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丁瀾打完確認電話,然後一臉詭異地點了點頭。
楊睿感覺腦門有點冒汗。
前腳整了部電影諷刺人家,回頭又直接罵了一句神經病……
現在回去找醫生開個無抑鬱證明,還來得及嗎?
“他說中午臨時決定要見幾個朋友,所以和你的見面改成晚上。”丁瀾眼神裡透著戲謔,“他讓你一定要去。”
“我可以不去嗎?”
丁瀾搖了搖頭:“他讓我提醒你,《那些年》那五十萬的劇本費,理論上是沒有經過監護人同意的,嚴格追究起來的話……”
“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楊睿抹了把額頭,訕訕看向景恬。
“那個……你爸脾氣應該還可以吧?”
景恬不答,捧著肚子沒心沒肺笑了起來。
白眼狼!
暗暗腹誹了一句,楊睿也沒心思再繼續瞎聊了,直接轉身離開。
等他一出門,景恬立馬收斂了笑容,可憐兮兮地看向了丁瀾。
“丁姨——”
“打住!”丁瀾沒好氣道:“這件事你千萬別瞎摻和,你越幫忙事情越麻煩。”
景恬一撅嘴,不吭聲了。
回到公寓的楊睿,一整天都有點忐忑。
那位景爸爸特意大老遠跑來青豐,連女兒都沒見,指名道姓就要見他楊睿……
擺明了來者不善啊!
而且還臨時把時間改到了晚上,EMMM……月黑風高夜?
傍晚時分,他有些渾渾噩噩地出了門。
景爸選的地點,是一家小資情調的甜品店。
門面不大,燈光幽幽,裡面幾乎都沒什麽客人,只有幾隻喵星人趴在玻璃窗後慵懶地打著哈欠。
站在門外打量了兩眼,楊睿決定過門不入,直接在外面等著。
萬一剛一進門,裡面直接來個摔杯為號……
還是外面安全一點!
約定的時間是晚上六點整,結果到了六點半,楊睿還是沒看到有人走進甜品店。
這算啥?下馬威?
等著無聊,他乾脆買了個甜筒,一邊吃一邊玩起了手機。
他全然不知,在馬路對面一輛不起眼的卡羅拉裡,一道銳利的目光已經盯了他整整半個小時。
“這小子還挺有耐心啊?”司機低聲笑道:“等了半小時,竟然連個催問的電話都不打。”
景詠冷哼了一聲,“他那是心虛!沒看他連甜品店的大門都不敢進嗎?”
“也是。”司機呵呵一笑,“那您還去嗎?”
“不急,再等等。”景詠眯著眼道:“我想看看,他的耐心極限到底在哪。”
司機點了點頭,心裡卻覺得怪怪的。
伱不是來找茬的嗎?怎麽感覺像是在考察似的?
七點整。
甜品店裡依然空無一人。
“不會放鴿子吧?”楊睿暗暗嘀咕了一句。
實在等得無聊,他乾脆開始在周圍瞎逛起來。
雖說年年號召整理市容市貌,可熱鬧的夜市早已經成了青豐市的一張旅遊名片,監管方面自然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別太亂就行。
炸串、烤翅、狼牙土豆、麻醬涼皮……
還沒逛多少路,就已經吃了個滿嘴流油。
正打算買瓶飲料解解膩,卻忽然看到了一個小推車鋪子。
車是老舊的古董式推車,上面放著幾個大桶,桶外面裹著嚴嚴實實的碎花棉襖。
這複古的畫風,和周圍熱鬧喧囂的場面格格不入。
攤主是個頭髮斑白的佝僂老嫗,一套不合身的運動服已經洗得近乎發白,一看就知道淘來的二手衣。
不知怎麽的,楊睿莫名就想起了英華館裡的那幾位……
走到推車前,一塊手寫的紙板牌清清楚楚寫著商品種類和價格。
紙板雖然破損,字跡卻是雋秀清晰,讓他大為意外。
“小夥子,喝點什麽嗎?”老嫗一臉期冀地站了起來,“綠豆湯紅豆湯水果茶,都是新鮮現熬的,絕對乾淨。”
“來碗綠豆湯吧。”
“好,稍等。”
掀開棉襖拉開桶蓋,老嫗麻利地盛了一碗綠豆湯出來。
楊睿原本還擔心食具不乾淨,不過看了一眼碗沿和杓子都是乾乾淨淨的,便放心地吃了起來。
一口入肚,冰冰涼涼的感覺讓他暗暗叫了聲爽。
一碗吃完,他正準備付錢走人,結果老嫗道:“要不再來一碗?不收你錢,送的。”
楊睿猶豫了一下,“不用了……”
“沒關系。”老嫗笑道:“反正沒什麽人買,留著也是等發餿。”
“那好吧,謝謝阿婆。”楊睿接過滿滿當當的一碗,好奇問道:“你這一天能賣多少錢?”
“賣不了幾個錢。”老嫗笑道:“就是待在家裡閑不住,想出來找點事做。”
偷偷看了眼那套洗得發白的衣服,楊睿點頭結束了這個話題。
第二碗冰鎮綠豆沙下肚,他指了指另一個包裹嚴實的桶,“阿婆,這裡面的是豆奶吧?我全要了。”
老嫗明顯愣了一下,回過神立馬擺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圖你這個……”
“阿婆,我平時就喜歡喝豆奶,哪裡買不是買啊,對吧?”楊睿笑道:“有袋子嗎?幫我裝一下吧。”
老嫗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掀開了棉被,開始往外面掏豆奶。
拿了十包後,她便停止了動作,“小夥子,這麽多應該夠了,我圖便宜進的都是臨期貨,買多了怕你喝不完過期浪費。”
楊睿心裡莫名抽了一下,笑道:“沒事阿婆,我朋友也喜歡喝這個,你都幫我打包了吧。”
馬路對面,景詠默默看著這一幕,眉頭緊皺。
半晌後,他開口對司機道:“隨便去找個附近的攤主來。”
司機會意,立刻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幾分鍾後,一個肥頭大耳的烤串攤主就被“鈔能力”請了過來。
“老板,有什麽吩咐嗎?”
“那位老大姐。”景詠指了指推車旁的老嫗,“她一直都在這擺攤嗎?”
“你說她啊?”烤串攤主點了點頭,“擺了好幾年了,基本天天都來。”
“邊上那個年輕人呢?是不是和她認識?”
烤串攤主眯眼辨認了半天,“以前好像沒見過……而且她本來就是個孤寡老人,沒聽說這裡還有什麽親戚朋友。”
景詠眉頭一擰,“她沒有孩子?”
“有,不過還不如沒有呢。”烤串攤主歎了口氣,臉色有幾分憐憫,“說起來,她真的是個可憐人。”
“據說當年她生完兩個兒子,男人就跟著狐狸精跑了,她一個人打三份工維持家用,熬了大半輩子就指望著兩個孩子能考上大學混出個人樣。 ”
“結果兩兒子倒是真出息了,一個兩個念完大學都出國了深造,結果一出去就忘了有這個娘,別說盡孝了,這麽多年連一分錢贍養費都沒寄回來過。”
“七十歲的人了,白天去給人洗碗刷盤子,晚上就跟飯店老板要點剩下的食料熬湯煮羹拿來賣,是真的苦……”
等燒烤攤老板離開許久之後,景詠依舊愣愣沒回過神來。
那雙平日銳利深邃的眼睛,此時空地像兩個黑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回神拍了拍司機的椅背,聲音疲憊道:“走吧。”
司機一驚,“那小子……”
“不見了。”
…………
星晴文化,監事辦公室。
丁瀾正在接著電話,景恬一臉緊張地盯著她,兩隻小手搓在一起幾乎擰成了麻花。
幾分鍾後,丁瀾面色怪異地掛斷了電話。
“丁姨,怎麽樣?”景恬立刻緊張問道:“他沒把楊睿怎麽樣吧?”
丁瀾搖了搖頭,“他已經去機場了,說是要回去再幫你請三位家教過來,全程輔助你的學習。”
景恬下意識氣惱道:“我都要回去了,還請什麽家……”
話沒說完,她猛地愣住。
隨即,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丁瀾,“他……”
丁瀾笑著點了點頭。
景恬呆愣在當場,兩行眼淚奪眶而出。
好半晌後,她忽然撒腿跑了出去。
“你去哪?”
“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