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友如此,應該是另有打算,有取勝的把握,才如此做。”
不虛子沉吟片刻,說道。
盡管他也不清楚徐行的金烏法相是否能勝過陣中的朱雀法相,但到此重要關頭,卻也不能說喪氣話,敗壞軍心。
“是極,徐道友定腹有決策,這才施展這門神通……”
崔通聽到不虛子的話,回過味來,不留痕跡的補了一句話。
“諸位道友,相信徐道友……”
“我這鶴兒,面對徐道友,可是一直在翩翩起舞……”
貪狼道君從袖中拿出了一個荊籠,對補天教眾人指了指籠中的紅翎仙鶴,笑道。
“是鐵冠鶴?”
“想不到貪狼道友身上有這隻異獸,難怪肯讓自家聖女早早就和徐道友情定……”
眾修看到這紅嶺仙鶴上紅下白的面頰,以及宛如鑄鐵玄冠的鶴冠時,心中頓時如釋重負。
鐵冠鶴能看到修士的仙運,若看到大氣運之人,就會翩翩起舞。
異獸的神通,遠比他們靠經驗判斷要準確的多。
“竟是鐵冠鶴?”
徐行神識遍布戰場,待看到貪狼道君手中荊籠的鐵冠鶴時,眸中露出了一絲回憶之色。
“可惜只有一隻……”
他搖了搖頭。
話畢,他不再多想,收回散布在戰場四周的神識,開始全力催使法力,投入到體外的金烏法相。
片刻之後。
他肌膚皸裂,血液滲出,點點金液在天穹中閃爍,宛如瓊露般滴落到地面的湖水之中。
生之道則四溢,死寂一片的湖面複蘇了生機,埋藏在山川的魚卵開始破殼而出,化作一隻隻魚兒在湖中遊蕩……。
“涅槃術和金烏道體,他這是要使出那一招……”
“浴火重生,極致升華……”
看到這般異象,崔通心中一驚,對徐行取勝多了一些信心。
涅槃術,可不僅是肉身、神魂死後的復活神通,也是一項極強的攻擊大神通。
借涅槃,提升肉身、神魂、法力的強度,升華到更高的境界。
鳳凰是上古神獸,本命神通涅槃,可不僅能用來復活,更可以借此轉世、延壽,提升境界。
涅槃術是根據鳳凰涅槃所創的大神通,雖不能用來提升修士的境界,但借此術,將修士極致升華,提前觸碰到下一境界,還是可行的。
下一刻。
徐行的金烏法相倏然氣勢大增,圍繞身邊的太陽真火瞬間液化,有若岩漿般覆蓋全身。
剛才還不清晰的翎羽,也一根根徹底顯化了出來。
這一刻。
化作火海的天穹多了一尊太陽。
兩尊太陽共同屹立在虛空之中,有若火神高居蒼穹,俯視天下黎民,而烈日,就是祂的兩隻眼睛。
風雲破散,湖水沸騰。
“這是什麽手段……”
朱雀法相內部的飛羽仙宮十三位道君心驚膽顫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異象。
“燃燒仙體,他在燃燒自己的金烏仙體,徹底讓血脈的力量,從他身體上綻放而出……”
“隻擁有一刹那的光華。”
遠處,一個淡漠的聲音飄入了重台道君等人的耳中,為他們解釋著一切。
“是遲師叔?”
“不,是遲世叔。”
眾人心驚。
按照計劃,遲淵是在南華派地域之外的地方等待,獵殺徐行。
此刻遲淵到了現場,豈不是說徐行的動靜,也驚動了這尊元神聖君,讓其不得不前來。
“燃燒仙體,隻為一瞬間的光華……,我們把他逼到了這個程度……”
勾離道君心中一沉。
若沒有宗門內部的變故,
徐行這不世出的天驕本該是他們師徒一脈繼承宗主法位的最合適人選,但現在……卻不得以燃燒血脈,去取得取勝之機。“不,你們錯了。”
“雖是極致升華,但他感悟了生死道則,估計和天聖教的涅槃術有關……,也只有涅槃術,才能讓他下此決心……”
似是猜測到了勾離道君等人的想法,遲淵停頓片刻,再次傳音道。
“也就說……”
“燃燒血脈之後,他仍有機會恢復,或者說,這就是他的後手之一,並非……被逼到絕境……”
聞言,勾離道君等人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既為徐行這天驕未隕而感到高興,又為自己的時代落寞而心生悲涼。
能成為宗門高層,成為煊赫世間的元嬰道君,他們的每一步,都是話本小說中的主角模板。
然而。
長江後浪推前浪。
如今,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他們這一方,但偏偏他們卻有戰敗之危,十余人對付不了一個剛結元嬰的晚輩後生。
“無妨,我會出手。”
遲淵安慰道。
“這天下的棋局,是屬於元神聖君的,他……跳不出去。”
他漠聲道。
不管是重台道君,還是崔通、任元瑞,這些人,都只是東凰州這棋局的一個棋子。
真正的下棋人,
是他們這些各派的元神聖君。
徐行的功法再厲害,也只是媲美、相當於元神聖君這一級別,與真正的元神聖君還有著極大的差距。
包括這次的極盡升華。
雖看其聲勢,似乎不亞於他的全力一擊。
但這,卻是徐行最後的底牌。
而他,使出這等威力的攻擊,並不艱難,隨手就可施為。
這……就是差距。
金丹到元嬰,是質的變化。而元嬰到元神,更是種族的變化。
元神,是近仙之人!
“他的太陽真火太炙熱了,即使我們有朱雀法相的南明離火保護,也扛不住太陽真火的焚燒……”
“極致升華的同時,他還借助了日星……,在日星之下,金烏仙體的法力恢復,不見得比我們靠陣法恢復的慢……”
沒過幾息,還未等徐行以極致升華加持的金烏法相攻擊飛羽仙宮的朱雀法相之時,飛羽仙宮的一些道君們就有些叫苦連連了。
和南明離火一樣,太陽真火是傳說中的神火,傷害可想而知。
哪怕他們是元嬰境界,面對這神火的攻擊,也難抵擋得住。
“快撤……”
“結陣自保……”
與飛羽仙宮的眾道君相似,陣外的各派修士亦難以忍受這烈日的灼燒,紛紛升起法陣,或者使出法符,護佑周身。
很快。
陣外閃爍著五光十色的各種防禦陣法,擋住了太陽真火余威的外泄。
“是時候了……”
徐行看了一眼被鮮血浸濕的衣袍,臉色未變絲毫,他腳底仿佛踏著無形之階,緩緩走至天穹。
與日星距離越近,他越能感受到日星澎湃的浩瀚力量,那種力量,足以泯滅整個人界。
錚錚!
一聲劍鳴!
隨著金烏法相的升空,被徐行一直灌注法力的汐羽劍,也似乎有了變化,發出了錚錚劍鳴。
一道道金色劍影環繞在他的身體之外,組成劍陣。
直至走到九陽離火赤柱大陣的上空頂點,徐行這才停下了腳步,而他的金烏法相和汐羽劍,也徹底於此刻將力量積累完畢。
遙望著飛撲而來的朱雀法相,徐行眸中紫芒一閃,輕喝一聲,袖袍一甩,將汐羽劍祭了出去。
只見,仙劍來到金烏法相的顱中,而所化的劍影也一道道附著在了金烏法相的翎羽之上。
唳!
劍嘯聲和金烏鳴叫聲融為一體,瞬間傳至八方。
劍光!火光!
無重劍影與翎羽一起而動,整個天地瞬間至暗了,像是被這一劍掠奪了所有的光芒。
不管陣內,還是陣外,所有看到這一劍、感知到這一劍的人,都為之色變,驚慌不已。
因為他們,發現自己面對這一劍,根本無法逃避,似乎逃到哪裡,都會被其追趕上。
光!
所有人心中想起了這一個字。
只有日星的光芒,才讓他們無法躲避,除非徹底的自絕於天地,才不受這使萬物萌發的生之光芒浸染。
“生之道則,大日道則……”
“不愧是這近萬年來,飛羽仙宮最出色的天驕……”
陣外,高居天穹的遲淵盤坐在白雲之上,淡漠的俯視著這一切。
“重台宮現!”
眼看劍光逼近,重台道君也不得不承擔起了這“代掌門”的責任,從袖中掏出了自己重台一脈的傳承道寶。
印璽大小的宮宇,轉瞬間,就化作了一重重巨大的殿宇,擋在了朱雀法相的面前。
“希夷劍!”
“都靈笠!”
“決明筆!”
“……”
十三位道君臉色微微一變,不再遲疑,照著重台道君的做法,將自己法脈的傳承道寶紛紛逃出。
然而。
意外出現了。
他們這些傳承萬年、數萬年的各脈道寶,在面對這一劍的時候,法則瞬間被磨滅,根本承受不住劍光的狂暴力量。
一息後。
重台宮告破,從上到下被分為了兩半,靈光消散,徹底淪入凡品之列。
而其他的道寶,也是與重台宮差不多,要麽被斬斷,要麽差了時候,被削去靈光,從地面掉落。
不過好在,重台道君等人的手段還是有效的,相比之前這道劍光的“不可觸碰”,此刻的劍光威力消散了至少三成,不像之前那般可怖了。
劍光終於落下。
落在了朱雀法相的身上。
凶猛的劍光,瞬間化作無數金色翎羽,撕碎、斬滅法相。
“這威力,是元嬰道君?”
躲在朱雀法相內部的重台道君等人咽了咽口水,心驚膽戰。
他們都是上教道君,歷盡艱險,才走到這一步,經歷了無數的生死鬥,但從無哪一次生死鬥,如今日這般險象叢生。
徐行的戰力,
撕破了他們的認知。
“這一次攻擊,結束了,似乎……抵擋住了?”
半刻鍾後,決明道君看著外面的凶猛劍光漸漸有了停息之兆,壓力稍釋,說道。
“這次結束了,但……剛剛遲師叔傳音給本座了……”
“那……只是他極盡升華前的一擊,他……要開始涅槃了……”
重台道君面如死灰,看著身邊與他相處數千年的道友,搖了搖頭。
適才,只是徐行燃燒血脈,拚盡全力的一擊,只是涅槃準備階段的前期。這一次的極致升華,還遠沒有結束。
“什麽,還沒有結束……”
“涅槃術……”
眾道君心悸不已。
剛才朱雀法相能夠成功抵擋住徐行的攻伐,與他們舍棄己身法脈的傳承道寶有極大的關系。
倘若再來一次,
他們拿什麽去擋?
“勾離的提議……”
這一刻,之前坦言拒絕勾離道君提議,投靠補天教的一些道君,心思開始浮蕩了起來。
今日這一戰,雖沒有明言是生死鬥,但任誰都知道,在這一戰中戰死,是沒人會追究的……。
“再看看……”
“萬一……沒有涅槃成功……”
決明道君等人還是無法下定決心,真的去投靠一窮二白的補天教。
等法相外的凶猛劍光一停,重台道君等人駕馭朱雀法相振翅,拍散陣外太陽真火的余威,遙遙望向徐行所在的天穹另一方。
只見此刻的徐行,已經化作了一個半丈大小的金色胎卵,在火海中不斷汲取靈力。
一道淡白色的護罩籠罩住了白色胎卵和周遭的太陽真火。
“若等他涅槃成功……”
“我等就離敗亡之日不遠了!”
重台道君言道。
語畢,他全力催動九陽離火赤柱大陣,吸收附近氣脈,將朱雀法相彌補大半,然後向徐行所在的方向衝擊而去。
一道道南明離火,從朱雀法相的鳥喙中吐出。
同時,朱雀法相的雙爪也突然變成了赤紫之色,比原先漲大了不止一倍,狠狠的向徐行所在的胎卵處抓去。
這白色的護罩,重台道君等人先前也見識過了,有此神通秘寶護身,徐行幾近不敗,像是有一個烏龜殼守護,根本打不壞。
所以,與其徒耗時間,消磨法力,還不如畢其功於一役。
全力催發大陣之威!
朱雀法相掠空,躲過補天教眾道君的攻擊,雙爪向下,直抓徐行正在涅槃的金色胎卵。
哢嚓!哢嚓!
這一擊下。
白色護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變薄, 很快,就與薄紙差不多厚度了。
又一個瞬間,白色護罩徹底粉碎,化作齏粉,消散在天地之間。
朱雀法相的鳥爪落在了太陽真火包裹中的金色胎卵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補天教眾道君見此情景,頓生悲哀,朱雀法相打破護罩,就意味著徐行的涅槃失敗,徐行一死,他們就回天乏術了。
涅槃術,雖是大神通,但也存在著極大的危險,若涅槃中受到打擾,往往涅槃之人就會形神俱滅。
一擊之下,形勢瞬間逆轉,飛羽仙宮的眾人也臉上多了一絲的喜色,沒有先前的壓力了。
“徐行,若你速速投降,甘願解散補天教,入我飛羽仙宮請罪,我代表宗門諒你之罪……”
“從此,成為護宗人,不再涉及修仙界名利,爾是否願意?”
面對徐行,重台道君,還有一眾飛羽仙宮高層都對其有惜才之念,不願親手扼殺這一天驕。
當然,這一句話是神識傳音,僅在眨眼之間,不會延誤戰機。
“哦?”
“護宗人?”
“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可惜,徐某還沒有戰敗,重台道兄,你們……晚了一步……”
在重台道君話音落下的瞬間,徐行就有了回話。
“什麽?”
重台道君聞言,怔了一下,他急忙回頭去看朱雀法相的鳥爪,只見鳥爪之間所抓取的金色胎卵此刻已經消失不見。
而在面前,卻多出了一個身後呈現金烏法相,倒持汐羽劍、一臉淡然的青袍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