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在太陽裡掙扎，左右微微擺動。屏幕亮得不明顯，灰塵在屏幕上方飄動都不是特別安穩。

　　人呼啦啦的來，又呼啦啦的走，農村這種情緒暴力不好處理，陳楚楚以前也參與，到了自己頭上以後，才發現這種行為的可惡，只是她沒有覺得別人可惡，爛帳都算到了那對父子頭上，側方跪坐在地上，手機的聲音傳到這裡都十分微弱了。

　　沉寂了許久，陽光變得刺眼起來。想起來已經晚了，麻木！兩條腿已經麻了。

　　狗頭上一巴掌，大黃狗就央央的到屋簷下盤起來。氣頭上的女人，男人都惹不起，別說一條不知好歹的狗了。

　　顧秋鳴回家來，陳楚楚正掙扎著坐起來，從來沒有這樣過。一時竟然起不來，只能慢慢緩緩。

　　“媽！”

　　掙扎的陳楚楚聽到這個聲音，一下就沒了掙扎，無力的坐下了。顧秋鳴攙扶著，陳楚楚扶著顧秋鳴:

　　“還曉得回來！老娘不是人嘛，丟老娘一個人就跑了。”

　　“你老實說，我是在哪兒撿回來的。”

　　“媽開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陳楚楚嘿嘿的說著，手有些不知道放在何處的意思，來回不知放何處，幾乎又要坐在地上。

　　要賭債的事，顧秋鳴沒說。打車回來的，顧秋鳴包的車。收拾了衣服，一些個家當還留著，貼了紙條在門口:

　　“搬家剩一些東西來不及帶走了，在屋裡。有需要的就進屋拿……”

　　長篇的感謝話就不列出了，陳楚楚的反應顧秋鳴看在心裡，嘴上當沒發生過。戴芳沒說錯，錯誤出現以後說不定改正的人才是傻子，有時候將錯就錯比有錯就改得到的結果更能貼近人心。

　　一路安靜，鄉村的安寧只是環境，未必是人心。城市繁華的只是街道，人心反而活得冷靜清醒，以至於總是說城市人不近人情，農村人要更有人情味一些。

　　租的是套房，主臥騰出來給父母住，戴芳已經醒了，不太好出來而已。

　　新環境陌生，但是人依舊是那幾個人。高科技的東西需要人情去融化，老兩口難得在一起研究那些個高科技。愜意的樣子很是奇怪，顧秋鳴不說話，心裡的話都爬上了眉頭。

　　沒敢打擾，一個人進了次臥，戴芳坐在床上看書。

　　“我總是這樣，認床！認人，認地兒！每次搬家我都睡不好，需要好長的時間才能調整過來。”

　　戴芳聽到開門的聲，就自顧自的說道。

　　顧秋鳴坐下來不說話，放下書看了一眼顧秋鳴，雙手搭在肩膀上湊過來說道:

　　“你家的事情，本就是該你自己去處理，我一個外人，管你家的閑事，你不是沒臉了。大男人勞心勞力才是該的，我出面了，你老家村裡那幫老太太不知道怎麽埋汰人……”

　　戴芳比他想象的能說，心裡憋屈也煩。有話不能說的滋味這才體驗到，轉頭就埋到戴芳懷裡，客廳裡還在爭執什麽是開關什麽是控制按鈕之類的東西。

　　“我真是撿來的，我媽她……”

　　“我到你家就聽說了，再看你不像爹不像媽的，再說了！你一個男的，眼裡勁真差，這麽多年了你自己都沒點覺悟?我都不好說你是真傻還是裝不知道。”

　　安慰人的也沒甚好話，偏偏就深得人心，顧秋鳴這樣子她也第一次見到。以前挺靦腆且活力的一個人，一下就塌了，戴芳有些後悔給他出主意了。

　　“你兩個出來哈，那個灶台怎個用，

我和你媽搞半天沒搞懂。”　　顧長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作為一個父親起碼的矜持，他沒有直接推門而入，倒是給了顧秋鳴遮羞的時間。

　　“爸！你等一下！”

　　一把將顧秋鳴按住:

　　“我去吧，你睡會。花臉貓見人，你也有臉！”

　　戴芳起身套了一條長褲，套上短袖和外套遮住芳華春色，一伸手就將睡衣從衣領處扯了出來。

　　開門到了客廳，老兩口都在。

　　“媽，你來我教你用，男人都是笨牛，這種東西還是我們女的來。”

　　被兒媳婦貶低了，顧長青也不氣，自己媳婦心情不好，被貶低就貶低了。吃現實的人沒話語權，顧長青心裡還是有數。

　　跟著去看看，自己婆娘什麽尿性自己清楚。顧長青看了一次就學了七七八八，不樂意說破而已。掌杓的還是陳楚楚，在他們這群人眼裡只有做事的人才有話語權，所以能讓她掌杓就是最大的安慰了。誰又能說在家給一家人做丫鬟的沒地位?

　　吵起架來，就有說法了，什麽是誰置辦的，什麽又是誰處理的之類的，這就是多承擔的好處了。

　　教會兩個老人，一屋子的電器，忙得不亦樂乎，電視之類的新東西，也是新奇的，什麽液晶電視，會員之類的東西就比較惡心。

　　顧長青接了好幾個電話，笑呵呵的答應下來。對這個兒媳婦更滿意了， 心裡也越發的落寞起來，兒子不是親生的，卻不敢觸霉頭。

　　兒子問起的話，陳楚楚剛才已經說起了，只能繼續裝糊塗。催著戴芳回房間去。

　　陳楚楚和顧長青大眼瞪小眼，聽到關門的聲，顧長青才歎口氣出來。

　　“我從來沒想過這一天來得那麽快……”

　　陳楚楚沒說話，沒心肺的人活得舒坦這句話不假，真沒心肺的人又能有幾個。新家的味道還在鼻腔縈繞，許是累了，不做聲就回了房間。顧長青一個人在客廳，做飯的話沒人再說。

　　新家都好，就是沒有一個看時間的地方，板磚一樣的大頭手機是顧長青最後的不妥協。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兩點，發愣的時間過得快。

　　也是最舒坦的時光，可是敲門的比較急:

　　“外賣到了！有人在家沒得！”

　　顧長青開門出去，一個外賣員遞過來一大包東西:

　　“餐送到了哈，麻煩給個好評！謝謝了哈！”

　　挺客氣的還遞煙過來，幫人乾活跑腿還這麽客氣，這是顧長青初有的體驗，想說自己沒定，可是自己家裡還有兩個寶，回頭就問:

　　“你兩個定外賣了?”

　　“嗯！爸我們不吃，你和我媽吃了罷！”

　　戴芳細細的聲音傳過來，顧長青笑著謝人家，這才提著東西回轉。

　　“這是那樣，飲料、雞腿、米飯，買啷個多我和你媽那點吃的完……”

　　沒人應他，安靜下來倒是不習慣了。

　　城市確實是養人的地方！

　　顧長青心裡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