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早已經準備的快板兒。
齊雲成向著爺爺方向說一聲,“您準得給錢!”
“我就不給錢。”
“沒那個事。”
話音落下,舞台上快板兒聲音響起,同時唱腔跟著。
“竹板打,我就進街來~~
一街兩巷好買賣,他是也有買也有賣,也有那幌子與招牌~~
幌子好比龍戲水,攔了櫃的那個就像紫金台~~
算盤子一打搖錢樹,我拜掌櫃的大發財~~
……
您哪年不置幾頃地,三五百塊小玩意,給不給的不算事~~”
一段快板兒利落出來。
金聞聲在桌子後全程看著孩子,但最後一句,立刻來了勁頭,擺擺手,“去去去!走,給我走!”
齊雲成陡然一愣,連連後退兩步。
“我叫你走聽見沒有。”
二話不說,金聞聲拿起手帕朝孩子腳邊扔過去,一副趕叫花子的狀態,“再不走我可放狗了啊。”
“您還養狗?”
“郭得剛出來趕他!”
哈哈哈哈哈!
北展劇場陡然一下全被可愛的老爺子給逗樂了,真不愧是爺孫倆,損人這方面不帶差的。
更別說郭得剛罵人都是老爺子教的。
至於郭得剛在側幕聽的自然也開心,看著老爺子的精神頭非常好。
只要他老人家開心,恨不得希望他跟雲成兩個人多損自己幾句。
笑聲中,齊雲成拿著快板兒不服氣,撿回剛才扔的白手帕邊打唱道:“你讓我走,我可不能走~~
我要了半天空著手,一分錢也沒有,傻子我還得餓一宿~~
我求掌櫃高高手,您要給錢我就走。”
“你趕緊給我去一邊兒去。”金聞聲抬起手來依舊不客氣的轟人。
“您讓我去,我可能不去~~
我去了明兒個吃誰去,一沒房子二沒地,全靠掌櫃您周濟,隨高就低我們能去~~”
“你憑嘛跟我要啊?”金聞聲再次開口。
“憑什麽啊?大掌櫃,您聽其詳,打周超列國就有我們這行~~”
……
一字一句
齊雲成又開始唱起了快板兒,跟以前叫花子跑到掌櫃面前死活要錢的狀態差不多。
而老爺子望著孩子在旁邊賣力的表情肯定高興,這也是他想跟著說一段的原因,在身邊在舞台上踏踏實實的看著孩子演。
有一種感同身受的喜悅感。
等唱到最後,幾個人說到了買賣上。
鞋鋪、鐵鋪、剃頭的、豆腐房都說了。
說完,金聞聲轉口道:“我不開豆腐房了,我開藥鋪!你給我唱出來這個!”
“什麽藥鋪?”
“同仁堂!”
嗒的一下。
齊雲成把板兒丟在桌子上了,十分不樂意,“不唱了。”
“怎麽了?”
“唱不了了,咱們剛才不說了,買賣一家挨著一家,一戶挨著一戶的。您這挨著嗎?”
“當然挨著了。”金聞聲搭一句。
“燕京的地理熟悉嗎?大柵欄有個同仁堂,馬路南邊倒下台階,大家夥都去過,同仁堂旁邊有豆腐房嗎?”
“有!”
金聞聲答應的順暢,“我老去買豆腐,有個說相聲的叫於遷!他老上同仁堂買藥,我總碰見他。
他老吃藥,我總吃豆腐。”
擺擺手,齊雲成樂了,“您這叫抬杠,我也別說沒有,您也別說有。現場不坐著兩千多位嗎?您問去,只要他們說有,我就給您唱這同仁堂。”
“好!”
到這裡老爺子望著下面觀眾開口,並作了作揖,“各位,同仁堂在我們這一行又叫拉藥抽屜,他不但報出祖師爺來,還得把這藥名給報出來,未必唱得了。
幫個忙,同仁堂旁邊有豆腐房嗎?”
老先生的問話。
下面觀眾們看著兩個人的狀態覺得非常好,因為爺倆這不是在表演,而是在舞台上說著玩。
所以觀眾怎麽可能不配合。
“有!
!”
聽見聲音,金聞聲張開嘴笑的開心,再望著孩子,“他們說有!”
“有,那就唱吧。”
重新拿起快板兒,齊雲成歇一口氣道:“您可不虧心啊?”
“就是有。”
“哎,這個同仁堂啊,那開的本是老藥鋪~~
先生好比這個甩手自在王,藥王爺就在上邊坐~~
十大名醫列在兩旁~~
先拜這個藥王后拜你,那麽你是藥王爺的大徒弟~~
……
左手抄起甘草棍,棍棍打在陳皮上~~
打得這個陳皮流鮮血,鮮血淌在了木瓜上~~
大松丸,小松丸,胖大海呀,滴溜圓,狗皮膏藥貼傷寒~~
我有心接著藥名往下唱,我就怕掌櫃的不給錢~~”
呱唧呱唧呱唧!
最後一段唱完。
觀眾們給予不少的掌聲。
這一段對於觀眾來說太熟悉了。
唱的就是同仁堂。
同時齊雲成趕緊攙扶著老爺子坐下,站了這麽久,看的出來確實為難,全程手幾乎都沒離開桌子。
不然都支撐不住。
等終於坐下才勉強好一點。
但因為桌子擋住了,齊雲成把老爺子往旁邊推了一點。
“謝謝各位!剛才主要表演了幾段快板兒,真的,第一次和爺爺在舞台上說,您各位還喜歡吧?”
觀眾:“喜歡!”
“喜歡就好!在最後了,我們把演員都喊上來吧!還有我師父!”
一轉身,齊雲成把演員們都給請了上來。
謝幕環節也沒別的。
就是聊聊天,說一些事情。
不過當郭得剛來到先生身邊時,劇場可熱鬧了。
兩位的關系的確好。
正因為如此,金聞聲坐在舞台上,望著下面黑壓壓的觀眾開口。
“十幾年了!我跟得剛同台就八年!現在又一起在舞台上了!”
“對!九八年的時候!”
郭得剛站在身旁矮著身段回話,同時旁邊的孩子們都在不斷的把話筒調低。
這時候調整完話筒,齊雲成笑著問一聲,“那爺爺您是怎麽認識我師父的?”
一說就樂,金聞聲開口,“我打頭一眼看得剛我就愛上他了,他也看上我了!我這模樣也有愛的,他就愛上我了。”
郭得剛聽著在旁笑的開心,四十多歲的人,哪怕在先生面前樂呵的也跟孩子一般。
“哎!過去都窮!”金聞聲坐在輪椅上依舊自顧自的說話。
“拜師,你得管那幫說相聲的吃一頓。我有那他們吃了還不如我吃了。
所以我們爺倆在那時候一直沒擺知,到後來1999年,我69歲,根據天津的規矩是過九不過十。
所以一幫說相聲的一人湊100塊錢給我過生日。
我一想我請不起他們,他們湊錢請我,我不吃白不吃,我不傻啊。”
哈哈哈哈哈!
老爺子可愛的性格引來台上台下一片的笑聲,是啊,既然別人請不吃白不吃。
郭得剛更是點點頭,“這是實話。”
“對吧!”金聞聲繼續道,“我就去了,同時借這個集會……因為有少馬、有一幫說相聲的。
當時我一想,靈機一動,借花獻佛吧!
所以借著酒宣布我們爺倆擺不起桌,但我們一直是師徒關系。
我跟少馬是本門,別看他歲數沒我大,可比我長一輩,所以也能帶大夥兒一起作一個見證。
一晃過去多年,發生不少事,有人說郭得剛罵人狠,但他罵的人我都同意,我就恨他罵得太輕。”
一大段話,金聞聲是完完全全對郭得剛的肯定,兩個人認識這麽多年,好的幾乎跟一個人一般。
同時趕緊的,金聞聲還補一聲。
“雲成介孩子很不錯,最近還開了鼓曲社,一開網上各種聲音都有。
如果有人敢說孩子的不是,第二天我就給他罵回去,那幫bk純屬有事沒事!
就知道眼紅!”
觀眾:“好!”
“金先生說的太好了!”
“老爺子性格真是夠直的,頓時瞧的出來,郭得剛之前的確是罵輕了。”
“罵人都是一門學問,聽過先生評書都知道,一半說書,一半罵人。罵得你還格外想接著聽下去。”
劇場一時間又熱鬧起來,可齊雲成在旁邊都擔心金爺爺這樣隨意的罵下去,劇場還能不能要了。
要知道今天場子依舊有平台來錄製。
幸好今天媳婦兒沒有把閨女帶來,現在閨女曦曦正是成長最快的時候。
說話有什麽學什麽,要跟金先生待久了,後果不敢設想。
反正她那小嘴敢學髒話,非得好好捏一頓再說。
……
阿嚏!
此時此刻四環的一所別墅小區裡。
曦曦坐在沙發上玩玩具,猛然打了一個噴嚏。
旁邊正看著電視的宋軼忽然慌張起來,孩子最怕的就是感冒生病。
“哎喲,怎麽了怎麽了?著涼了嗎?我的天!”
趕緊的,宋軼轉身過去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再用臉貼了貼她的臉,最後不放心還用溫度計測了測。
發現沒事的時候才終於放心下來。
就說穿那麽多應該也不會感冒。
曦曦一但感冒發燒,夫妻兩個人都得著急死,好在這丫頭身體意外的好。
“等晚一點你爸爸就回來了,乖乖的,到時候給你買吃的。”
說完話,宋軼轉頭繼續看電視,可忽然曦曦小手松開了毛絨玩具就開始哭。
“哇哇哇!
!”
宋軼嘴角一抽,自己沒惹到她啊。
“怎麽了你?要找面條?我給你抓過來!面條過來!”
聽見聲音,本來在窩裡的面條高高興興跑來,但宋軼起來過去抓它的時候,連忙扭頭又往窩裡奔。
可它哪跑得了,一會兒便被強行給帶了過去。
但這一次看見狗,曦曦也不開心了,還在沙發上哇哇的哭。
不知道多委屈。
松開狗,宋軼這算是明白幹嘛哭了。
想爸爸了這是。
剛才可能聽見了爸爸這個字眼。
最近這些天齊雲成比較忙,每天大早在家裡待不了太久就要過去天津鼓曲社看看。
看完了又回來燕京商量今天的北展演出。
所以早出晚歸,有一陣子閨女沒怎麽見到她爸爸。
“別哭了,說了你爸爸等會兒就回來嘛!”
“啊~~”
宋軼沒辦法,看一眼時間發現已經十點多,這時候趕過去她爸爸那怎麽合適。
過去場子都沒了。
於是從茶幾上拿出一包小餅乾,包裝打開後,慢慢塞到了她正張著的嘴裡。
嘴裡一感受到滋味。
哭泣聲瞬間停止了,眼睛也終於睜開,開始吃東西。
宋軼頓時無奈。
“你這是想你爸爸了還是想吃的了,停的這麽快。”
曦曦:“還吃!”
“還吃啊?你要是吃飽了,等會你爸爸帶回來的東西還吃不吃?”
這一句話,曦曦沒有再回答,已經被小餅乾吸引到了。
宋軼深吸一口氣,雙手一用力把閨女抱在懷裡,然後母女來一起看電視。
正好有播放動物的頻道,吃著吃著曦曦果然來了興趣。
對於這些她可喜歡了。
曦曦:“網吧!”
宋軼:“什麽?”
曦曦:“網吧!”
“??”
宋軼抱著閨女不理解話語,她能理解上網的概念了?不應該啊,才多大,手機怕都不清楚是個什麽。
可當明白過來的時候笑的不行,“王八啊?什麽網吧,再說那是海龜,你哪學來的。
誰教你的這是!”
“王八!”
奶聲奶氣的閨女,嘴裡一直念叨著像罵人的話,而這一次是念清楚了,學的不知道多快。
宋軼頓時胃疼,小姑娘家家的,又不是男孩兒,哪能天天喊這個。
“海龜!記好了,那是海龜!哪怕你喊烏龜都好!”
“王八!”
“哎呀,隨便你吧!”
宋軼懶得跟她強,安安靜靜地看著電視等老公回來,同時讓閨女認其他動物。
而另外一邊的齊雲成在完成北展的所有演出後,再一次鞠躬感謝觀眾,並推著爺爺下了後台。
今天晚上是高興了。
難得爺爺過來一起上台玩玩。
“說起來那個小姑娘, 雲成要收了吧。”金聞聲來到後台便提起這個事情,之前看鼓曲社的時候,齊雲成帶藍藍看望過先生。
先生自然能記住了。
“快了,可能八月份!”郭得剛回答一聲。
“還真快,雲成都要收徒了,可惜我怕是很難再過來了,剛才站了一會兒腰這有點不舒服。”
“爹,您看吧!”
聽見一個不舒服,郭得剛非常著急,本來腿腳就不好,還硬要站。
齊雲成更是二話不說,半蹲在輪椅旁幫老爺子揉揉。
金聞聲露出一個笑容,微微彎腰,“就這邊,這邊一點,揉揉就好了。
人到底是老了,腿腳和腰再一不好,還不知道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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