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才這兩天什麽也不說,也不爭辯,只是在閉目靜養,等待事情醞釀。
他當初聽胡蔚說起為何不多做幾個防火門的事,就給自己留下了諸多的“蛛絲馬跡”。
所以,楊三順不僅賣過“藍貓”品牌的文具,之前還去各地賣了一些小品牌的衣服,鞋襪,玩具,背後都有自己參與的影子。
活動軌跡之多,讓人看了都覺得這人是個流竄犯。
從G省一路賣到了滬上,其中有多個批發商參與,就怕有心人抓不到。
很快,在外的調查組就傳來了消息:這個錢才是個製假大王,這次死定了。
周家收到消息,再沒收斂,發動各方媒體力量,開始抨擊,從小報,變成了一些晚報,經濟導報。
楚文明,廖思義也開始按照錢才提前做好的安排,開始動作。
網上突然謠言甚歡,各個論壇都開始出現了一些帖子,轉載一些報道,甚至貼上圖片,滬上和C市也開始有幾家報紙開始做思維導向。
從錢才的問題,引發了一個新的問題。
超市的東西這麽便宜,是不是都是賣假貨?
……
錢才被帶走的第四天,工商正式移交公安,立案調查了。
楊三順也被帶走了。
楊三順很快說出了一切都是大老板的安排,他隻負責賣貨,不知道貨品來源,還拿出了一本記錄了五百多萬銷售帳目的帳本。
調查組的人收到這個消息都有點懵了。
剛開始呢,這都快破案了。
這個青少年犯罪團夥的內部思想果然是最不穩定的,還沒開始審呢,自首了!
與此同時,外界也掀起了一股抵製超市的熱潮,各種輿論,越造越大了。
這時節整個國內的超市行業都處於一個鴻蒙期,老百姓對於超市最大的印象就是貨多,價格低,時不時還搞促銷。
為什麽價格這麽低?
很多人都不知道。
於是,“賣假貨”這鍾陰謀論,甚囂塵上,很多老百姓都為自己最初那些微弱的懷疑找到了出口,開始發酵,口口相傳。
這兩天,已經有人開始往超市門口扔臭雞蛋了,這些人大多是長期在超市消費的老百姓,他們覺得這麽久的時間,不知道使用,食用了多少超市賣的假貨。
有一就有二,蔚來超市首當其衝,隨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些隻圖博眼球的三流媒體加入,全國各地的其他超市也沒躲過老百姓的各種花式報復。
站在門口罵的,拿著東西去超市退貨的,砸玻璃的,雖然沒有發酵到前世那種燒日本車的程度,但也可見其發展的愈來愈烈。
很多老百姓都在傳播一個信息:超市大多都是賣假貨的。
2002年,國家剛剛批準了8家大型國外零售業巨頭進入內地市場,準備把這些鯰魚放進來攪動這灘憊懶的渾水,帶動整個零售市場的競爭,形成一個蓬勃發展的局面。
而這件事已經引起了廣大老百姓不信任的風潮,有點開歷史倒車的意思了。
這事發酵得讓製造輿論的兩幫人都開始有點害怕。
周家怕事情越鬧越大,無法遮掩他們動手的痕跡,這事其實本來也無法遮掩,他們動用的關系太多,太明顯,只是他們沒有想過當事人會有發言的機會。
大象踩死一隻小烏龜,體積又小跑得又慢,何須注意招式?
所以他們推動得也很賣力,很堂而皇之,隻想三分鍾結束戰鬥。
楚文明和廖思義更害怕,他們只是按照錢才提供的思路,把事情搞大,最好能搞到上面有人來調查而已。
他們能知道的就是媒體報道了錢才賣假貨,蔚來賣假貨,那他們要搞大,就只能拖上整個超市行業。
所以他們安排人把一場“陰謀論”投稿給了一些媒體,塞了點紅包,安排網絡部在網上散播了些消息,這些手段都是錢才教他們的。
但沒想到,搞這麽大,開始只是幾家媒體,現在越來越多跟風的輿論,搞得同行現在對蔚來怨聲載道,這絕對是他們不想看到的結果。
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今天童薇薇急匆匆來找到楚文明的時候,楚廖二人正在辦公室商量,在童薇薇的逼問之下,楚文明也不得不告訴了她實情。
所有的所謂“盜版”貨,都已經早就拿到了廠家的正版授權和保密協議,董事長隨時可以提供證據出來。
既然他沒出來,那就是他不想出來。
但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董事長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而且情況也遠超出他們的想象,甚至引發了行業抵製。
如果超過了錢才收場的能力界限,會不會給集團帶來災難?
兩個老爺們現在也束手無策,能做的就是安撫好集團下屬部門的情緒,告訴大家董事長很快就會回來。
現在來了個家裡神通廣大的童薇薇,他們也只能求助於她。
童薇薇雖然早就收到了錢才的信息強穩了兩天,但得知真相的她也是頭大得很,一時想不到什麽好的應對之策。
想了想,童薇薇也隻好準備求助家裡,看看能不能想法給錢才帶個話。
…
滬上。
“爸,這件事你得幫幫他!他的公司一個月收入這麽高,怎麽可能去賣假貨?”
米舒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不依不饒,桌上有一些剛買回來的報紙,有的已經被揉成一團,丟在地上。
“這件事背後不簡單,是有人在推動,苒苒,這件事不該你管,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不要被伱的感情衝昏了頭腦。”
米正聲的聲音有些低沉,他剛準備接觸接觸這小子,沒想到才一個月,他就給自己惹下了大敵。
從他的眼光看這件事的發酵過程,和他所能得到的信息,已經分析出了不少東西。
“爸,我要抽煙了。”米舒的威脅天真又直接。
“這麽多年,我怎麽教你的?遇到事情,要理智分…”
“我已經拿在手上了!”
米舒撅著嘴,拿著一個小紙卷在手上搓來搓去。
米正聲那邊沉默了一陣,他在思考,思考著這件事的真實性,以錢才發家的過程來看,早期賣貨假貨這事不是不可能。
他不是沒關系,幫不了,但這件事如果查實,他只會給自己惹上一個“識人不明”的名聲,說不定還會有人認為錢才和他在G省期間有過什麽交易。
錢才被整了,這是很清晰的,就看整他的到底是什麽人,事情真不真了。
“你答不答應,我要點了!”
還未等米正聲認真思考,米舒又開始鬧了。
“胡鬧!行了行了,能幫我會幫的,不能幫的,你也不要抱太多希望。”
米正聲長歎一口氣,有些無奈道。
“謝謝爸爸!”米舒頓時對著手機親了一口,在她看來,自己的父親是無所不能的,只要他同意幫忙,這件事一定不會有什麽問題。
米正聲本來想叮囑兩句“好好學習”之類的話,又想到米舒恐怕還在滬上待著,只能說了一句“好好吃飯”,掛了電話。
……
市委。
胡道遠正在辦公室一本正經的坐著,對面的這個男人和他雖然是一個班子,但級別差距,可稱天塹。
“道遠,這個小夥子是不是有點說大話了?一年半的時間,財富能和榮老的家族比肩?我看他做事這個格局,可不太像啊。”
錢才的小動作,安排的後手和推波助瀾,在這些近在咫尺的大亨眼中,宛如透明。
胡道遠也知道,今天大班長找他來,是因為他前天為這個錢才所作的背書,既有埋怨,也有疑惑。
“書記,這件事或許是真的,但有些人的不擇手段也確實該管管了,他們不僅在打擊一個蓬勃發展的企業,也在為抱有其他小心思的人做一個錯誤的示范。
滬上是全國的金融,經濟,航運中心,都像這麽做,以後在這裡做生意的人得知這些事,該怎麽想?
信息時代來臨,信息越來越透明了,如今網絡上鋪天蓋地的猜測已經可以證明。
我們在這個地方為官一任,總不能讓一些人伸手進來為所欲為。”
胡道遠言語誠懇,卻直指書記的腎反射區。
班長是剛從市政府升上來的,現在還兼任著市政府的職務,和他搭政府班子也有一段時間了,他深知這位的掌控欲。
他是不會同意任何人伸手進來搞事的,甚至會反感。
周家和他們胡家的關系,很多人都知道,但沒人知道胡道遠心中的擔憂。
這些人如此猖狂,那如果以後兩家真的因為胡蔚的事情鬧僵了,他們將怎樣不擇手段?
他不僅要在書記面前撇清關系,避免齟齬,還得借著這位的手,敲打他們。
但胡道遠還是低估了眼前這位的決心。
他已經準備痛下殺手了。
事發之時他正在京城開會,對於周家動用關系的事,幾乎一無所知。
因為所有動手的人都覺得這事不大,一個簡單的稽查而已,把錢才叫去配合調查的時候,也是有理有據的。
等到他知道的時候,竟然是在這場超市抵製風波已經甚囂塵上之時。
他深覺這是種挑釁。
這是他對自己轄區失去掌控的一種表現。
雖然周家不是這麽認為的,他們只是想默默的拔掉一根眼中刺而已,加上滬上的班長還在京城開會,所以動用關系的時候,只是覺得應該盡快解決這件事。
錢才的家產幾何,他們並不知情,一個沒上市的公司,除非翻開了他們的帳本,也只能看稅收,這事,恐怕只有G省領導清楚三分。
在他們眼裡,蔚來只能算是在零售行業有幾分名氣的公司,在滬上有塊地,但也僅此而已。
但這事,被這個他們自認為抬手就能碾死的小螞蟻,搞大了。
“這件事情,對上對下,都總要有個交代的。”
書記站起來,看了看胡道遠,接著道。
“道遠,這件事,恐怕還得你來收尾了。”
胡道遠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恐怕書記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這第一把,已經有目標了。
“好,我來收尾。”
……
“哢。”
胡道遠一進門,就看到女兒站在門口,期期艾艾的看著他,手裡拿著他常穿的那雙拖鞋,一副不讓他進門的架勢。
“爸,怎麽樣了?”
胡道遠突然有種不想幫那小子的衝動。
這幾天,女兒跟反了天似的,昨天居然跑到他辦公室來搞靜坐。
他是深深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女大不由爹。
“蔚蔚,你爸我是欠你的,但不是什麽都得聽你的,懂嗎?”
胡蔚咬著嘴唇,有些焦急道。
“爸!您不欠我,是我求您幫幫忙!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胡道遠歎了口氣。
“把鞋給我,你可以去休息了。”
胡蔚眼中狂喜,她哪不知道自己父親的意思?趕緊給胡道遠遞上了拖鞋。
“他是不是要出來了?”
胡道遠穿上拖鞋,立刻惡狠狠的給了胡蔚腦袋上一個腦嗑,背著手進了屋。
“爸!”胡蔚扶著腦袋大喊。
“我什麽都沒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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