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崇明帝皺眉,“國庫怎會如此少銀?”
堂堂國庫,只剩不到三十萬兩白銀,說出去都讓人覺得可笑。
他直覺,是這群文武百官貪汙了。
“朝廷多難。”
“但匪不能不剿。”
“朕從內帑捐十萬兩銀子,國庫再出十萬兩銀子,剩下文武百官,再募捐一些錢……”
崇明帝歎了口氣,宣布旨令。
群臣再次默然。
內帑,是皇帝的私庫。
而國庫,則是朝廷的。
“歐陽愛卿,你身為宰輔……”
“先出銀子吧。”
崇明帝目光灼灼的盯著歐陽宰執,言道。
“臣……”
“臣捐五百兩。”
歐陽宰執一咬牙,打算捐出棺材本。
他在先帝還在的時候,就已經入了內閣,成為大學士。熬了多年,終於當上了內閣首輔,即宰執之位。
在先帝之時,朝堂還不算太過混亂。
所以他雖然收過賄,卻不多。
“五百兩?”
崇明帝眯了眯眼睛。
宰輔雖貴,但想要靠俸祿攢下五百兩,不是一件易事。他早就聽巡夜司密報,歐陽宰執生活奢靡。也是,能隨手拿出五百兩的臣子,定是朝中貪官。
“臣願出一百兩……”
禮部尚書做出一副艱難抉擇的模樣,忍痛道。
“這些卿家,都是貪官。”
崇明帝一一將捐款額度大了的官員記在了心裡。
終於,兜兜轉轉,來到了韓太仆身上。
“太仆素來清廉……”
“略盡心意即可。”
看到韓太仆一臉難為,崇明帝暗歎一口氣。
他又仔細看了一眼韓遂身上的官袍,洗的發舊,腳上的登雲履亦是一雙舊鞋,不知穿了多久。
宮裡的韓貴妃亦是一樣,開了織房,自己縫製衣服。
偶爾蠶吐的絲多了,韓貴妃也會將織出來的緞子賣到民間,賺取一些日常開銷。
父女二人都是忠貞體國的人。
他不能寒了臣僚們的心。
“臣……”
“臣捐五十兩。”
韓太仆一臉肉痛,哭喪著臉。
“五十兩?”
崇明帝略微點頭。,
以韓太仆的身家,捐出五十兩,已經算是多了的。
三公九卿一個個捐完了。
歐陽宰執的五百兩是捐款上限,比他官職低的人,都不能捐的比歐陽宰執高。
滿朝文武,攏共站了一百多號人。
這一場募資下來,崇明帝收到了五千兩銀子。
“臣……,最近時常夢回故鄉,應是到了風燭之年。”
“願乞骸骨,還望陛下恩準。”
歐陽宰執深吸了一口,站了出來,拱手道。
以他的智慧,已經猜出了崇明帝此時的想法。他捐銀五百兩,委實太多了。多到了,讓皇帝忌憚的地步了。
可他也不能不多出銀子。
一旦他出的少了。
百官尾隨,捐銀之事恐怕會更令朝堂、崇明帝難堪。
若是其他皇帝,他這個宰輔還能做下去。
可……,面對崇明帝,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個機會了。
再不乞骸骨,恐怕會落得和陳厚一個下場。
“可!”
崇明帝微微頷首,答應了下來。
“臣……”
“臣也願乞骸骨。
” “臣父新喪,願回家鄉為父守孝。”
幾個察覺到朝堂氛圍不對的臣子,也一一請辭。
“可!”
崇明帝見到這是剔除朝中蛀蟲的好機會,哪會不答應。
他一一點頭,許之。
“等再剔除這幾個貪官……”
“朝堂,就能眾正盈朝了。”
他一掃殿內群臣,忖道。
……
朝會一下。
崇明帝請韓遂等幾名高官入偏殿商討要事。
大事開小會。
小事開大會。
歷來如此。
關於針對四明山的決策,不可能在朝會上輕易下決定。
“反賊的要求……”
“我認為陛下還是要答應的。”
韓遂看出了徐行請旨封賞的用心險惡。
若崇明帝是明君,他當然會直言不諱,可偏偏崇明帝是個志大才疏、剛愎自用的主,剛才陳厚的下場他亦看見了,可不敢胡亂說話。
“還請韓愛卿細說。”
崇明帝將鍋又拋給了韓遂。
他有心想同意徐行的請賞奏折。
一旦同意了請賞奏折,關西道……就不算丟了國土。他的臉面就能保全。若是不同意,丟了一道之地,必會天下沸議,到時候他面上無光。
等同意了封賞,再派大軍剪滅這些蟊賊……。
蓋子就算捂住了。
可盡管他是這般想的,但卻不能說出這種話……。
一說出,顯得他無恥,面上也沒光彩。
“陛下,這……”
“微臣愚鈍。”
韓遂也是精明至極的人物。
這口鍋,他不敢背。
倘若官兵戰敗,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到時候他只有一死謝罪了。
剛才說的那番話,他也心存一絲盡忠的念想,意在讓崇明帝擔責。畢竟這口鍋,不管是他,還是旁人,都擔不起。
崇明帝的信譽……,委實不敢讓人奢望。
假使崇明帝能擔起這份責任, 朝廷還有一些希望。
能讓朝臣看到一絲曙光。
“陛下……”
“韓貴妃在宮裡給皇爺煮了雞蛋羹呢,剛才來信,讓皇爺您一下朝,就去她的宣華宮……”
見此,掌印太監李恩露替韓遂解了一圍。
聽到韓貴妃這三個字,崇明帝面色緩和了一些,他看向劉指揮使,“快馬加鞭,趕在歐陽愛卿出門之前,堵住他,讓歐陽愛卿上書國策。”
“朝廷艱難……”
“死後,給他上文忠諡號。”
既然歐陽宰執享受國祿這麽多年,是時候,也輪到其奉獻了。
見此。
韓遂等人雖如釋重負,但在心底裡卻暗鄙崇明帝。
……
神京外,照馬驛。
照馬驛在神京南面,距離神京約莫二十公裡。
是下江南的第一個驛站。
歐陽宰執騎著一頭老牛,身後跟著一個老仆。
再其後,則是一輛馬車。馬車裝扮並不簡陋,卻也不見奢華。
“爹爹,咱們為什麽要離京?”
“怎麽突然辭官了?”
馬車葦簾被一隻白皙的素手揭開,十六歲的少女梳著雙平髻,探出頭來,“女兒時常聽爹爹說,要力挽狂瀾,不負先帝恩德,正當危世,才應挺身而出,怎麽……,爹爹可是遇到了不平事?”
她容貌隻算中等,並不秀美。
只不過養出了書卷氣,看著讓人頗為養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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