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下三策?”
尚和尚訝然。
他整飭了一下儀容,正襟危坐,“還請公羊先生明言。”
“三策,第一策,為上策……”
公羊儀踱了幾步,沉聲道:“去盟主偽號,讓於四明山,讓姚當為盟主,重新分配十八路反王部眾。”
“四明山既然要講義氣,咱們就讓四明山去講……”
“以四明山實力,僭越稱尊,即使成了盟主,安敢掠法王虎須?”
八臂法王尚和尚聞言,眼眸深處露出了一絲失望之色,他接著緊聲問道:“那中策和下策呢?”
去了盟主之位,天下英雄該如何看他?
固然自去盟主之位,能避虛就實,重新整合合陽山勢力,但他不願拉下臉面,當眾承認自己的不足。
就如皇帝不願下罪己詔一樣。
一下,就會勢必打擊自己的威信,撕破自己君權神授的偽裝。
有祖宗基業的皇帝,還能讓黎民百姓看在先祖的面子上,信他一次。但尚和尚是自己單打獨鬥闖出來的基業,沒這個自信……。
“中策,下策……”
公羊儀歎了一口氣。
上策往往是謀臣的智計巔峰,八臂法王否定了上策,就是對他一定程度上的否定。
不過他也不喪氣,提出上、中、下三策的時候。
他就沒指望尚和尚能直接采納上策。
上策,太險。
提出上策,只是為中策、下策起個底子。
“中策……”
“尊升海王為義帝。升海王有前朝血統,縱使此言可能是假的,但我等何不將計就計,奉他為主。而法王可自尊為兵馬大元帥,由法王重新調配兵馬……”
“升海王此刻兵馬已失,為法王掌中玩物,翻不了天。”
公羊儀一搖羽扇。
他的上策、中策都意在讓尚和尚不在擔任十八路反王的盟主之位。只不過上策是直接將盟主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四明山,而此刻尊奉升海王為義帝,則是打算在十八路反王體系外另起一套班子。
如今尚和尚和其他反王的矛盾點在於,尚和尚吞了其他反王的兵馬,致使這些反王聯合四明山對尚和尚逼宮……。
盟主雖大,可在這個體系內,尚和尚仍和反王們地位相等。
但尊奉升海王為義帝後,以恢復前朝大統為理由……。
升海王有名,尚和尚有實,矛盾自解。
升海王的大義,就是尚和尚的遮羞布。
“不可!”
“升海王那個孬人,怎可為義帝!”
尚和尚能看出另起一套體系的好處,可自視自己是“明王降生”的他安肯屈尊在升海王之下,當什麽兵馬大元帥。
說著容易,做著難。
世間之事大抵都是如此。
見尚和尚否定了他兩條計策,公羊儀也不惱,他沉吟稍許道:“第三條計策為下策,法王可用之。”
“還請先生悉講。”
尚和尚繼續做出禮賢下士的姿態。
“下策,唔……,不難。”
“法王以盟主之尊,任命姚當為副盟主,和姚當共商如何給丟了兵馬的反王們分兵。分多了,法王不會同意,分少了,姚當就要受責……”
“此法只是一時之計,暫緩反王們逼宮。”
“隻待時日一久,法王整頓完了兵馬,何須在意這些失了勢的諸侯……”
公羊儀緩緩說出自己的計策。
下策,沒什麽高深的,無非就是扯皮。
拿四明山當暫時的擋箭牌。
“不過……”
公羊儀歎了口氣,“姚當此人生性謹慎,應不會前往合陽山與法王會盟,成為十八路反王的副盟主。”
“先生可有妙計?”
尚和尚一愣。
“以信邀之……”
“法王最珍愛的寶物是什麽?”
公羊儀反問。
“當是懸濟寺的鎮派功法《八臂明王經》。”
尚和尚猶豫了一會,回道。
除了合陽山這個諾大的勢力之外,他最珍貴的,就是叛寺偷拿的懸濟寺鎮派功法。得益此功法,他內外兼修,闖出了一個八臂法王的名號。
“區區功法。”
“只要解決今日之危機……,還有什麽舍不得的……”
尚和尚很大方的從腰間掏出一人皮書,鄭重的遞給了公羊儀。
功法是珍貴……。
但要看與什麽去比。
如今他在爭奪天下,與權勢相比,功法不值一提。
“儀願為法王勞走一趟。”
“勸說姚當上山……”
公羊儀拱手。
“得公羊先生……,是本王之幸!”
眼見公羊儀願意舍命赴險,尚和尚大為感動,目含熱淚,發出了肺腑之言。
……
半日後。
身披白色大氅的公羊儀騎馬趕到了虎魄川,他看了一眼虎魄川的扎營、拒馬、戰壕,以及往來巡邏的義軍後,對手下感慨道:“得刑天王后,四明山脫胎換骨了,這扎營你看距離,剛好是一箭之地……”
“還有拒馬、戰壕,都是良將之為!”
“你再看這些兵卒背上的彩旗,這是旗語……”
“十八路反王中, 可是鮮少有人懂這個。”
陪同公羊儀一同涉險的人,除了一眾護衛外,還有尚和尚的親信大將汪通。其人戰績驍勇,是尚和尚手下的虎將。
“公羊先生,何必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
汪通言語頗有些不服氣。
固然以他的見識,一眼就能看出公羊儀所說非假。
可公羊儀這番態度,著實不對。
不過令人大感意外的是,一向自視甚高的公羊儀亦一反常態,沒反駁汪通的話,他搖了搖羽扇,笑了一聲,就一夾馬腹,策馬入了四明山寨。
半個時辰後。
虎魄川,養心閣。
自前日的大戰過後,四明山寨的部眾就全部來了虎魄川,棄了四明山的營寨。
按照刑天王的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但山寨上下,還是沿襲了四明山寨的傳統。
稱呼悼天王所在的營房為踏雪閣,威天王所在的營房為虎踞堂,坤天王所在的營房為雙錘寨,徐行所在的營房為養心閣……。
“今日一見刑天王……”
“公羊儀不失所望。”
在養心閣坐了半個時辰的冷板凳後,徐行姍姍來遲。然而公羊儀非但沒有絲毫的生氣,反倒臉上掛滿了笑容,一副榮幸至極的樣子。
“公羊先生……”
“以此拙劣手段挑撥本王和大哥之間的關系,非是君子啊。”
徐行入了主座,隨口抿了一下剛泡好的明前茶水,然後話語轉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