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訌,往往起源於人對於權利的欲望。大致國家的動亂以應仁之亂為例,其實早在更早的源平合戰、南北朝對立,都是典型的權力之爭。小至家中的爭鬥,細川氏三子奪位。西國大內氏,文治派與武斷派之爭。還有後來者三人眾與松永久秀的爭鬥,如此多的范例即便不是一一表述,也是怵目驚心。 而現在,池田家內,也終於出現了同樣的問題,內訌的征兆已經逐步浮出了水面。
“彌介,此事非同小可。”池田勝政並非不知真相,因為當時的情況他看的再清楚不過了。荒木村重率先突入敵陣,緊隨其後的便是池田政村和伊丹親興。伊丹親興當然不會去管荒木村重的死活,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池田政村作為本家之家老,六人眾之一人,對同僚之子竟然見死不救。如果荒木村重當時身死當場,尚且能夠死無對證。但問題是,荒木村重活下來了,換做是他人恐怕也很難不生怨懟之心。
“我當然知道非同小可,所以我未曾與父親提及過一句。”荒木村重陰沉著臉,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其實,我也是奉了殿下(池田長政)之令而來。”池田勝政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其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言多必失,並不是所有事情池田勝政都需要說出口。但此事的確事關重大,且不說池田長政是家督的身份。也是他的長輩,對自己特立獨行肆意妄為處處維護。為了穩固自己六人眾地位,順利實行自己提出的政策,也曾多次與家老眾爭執,最終動用家督的權威。事關池田家根本,他不可能一言不發。
“八郎,你覺得此事隻是針對我而來嗎?”荒木村重沒有談及家督池田長政,而是看著池田勝政說道。
“彌介。。。”池田勝政並非不明白,起碼至今為止,他從未曾去想過。
“八郎,你真的不肯面對這個事實嗎?當時我們說的話,你忘記了?”荒木村重感到失望,在他的眼中,池田勝政不僅是朋友,更是真正的德才兼備之人。無論是政務還是軍務,無論是庶人還是武士,勝政都能應對自如。超前的眼光,還有對時局的敏銳嗅覺(穿越眾優勢),無不讓荒木村重欽佩。而池田氏之中,真正能讓荒木村重欽佩的也隻有他而已。
但是,唯一的問題,就是池田勝政並無逾越之心,其實之前荒木村重也覺得池田勝政不需要逾越之心,然而事情總會發生變化的。那就是原本無子的池田長政在去年添了一個兒子,就在去年!
這是池田長政的長子,雖然並不是嫡子,卻沒有任何人能夠質疑這個孩子的繼承人身份。
“今非昔比了啊,彌介。”其實池田長政不止表示過一次,會讓他繼承家督,但事情真的能盡如人意嗎?
“是啊,已經今非昔比了。正是因為這今非昔比,你認為他們會放過你嗎?”說到此,荒木村重忍不住加重了聲音:“還是說,你覺得堪右衛門做此事,隻是個偶然?八郎,如你這般聰明的人,難道不明白,他們現在是想要在你羽翼豐滿之前減除你的羽翼啊!今天是我,明天可能就是瀨兵衛!今後還有甚至還有小久!”
“別說了!”
“我就要說下去,你認為殿下讓你來是為了平複我心中的怨懟之情?還是為了替堪右衛門洗脫?在我眼中都不是!”荒木村重用了捶擊走廊上地板:“是因為殿下並沒有因為若殿(池田長政之子)的出生而改變主意!還將你是視為繼承者!是要你穩定我的情緒,
莫要因小失大,否則的話,根本不需要你來!” “即便如此,彌介,難道我能因此而去搶奪原本屬於若殿的地位嗎?”池田勝政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這是屬於你的地位!”荒木村重毫不猶豫的說道:“殿下早就屬以你,若殿年不滿周,倘若殿下早歸。。。。”
“彌介!”池田勝政也大聲吼了一句,將荒木村重要說的話打斷。
“抱歉。”荒木村重也感到自己有失言之處,但還是緊緊的盯著池田勝政繼續說道:“但是八郎,你知道我說的不是危言聳聽,他們這也僅僅隻是開始而已。”
“你說的我都明白,我的性格你也應該明白。難道我是那種任人欺凌的人嗎?不過,正像是你說的,且不能因小失大。”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作為男兒何人不曾有此夢?可池田勝政外貌看似少年,若算上兩世的時光也早已過了而立。在這十幾年,他見過太多的權力鬥爭。他到現在還能清除的記得,池田信政和他說過的話,還有池田信政那一去不複返的身影。
這裡是亂世,是戰國,行差踏錯便會萬劫不複,想要有所成就,也得能有命享受,池田勝政無時無刻不在這樣提醒自己。
“隻要你能看得通透就好,你放心,堪右衛門的事,我會壓在心底。就像你以前說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說著,荒木村重歎了一口氣:“不過,就怕他萬一活不過十年,那就太可惜了。”
“啊,哈哈哈!”荒木村重的話,讓池田勝政安心了,同時也知道,至少自己現在不是孤軍奮戰:“相信我,總有你報仇的機會。”
“這當然,我不相信你,相信誰呢?”荒木村重說道。
“那就好,那今天我們不醉不歸,我可是特地從滿願寺屋買了酒!”如同變魔術一般,池田勝政從身後拿出了好幾瓶的酒。而荒木村重看到酒,眼睛都紅了:“好兄弟,自從回來以後,我可是滴滴酒未沾。”
“我猜也是,那就讓我們喝個痛快。”說完,池田勝政又不知從哪裡掏出兩個酒杯,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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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百裡之外的三木城也正發生了一件與東播磨和攝津攸關的大事,那就是東播磨三郡的實際支配者,別所氏改換家督。作為赤松氏庶流的別所氏,原本一直是赤松氏家臣的身份。然而隨著應仁之亂之後,赤松氏又內亂不止,還有各地紛戰不息。終於讓別所氏有了興盛之機,別所氏的當主在則治和就治的這兩代家督手中興盛,不僅名義上是東播磨守護代,而且也對東播磨有著實際的支配地位。
尤其是現任家督別所大藏大輔就治,更是數次擊退尼子氏,細川氏還有三好氏的入侵,逼迫他們簽訂不戰同盟確立別所氏於東播磨的統治地位。然而,即便是這麽一位梟雄式的人物,也終有老邁的時候,尤其是身體每況愈下,也不得不考慮身後之事。
三木城本丸,整個東播磨實際的統治中心。
“父親,您找我。”別所安治,別所就治嫡長子。看著自己最得意的長子,別所就治充滿了欣慰。別所就治曾與人談起平生最自豪之事,其中之一,就是將尼子氏完全壓製於東播磨之外,讓尼子氏對於播磨隻能望而興歎。另一件事培養出了完全不亞於自己的長子,那就是別所就治。
“長勝(別所安治),你知道最近附近諸國的動向麽?”別所就治問道。
“父親想說的是松永久秀經略西攝(西攝津)之事吧。”
“哈哈,果然還是你最能懂得為父。”別所就治可謂是老懷安慰:“那麽,此事你怎麽看?”
“哼哼,三好氏狼子野心,他們一定是從哪些途徑得知了父親身體抱恙,所以想要有所圖謀。若不搓其銳氣,還真當我東播磨無人。”別所安治並非是言出無物,早在天文二十年(1554年)三好氏就以討伐細川氏余孽之名,入侵播磨。 當時三好氏正值大勝,士氣如虹,一路連破數城,就連明石郡枝吉城的明石v行等人都完全無力抵抗,隻能歸降,可以說是無可匹敵。
但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別所氏出陣了。別所就治親自領軍,別所安治自然也是跟隨在側,雖然並不是驚天動地的一戰。但憑借別所父子的勇武,硬是將三好氏的囂張氣焰完全打壓了下去,久戰不利,無法再前進一步的三好長慶隻能求和,最終以別所氏抗敵於外而告終。
“嗯,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為父戎馬一生,行將就木,現在已經無力在抵抗外敵。”
“父親!”
“聽我說完。”別所就治擺手阻止了別所安治說話:“今日播州(播磨)內亂未平,外敵虎視眈眈,可謂是內外交困。赤松氏世代為播磨守護,我等雖是庶流,也是守護之後。雖然本家沒落,也不可讓其落入外人之手。”
“父親,我明白了。”
“嗯,無論以後經歷什麽變故,你都要牢記此事,不可忘卻。”別所就治又囑咐了一遍:“尤其是作為別所氏之主,要謹記於心。”
“父親!”別所安治似乎還想要勸解幾句,但是別所就治已經起身。
“你下去吧,我累了。”看著別所安治離開,別所就治將自己的太刀取了出來,輕撫過整個刀身,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其實關於別所氏這段,是可以單獨挑一章出來寫的,但是想想那樣就太水了,所以稍微合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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