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天色微微放亮，一艘擺好了滑軌和攝像機、燈光、各種道具的貨輪上，阿傑、星仔、雲仔、兆輝、振華、大雨等嘍囉們站如松，或偶爾分散開，讓遠處的遊艇或碼頭機器拍一拍冷酷帥氣畫面。

　　又或者匯聚在一起，兩人推或踢著水泥桶滾動前行。

　　一個水泥桶子跌下海。

　　兩三個水泥桶子跌下海，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入水鏡頭，水面、水下都有拍攝機器。

　　千萬別覺得500萬港幣的起步資金太low。

　　兩年多後程龍拍警察故事，那也是各種大場面，什麽車子從山坡衝下木屋區、大馬路上追巴士、林清霞跳別墅天台、商場裡跳裝飾燈等等，也是二三百人的大劇組，投資四五百萬而已。

　　這畢竟是大超市招員工，不管是收銀還是普通售貨員才2000元出頭一個月的時代。

　　當一幕幕需要特殊光線的鏡頭拍完，趙東淮滿意的拿著大喇叭開口，“哢！收工！”

　　劇組再一次從冷峻嚴肅的黑·社團氛圍中放松，趙東淮把喇叭交給助理，笑著走到吳振宇和徐曼華等人身側，“阿華，沒事吧?”

　　新世界劇組兩個有名姓的女角色，一個是李子成妻子，黃杏秀演了，另一個是圍棋女老師，警方和阿成的聯絡員，就是徐曼華來的。

　　在故事裡，這個女老師圍棋室裡一次次出場，還是光鮮整潔展露漂亮溫婉的一幕，但被萬子良飾演的丁青發現警察身份，抓走，帶來倉庫暴打，暴虐。

　　再被李子成槍殺，裝進水泥桶子裡沉海。

　　那就……先別說妝容要慘，衣衫什麽的也不可能整齊，多少要發點後世網友不稀罕看的小福利。

　　他們只會吐槽褲子都脫了，你給我看這個?

　　上次李子成和女老師見面，還是打扮光鮮下圍棋，交流情報，下次，被丁青喊到倉庫，丁老大說給你了個禮物，在水泥桶裡。

　　李子成去開蓋子，一打開，就是捆綁加封嘴，滿身血汙隻穿著內衣的女老師，那瞬間阿成受到的驚嚇，汗水在燈光照耀下都要清晰可見。

　　老丁則是在一群自己小弟，從越南請來的殺手槍手陪同下，隻對著一個李子成和石虎，“你的圍棋老師，嚇到了吧。”

　　“臉蛋不錯，身材也特麽的真不錯。”

　　演戲的時候，丁青越輕松、姿態帶著恐嚇和調侃，李子成受到的驚嚇和恐懼感就越強烈。

　　這也是極度需要演員爆發力，要讓眼神戲和表情戲爆起來的，都是社團老大，手下動不動上百號小弟做事，出個門前呼後擁。

　　你要動作幅度太大，就失去了從開篇就定位的大佬氣勢了！

　　說著台詞交流著，丁青就在倉庫邊拎起一把鐵鍬，摟著石虎走向李子成，一邊臉上笑眯眯，逼著李子成處理女老師，一邊……大鐵鍬對著石虎就狂乾。

　　搞的大家衣服上臉上都是血。

　　這場夜戲，周閏發和萬子良都發揮的很好，就是阿宇哢了三次，看在大家那麽熟的份上，趙東淮也沒想過和阿宇計較。

　　現在這開機第一夜，算是結束了。

　　今天晚上進展不算快，拍的鏡頭也不算太多，比起那些一周多、兩周一部戲的劇組，進展肯定是緩慢的。

　　但趙東淮已經很滿意了，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他兩輩子第一次拍戲啊。

　　在他笑聲下，徐曼華一臉尬笑，“沒事，沒事，多謝導演。”

　　說到這裡似乎覺得言辭有點不妥，她又燦笑，“我雖然也畢業了一年，可還從來沒拍過這麽重要的戲，多謝導演給我機會，多謝導演……”

　　徐曼華是吳振宇、歐陽振華和周星星等人的同學，不過這位未來發展很一般般，90年代參演過不少那什麽片，自己奉獻程度有大有小，但片子們一言難盡。

　　她比較略略知名的，是妖怪都市裡和周比利合體的陰陽男女屍裡的女屍。

　　看她害怕哆嗦的樣子，趙東淮急忙招手，“阿宇，星仔，你們都是同學，我就把阿華交給你們了，等下收工去吃點早茶，送阿華回去。”

　　吃過早茶……

　　趙東淮打算收工休息一下，白天當然也有戲。

　　不過上午的安排，交給杜琪鋒和程曉東兩位副導輪著來就行。

　　他一整個晚上都是精神奕奕、狀態極為振奮、精力澎湃，眼看著天都微微亮了，困意也就出現了。

　　貨輪重新開回碼頭，目送吳振宇等人離去，趙東淮笑著拍了下阿發肩頭，“杜sir、東哥、阿發，伱們白天好好加油，我回去小睡一會，咱們下午見。”

　　趙東淮點了根煙，也坐上車閃人，直到他的車子消失了，看不到了。

　　一群站在碼頭上的人裡，周閏發才看看左右，狐疑道，“杜sir?導演到底是什麽人?這也……這也……”

　　杜琪鋒狂翻白眼，“你問我?我難道不是被你和阿韋請出來的?”

　　一群人再次沉默。

　　兩分鍾後，呂良韋摸著後腦杓尬笑，“我記得，昨晚導演給了那位紅蠍老師50萬教學費?”

　　一群影視界同仁們集體狂翻白眼，你管那個，一張張寫在隨意撕下來的白紙條上，一個個十萬的數字叫五十萬??

　　這真比打白條還離譜啊。

　　至少很多白條上除了金錢數額之外，還有簽名，導演送給紅蠍的五張數字條， 有簽名??沒有吧！

　　反倒紅蠍哥的教學是真的令人感慨，敬佩。

　　就說染色糖漿之類攪拌出來的假水泥，往嘴裡灌，灌得大肚子，扣喉嚨吐出來，吊著蕩秋千吐出來……繼續灌。

　　生怕大家感受不到，演不出那種感覺??

　　紅蠍若不是不到十點就被送去醫院急救了，實在在劇組撐不下去了，估計後半夜還得表演下在桶裡跟著一起滾下海吧??

　　周閏發都記得一個個桶子下海，濺射水花的時候，導演還覺得不夠完美呢。

　　沒有拍一些“臥底”被捆綁掩飾、在水泥包裹下掙扎的宿命感和輪回感……

　　龍虎武師這行，跟著大哥成，也別說以後了，就是7月7號上映的奇謀妙計五福星，程龍在裡面基本是一個龍套，客串性質，都還上演了追車撞壞五十幾輛車的交通事故戲。

　　當時開車拍戲的一群龍虎武師，估計也有人很慘，被急救或住院是必須的。

　　但那種慘和倒霉，與紅蠍老師的明顯不一樣啊。

　　他們是影視從業者，又不是傻子。

　　一群人面面相覷後，還是杜琪鋒輕咳一聲，“好了，有時間的回去休息，沒時間的跟我一起吃早茶，吃完開工！”

　　導演的套路出乎預料，不過，杜琪鋒倒是放心了，不怕那些想發財的幕後，不管是場務還是服裝、道具等等，欺負趙導人善心軟，各種磨洋工不配合還坑錢了。

　　這樣的趙導，燈光失誤一次都差點把燈爺嚇死。

　　老油條坑錢也要講基本邏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