊,而是混跡過官場的反官,做事極有分寸。哪怕是威脅他,事後亦給了他好處,而不是一毛不拔。
這說是賞玩寶物,實則嘛……,就是趁機賄賂他。
“下官學的都是雜學。”
“僥幸算術科入仕,哪算什麽家學淵源……”
徐行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
“對了……”
“下官聽說給事中陳厚言明了我的出身,被陛下否決了?”
“不知道可有此事?”
他裝作不經意間說出這句話。
給事中陳厚,好歹也是七品官,在朝堂一頭撞死在殿柱上,瞞不了任何人。四明山麾下的五虎堂,早就將這則消息傳到了天王府。
此時,之所以說這話,是意在讓李恩露明白什麽叫前車之鑒。
“雜家身處后宮……”
“不知政事。”
李恩露雖隨口敷衍,但心底裡卻打定了主意,回去哄騙崇明帝,決不能說出真話真事。
不然,下一個被迫撞死當場的人,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