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川，源興成碼頭。

　　今天，耿直聽了妹妹耿娟的話，隻帶了二百塊錢。其他一千塊錢交給妹妹，讓她白天去銀行把錢存上。

　　從接手賣魚檔到現在，上了半個月的貨，第一次要打白條賒帳，耿直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到時候不讓欠。

　　正想著，源興成碼頭的門打開。

　　本地的賣魚佬、外地的經銷商推著車、騎著車、開著車，一窩蜂似的湧進了碼頭。

　　一進碼頭，四散開去，奔向常去的檔口。

　　沒走幾步，耿直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大直子，有好貨，快來！”

　　聲音是從趙宏偉攤位傳過來的，喊的人自然是趙宏偉。

　　昨天晚上，耿直答應今天要來他這上貨。好不好，也要上點。推著車，來到趙宏偉的攤床。

　　今天，趙宏偉攤床貨的品種很多。

　　除大頭寶魚、小黃花魚、帶魚、踏板魚外，還上了不少海鯰魚。

　　“大直子，今天的貨都是本海的，一看就是好東西。”趙宏偉抓了抓脖子上的金鏈子，望向耿直。

　　耿直下意識地敲了敲腦袋，趙宏偉攤床上每一種魚的【鮮活度】和【鮮美度】頓時映入耿直眼簾。

　　大頭寶魚:

　　【鮮活度8】【鮮美度2】【不是本海魚，不建議購買】

　　小黃花魚:

　　【鮮活度3】【鮮美度5】【不新鮮，不建議購買】

　　帶魚:

　　【鮮活度2】【鮮美度6】【不新鮮，不建議購買】

　　踏板魚:

　　【鮮活度7】【鮮美度4】【遠海魚，謹慎考慮】

　　海鯰魚:

　　【鮮活度9】【鮮美度4】【養殖魚，謹慎考慮】

　　看過【天眼】給的評分，耿直伸手扒拉扒拉踏板魚，又扒拉扒拉海鯰魚，抬起頭，“偉哥，踏板魚多錢?”

　　見耿直有意思，趙宏偉忙說:“踏板魚一塊，市場上能賣兩塊五……”

　　“海鯰魚呢?”耿直又問。

　　“海鯰魚五毛，市場上賣一塊沒問題。”趙宏偉還沒開張，對耿直格外熱情。

　　耿直摸了摸下巴，想想說道:“偉哥，踏板一百斤，海鯰魚二百斤，可不能少我秤。”

　　“大直子，這麽長時間，我可沒差過你一兩。不再看看了?”趙宏偉問。

　　“偉哥，先選這些，我進去轉轉再說。對了偉哥，昨天晚上我被劫道的劫了，以後我就不帶錢上貨。算算多錢，我給你打個白條，晚上去我攤位算。”耿直鼓足勇氣，說出了賒帳的話。

　　趙宏偉聽後，拍了拍腦瓜子，“多大點事，大直子一共二百塊，你給我打個條就行。”

　　見趙宏偉答應的這麽痛快，耿直連忙從手包裡拿出紙筆，打好條後，遞給趙宏偉。

　　趙宏偉收起欠條，拍了拍耿直肩膀，“大直子，誰他奶奶的不開眼，打劫打到你身上了。讓我知道，把他胳膊卸了。”

　　耿直把海鯰魚和踏板魚搬上車，拍了拍手上的泥，“偉哥，聽口音像是龍江那邊人。正好有車過來，沒讓他們劫到。”

　　“艸，龍江那幫貨十個有九個帶著案子在外潛逃的，晚上留點神，家夥一定帶在身上。劫道最怕遇到不要命的。你不要命，他就慫了。”趙宏偉繪聲繪色講給耿直。

　　耿直推起車，衝著趙宏偉點點頭，“偉哥，我記得了。”

　　正像妹妹耿娟說的，耿直開了口，收魚佬都會很痛快答應耿直賒帳。

　　可以賒帳，

又有【天眼】助力，耿直進貨遊刃有余。　　通常每天隻進六七百塊錢，今天進了九百多。

　　耿直覺得，今天是周日，不僅飯店買賣好，個人家也會多加兩個菜。

　　多上點貨，沒問題。

　　……

　　魚市口，耿家賣魚檔。

　　早上八點，耿直一個人，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時間把上的貨，規規整整擺在案板。又拿起水桶，將他的檔口衝了一遍又一遍。

　　看到耿家賣魚檔乾乾淨淨了，耿直從手包裡取出飯盒，拿起筷子，吃起早飯。

　　八點多鍾，飯店就要來上貨，耿直抓緊時間吃點東西，等著第一批上魚的。

　　在海鮮市場，每天都有各種魚的指導價。這個價格是市場的“市霸”訂的，魚市口海鮮市場的“市霸”就是金老六。

　　指導價的初衷是為了一起扛住價，大家都有錢掙。

　　可海鮮與其他貨品不同。

　　同一個品種，受大小、品相、鮮活度和美味度影響，價格千差萬別，指導價也就成了擺設。

　　不過，賣魚佬的還是有個心裡價位。

　　飯店上貨，加價30%，

　　百姓上貨，加價100%。

　　這是底線，達不到這個毛利潤，基本就掙不到錢了。

　　全天的貨，如果早上飯店上貨，能賣掉70%，那全天的本就出來了。剩下的貨，賣多少錢都是掙的。

　　如果飯店買的不多，很有可能就會有剩的，這個年頭沒有那麽多冷櫃，賣不出去，剩下來的，到了晚上半價都很難賣出去。

　　海鮮生意看起來利潤很高，實際上其間的辛苦和風險是外人所不知的。

　　今天，耿直就有點懵逼了。

　　昨天上午十點，魚出了七成。

　　今天上午十點，連四成都沒出去。

　　魚的質量都是【天眼】鑒別，耿直又摸了聞了，不會有問題。

　　可今天一上午也沒有多少人上貨，就算魚好，沒人買也沒辦法。

　　這，令耿直十分意外。

　　見金老六在檔口晃來晃去，耿直衝金老六擺擺手，喊道:“六哥，過來抽根煙。”

　　說著，從檔口下面掏出一盒紅塔山，抽出一根，等著金老六過來。

　　金老六抖著花布衫，走到耿直檔口前，接過耿直遞過來的煙。

　　耿直連忙劃著火柴，給金老六點著。

　　“大直子，找我啥事?”金老六挺了挺腰板問。

　　耿直用著蒲扇趕幾下檔口飛來飛去的蒼蠅，放下蒲扇，道:“六哥，今天怎麽上貨的這麽少，會不會去別的海鮮市場上貨了?”

　　金老六像耿直的檔口望了望，噗嗤一笑，“大直子，就算昨天掙到錢了，今天也沒必要上這麽多貨吧?”

　　耿直抓了抓頭髮，一本正經說:“六哥，今天是星期天，飯店應該買賣好，才多上了一些。沒想到，上貨的這麽少。”

　　金老六“嗤”了一聲，“大直子，你是不是沒去飯店吃過飯啊?”

　　“沒……沒去……”無論是原身的耿直，還是重生後的耿直的確沒去飯店吃過飯，耿直實話實說。

　　“那我就明白了……”金老六頓了頓，“跟你說吧，能來上海鮮的飯店，都是為公家單位服務的，星期天公家單位放假，飯店哪有生意。沒有生意，哪個飯店能來上貨。見過蠢的，沒見過你這麽蠢的！”

　　聽完金老六這番話，耿直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沒有多少飯店來上貨，原來是這個原因。

　　“六哥，今天都放假，老百姓來買魚的會不會多一些?”耿直畢恭畢敬問。

　　“老百姓都就近買，誰能為了買兩條魚，從大東頭跑到大西頭。還有啊，看著天馬上就要下雨了，你上這麽多貨，我看懸了……”說完，金老六叼著煙，晃晃悠悠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