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利勒大圖書館對面開遠東餐廳的是個芙洛斯塔爾人,曾經是做遠洋貿易的。
因為在遠東地區呆了一些時日,所以在遠洋生意失敗後,依靠著在遠東學到的一點廚藝開始謀生。
最終輾轉來到這裡辦了一家遠東餐廳,生活逐漸穩定加上年齡和身心疲憊,也就不再有重建自己過往的野心了。
如今已經七十多歲了,現任主廚的是他的兒子。
“我跟你講,遠東菜裡面最好吃的就要數永安都的烤鴨了,外焦裡嫩,肥而不膩。。。”
尤瑟爾頭頭是道地說著,就好像是一個資深的美食家,已經遍歷了遠東地區。
“其實要說烤鴨我覺得還是百越那一帶做的烤鴨要好吃一點,永安都的只是名氣比較大。”
阿尤卡西一看就知道,尤瑟爾只是個理論家。
“這麽說來,你很了解遠東菜系?快說說!”
尤瑟爾頗有興致地抬起頭。
“也就懂點吧,我吃過一些遠東菜而已。”
兩人順路聊了一會,走進已經快要沒人的遠東餐館。
尤瑟爾拿著菜單點了一些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菜品,阿尤卡西則簡單地選了幾個做法不難但是比較好吃的菜品。
一個小時後,有些失望尤瑟爾跟著阿尤卡西離開餐廳,回到了法利勒大圖書館。
“唉,我還以為有多好吃呢,原來就只是放了很多的油,醬料味道重一點而已啊。”
尤瑟爾邊走邊抱怨著。
“書上說的果然不能完全相信,理論和實際總是有差異的。”
“都說了這家餐廳不是遠東人開的,所以菜品不正宗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主廚已經是第二代了,自然會有很多的當地化。”
“唉,那正宗的遠東菜真的跟書上說得一樣?”
尤瑟爾眼中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能還是會有些差別的,但是正宗的遠東菜差不多就是書上描寫的那樣。”
“唉,那個什麽翡翠白玉湯真的是用萬裡挑一的白菜芯子配上地湧泉之水和黃金大豆所製成的豆腐經過精心熬製,文火慢煮六個小時後得到的嗎?
真想知道那是什麽滋味啊。”
尤瑟爾眼光閃爍著。
“可能沒這麽誇張吧?話說你到底是從什麽書籍了解遠東食物的?怎麽感覺這些形容不太對勁?”
阿尤卡西覺得這可不像是正經食物介紹書籍上會有的描述。
“是一本叫做東遊記的書,我覺得應該是屬於那種遊記類的吧?”
“東遊記?我記得那是小說吧?”
“唉,這麽說遠東並沒有什麽可以說人話的怪物?”
“神在上,遠東的土地就跟我們卡蘭大陸隔著一片海,又不是隔著一片星空。”
“好吧,我還想到時候到遠東後養幾只會說話的貓來著呢。”
“你還是看看遠東山河這本書吧。”
“遠東山河?好的,你們圖書館有嗎?”
“這個應該沒有,畢竟是屬於旅遊雜志一類的刊物,而且是最近推出的。”
“你們這兒的圖書館是不收錄這些東西嗎?”
“法利勒大圖書館畢竟還兼具了歷史和文物研究所的作用,沒有額外的精力再去整理最近出版的,不涉及關鍵領域的書籍刊物。”
“唔,那看來得去書店買了,但是我沒帶多少錢啊。。。”
尤瑟爾有些憂愁。
“也不知道訪問團能不能報銷這種消費?”
“那本書也不算貴,
價格也就一德爾左右,嗯,換算成你們洛蘭公國的洛幣差不多就是二十多?。” “只要二十多嗎?!行,那等我去銀行換一下錢,我們就去買吧!”
尤瑟爾提著包,作勢就要走出化學實驗室。
“等等,你等等!”
阿尤卡西趕緊起身製止了她。
“怎麽了?”
尤瑟爾疑惑地轉過頭去。
“你一個洛蘭人去買書不就暴露了我們沒在工作?”
“唉,是這樣的嗎?”
“艾斯弗洛列王國就沒灰發灰瞳的人,如果看見了那必然是只能洛蘭訪問團的人。”
“不是,你們這裡沒有其他洛蘭人嗎?”
“你猜猜為什麽會有你們洛蘭公國的訪問團而不是交流團?”
“唔,好吧,可是看見了又能怎麽樣?誰會去舉報我們啊?”
“你們訪問學者團不是今天要遊覽卡弗蘭特的城市文化普及水平嗎?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你們的導師親自去圖書館附近的書店區域?”
“啊,是這樣的嗎?你們還分區域啊。。。好吧,那,那什麽時候下班啊?”
“還有三個小時左右。”
阿尤卡西看了看自己的懷表。
“既然這樣,那我們研究一會兒這塊諾爾德蘭石板吧!”
“這塊石板還有什麽好研究的?你不是已經翻譯完了嗎?”
“當然有了,我們還可以用顯微鏡看看其中的細節,確認這是什麽工具鑿刻出來的。
通過這些線索來判斷這塊石板屬於諾爾德蘭帝國那個時期的東西,可以補上歷史的一些缺漏,添磚加瓦!”
“好吧,那等一下,我去庫房申請顯微鏡的取用。”
“唉,你們的顯微鏡不放在化學實驗室裡嗎?”
“法利勒大圖書館的化學實驗室剛才修好,還沒有那種昂貴的實驗設備的存儲設施,所以暫時先放在庫房裡保管。”
“這麽看來,你們這兒可還真是百廢待興啊。”
尤瑟爾感歎,使用了一個遠東的成語,不過語境似乎有點不對。
阿尤卡西搖搖頭。
本來想糾正一下尤瑟爾的用詞,但是那花的時間會有些長於是準備把顯微鏡拿回來後再詳細討論。
他握著化學實驗室的門把手,正準備打開它。
就在這時,門被外部力量驅使,猛地向裡面撞,阿尤卡西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門砸暈了過去。
尤瑟爾聽到清脆的響聲,放下了自己的錢包抬起頭來。
看清來者後,眼神微微一變。
“親愛的尤瑟爾女士,我想我就不需要自我介紹了吧?”
走進來的黑衣人笑眯眯地對坐在椅子上的年輕女學士說道。
他的臉遮擋在帽子的陰影中但是仍能看出那慘白的膚色和一些黑色的紋路。
尤瑟爾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
“哦哦哦,尤瑟爾女士,請冷靜一點,你也不想這位年輕的先生現在就去服侍他信仰的對象吧?”
黑衣人身後的幾個下屬拿著手槍對準倒在地上的阿尤卡西。
“他和我們的事情沒有任何關系。”
尤瑟爾冷冷地說道。
“那不妨礙我用他來威脅你不是嗎?咱們可都知道,尤瑟爾女士的善心啊!”
黑衣人向尤瑟爾靠攏過來。
後者的眼神數次閃動,手也在不停地虛握。
但最終尤瑟爾還是沒有任何行動,讓黑衣人來到了自己的身前。
兩人僅僅隻隔著一張實驗桌。
“請你把雙手舉起來女士,我可不希望死得莫名其妙的。”
“。。。”
尤瑟爾沉默了一會,配合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
她閉上了眼睛,一副似乎認命的樣子。
“這就對了嘛,尤瑟爾女士。。。你!”
就在黑衣人拿著白銀製造的手銬,繞著實驗桌準備接近尤瑟爾囚禁她的時候。
尤瑟爾突然睜開了雙眼。
那不再是雙充滿好奇和活潑的眼瞳,而是深邃如同星空的無底之洞。
仿佛是窺見真理的一個縫隙,裡面充斥著世間萬物的知識規律,也有著混沌。
僅僅只是對視了一眼,黑衣人就徹底失神,淺層意識被那龐大的信息流瞬間撕裂,深層意識則開啟了自我保護。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植物人的呆愣。
尤瑟爾快速轉過頭去,準備用自己的眼睛將剩下的人也解決掉。
但是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隨著黑衣人的倒下,他的下屬當機立斷地掏出了一卷羊皮紙。
“知識陰影!”
那名下屬用有些生澀的諾爾德蘭語吼道,話音落下,羊皮紙瞬間落入了地上的陰影之中,然後被吞噬乾淨。
那最初出現的陰影開始迅速擴散。
隨著影響的加深,整個實驗室似乎都被一層灰蒙蒙的紗布籠罩,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隔著一層什麽東西。
無數的低語聲在每一個活物的耳邊響起,一些昆蟲翻過身來,像死了一樣。
包括黑衣人下屬也受到了影響。
而尤瑟爾受到的影響似乎是最深的。
她瞬間好像遭到重擊一樣,身體踉蹌起來,不斷搖擺,最終失去平衡,癱坐在椅子上。
眼角,鼻子,嘴邊甚至是耳朵都出現了血絲。
她如同遠東小說裡描寫的七竅流血一般。
尤瑟爾艱難地睜開雙眼,那深邃的星空已經破碎,被無數細小扭曲的黑線撕扯著,露出紅色的血線。
失神的黑衣人在尤瑟爾的眼睛遭到重創後回復了過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擦掉了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扭動了一下僵硬的肢體,然後一巴掌拍在了尤瑟爾的臉上。
這一掌力道之大讓尤瑟爾的眼鏡打飛,頭也隨之偏了過去,左臉頰變得烏黑。
“呼,你怎麽就這麽不配合呢,尤瑟爾女士?這可不像話啊。”
黑衣人深吸一口氣。
“要不是提前為了預防萬一做了準備,今天我和我的人還真就裁在這兒了。”
他拿著白銀手銬把已經失去了全身力量的尤瑟爾禁錮了起來。
“誰能想到只有十九歲的你竟然有真知之瞳呢?
雖說只是窺見級的,但是也是相當厲害啊。”
黑衣人揉了揉自己的大腦。
“我一個受祝者,而且還喝了一支精神抵抗藥劑,竟然連一秒鍾都沒能抵抗就被奪取了神智。
嘖嘖,可惜了,你越是強大,懂得越多,這諾爾德蘭的知識陰影對你造成的傷害就越大。
雖然只是寄宿在一塊石板上的小碎片,但是依然可以解決你的威脅。”
他狠狠地扯著尤瑟爾的頭髮一把把她扔到在地上,拖著滑行了一段距離。
“該死的!我感覺忘了些什麽東西!你這個死婆娘!”
他黑衣人泄憤地踹了尤瑟爾一腳,把後者踢到了自己手下的面前。
“你們知道該怎麽做。”
下屬趕緊點了點頭,開始拿出特殊的儀器裝置套在傷痕累累的尤瑟爾身上。
“你們快說!今天除了抓住這個死婆娘以外,我們還有什麽事要做的?”
黑衣人揉了揉自己發脹的腦袋,因為神經痛苦導致他的表情有些猙獰。
“不,不知道。”
幾名下屬面面相覷,最終其中一位硬著頭皮回答道。
“。。。算了,算了,我們走吧,真是晦氣。”
黑衣人擺擺手,然後率先離開了這個地方。
剩下的人趕緊把尤瑟爾從地上抬起來,塞進一個大箱子裡,準備跟上去。
就在這時,阿尤卡西睜開了眼睛,猛地起身直接用手肘重擊黑衣人的一名下屬的後腦杓。
然後迎面一拳打在另一位的臉部正中央,讓後者因為疼痛而不得不松開手。
投出放在衣服裡的鋼筆,擊中了靠近門的那位的後背,又用懷表逼退了其余想要靠近的人。
阿尤卡西咬牙,拚盡全力抓著裝有尤瑟爾箱子的把手將它摔到身後。
此時剩下的幾名下屬已經反應過來向這邊聚攏,那名被鋼筆刺穿背部的打手被隊友拖倒了一邊。
阿尤卡西舉起雙手,將懷表當做武器,不斷向後退,一副打算一挑多的架勢。
黑衣人的下屬因為剛剛阿尤卡西那迅猛的攻擊而有些忌憚,絲毫沒看出此時的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他們漸漸成半圓向阿尤卡西逼近,卻遲遲沒有發動攻擊,而是保持著距離。
“你們在做什麽?!”
黑衣人見下屬遲遲沒有跟過來,卻在哪裡無病呻吟,憤怒地返回了化學實驗室吼道。
然後就看見了眼前這僵持的一幕。
“誰都不要動!”
黑衣人走進來後,阿尤卡西邊吼道,邊用自己的一根手指頭對準了眼睛。
“再動我就獻祭了我的眼睛去召喚那什麽知識陰影!”
再說到知識陰影的時候他還用剛學會的諾爾德蘭詞說出,讓實驗室內的光線再次暗淡了一些。
“好好,我們不動,我們不動!”
看見阿尤卡西一副要刺穿自己眼睛的架勢,黑衣人心中咯噔一下。
他可不知道阿尤卡西這到底是真的知道如何向知識陰影獻祭自己的眼睛還是因為他是靈視者。
又或許對方只是在裝腔作勢。
“現在,後退,然後離開這裡!”
“好好,所有人,離開這裡!離開!”
黑衣人舉著雙手帶著自己的人不斷地向後退,離開實驗室。
阿尤卡西一邊計算著這些人離開的瞬間時刻,一邊估摸著釋放實驗室阻斷門的最佳時間。
僅僅只是他片刻的分心,一個人影憑空出現在他身後。
他一瞬間手臂擊打在了脖頸處,將阿尤卡西擊暈,接著迅速將自己的手指刺入他的胸口然後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且還有點血液疾病。”
突然出現的蒙面人說道,然後一腳踹在他的腹部,把阿尤卡西踢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把他也帶走。”
“你。。。”
“怎麽,還有什麽意見?”
蒙面人陰森的眼神看著黑衣人,後者咽了咽口水。
“沒,沒有!”
黑衣人知道自己打不過眼前的這人,於是只能妥協。
“那就趕緊行動起來,這個地方的銀甲秘衛馬上就要來了。”
幾個人趕緊把裝著尤瑟爾的箱子拖了過來,打開,再把昏死過去的阿尤卡西塞進去,鋼筆和懷表以及地上的血跡也迅速收拾了乾淨。
然後幾個人趕緊貼上一些圖書館貨物的標識,扛著箱子離開這裡。
他們用蒸汽轎車車把箱子從圖書館運到了貝德蘭區的斯科維爾場附近。
穿戴好衣服,再次處理了一下箱子上的張貼標識。
身穿著黑色風衣和禮帽的一行人並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他們的裝扮和斯科維爾場的那些便衣警探是一模一樣的,運送的東西也看起來像是書籍檔案一類的東西。
頂多會有一兩個出來散步的貴族小姐看見了這個情景議論幾句,然後便不再關注,繼續她們的悠閑。
所以,黑衣人一行人很順利地進入了這個貝德蘭區的警局。
他們越過了一片警察的辦公區域,穿過刑警們的案件線索整理大廳來到了斯科維爾場後部的審訊室和臨時拘留塊中。
黑衣人和他的下屬把裝在箱子裡的阿尤卡西和尤瑟爾搬了出來,分別安置在了不同的審訊房間裡。
“你把這個男的綁過來幹什麽?”
黑衣人在安置好兩個人後向蒙面人問道。
“我想綁過來,怎麽了?”
“呵,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節外生枝,再者我們只是合作關系而已,我們可不會為了你的私事而耽誤我們自己的事情。
萬一有個差錯。。。”
“你不需要重複描述你們的無能。”
蒙面人回復道。
“呵,我們走著瞧。”
黑衣人不再跟這蒙面人交談,把阿尤卡西留在審訊室裡後就離開了。
蒙面人看著坐在椅子上,昏死著,嘴角冒出血沫的阿尤卡西覺得十分興奮。
他的手裡把玩著一把匕首,似乎在猶豫著什麽,最終還是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