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大墟。

　兩片巨大的灰霧之海翻騰不休，將一顆通體漆黑的果實牢牢圍在了中間。

　“以使命誆騙至高意志，逼迫我們將所有的詛咒之力收集給你……寒天，你不愧是最古老的主宰，簡直比惡心的真實還要狡滑！”

　憤怒的意念來回波動，一次又一次衝擊向黑色果實。

　“誆騙?”

　黑色果實的表面張開一隻豎眼，傳遞出了寒天主宰的意念:“異風主宰、暗涯主宰，虛實位格的存在已經被至高意志確認，難道你們連至高意志都不相信嗎?”

　“寒天，我們不是低等的虛無之種，你避重就輕的說法不能讓我們信服。”

　另一片灰霧之海稍微冷靜一些，“沒錯，至高意志確認了虛實位格，但這又能代表什麽呢?”

　“一個虛實位格，給他再久的時間去成長，也未必能達到你我的高度，更別說威脅到虛無了。”

　“真正對全體虛無都有威脅的，是光明權柄。”

　“而這種力量，連至高意志也無法確認它是否已經被竊取。”

　“關於光明權柄的一切，都只是你和薩羅的片面之詞。”

　“我們有理由懷疑，這是你編造出來的謊言，為了能收繳虛無之中的詛咒之力。”

　交流到這裡，可以說已經是接近撕破臉的程度了。

　作為最古老的虛無主宰，卻被兩個後起之秀如此置疑，這讓寒天憤怒了。

　“所以，你們是打算和我開戰嗎?”

　豎眼冷漠無比，透著絲絲凌冽的殺機。

　“開戰?”

　異風瞬間暴躁，以寒天不遠處為中心，開始瘋狂收縮灰霧，“寒天，我保證，你一定會因為傲慢而付出代價！”

　“呵，一個沒有經歷過虛實之戰的弱者罷了，哪怕我的權柄還沒融合完成無法動用，打敗你還是輕而易舉的。”

　寒天寸步不讓，繼續嘲諷。

　“夠了！”

　屬於暗涯的灰霧軀體強行刺入，將兩位虛無中的主宰給分割了開來。

　“異風，我知道你損失了很多詛咒規則，甚至原本差一些就能凝成第二權柄，但這並不能成為你違背至高意志，向同族開戰的理由！”

　“還有寒天，你擁有的詛咒規則，應該已經達到五成了吧?”

　“五成……除了遊離在大墟之中無法掠奪的部分，幾乎可以說是獨享詛咒權柄了。”

　“可你別忘了，你再強，也仍舊是虛無的一員。”

　“至高的虛無意志，是不會任由你胡來的。”

　“如果你再不向我們證明光明權柄的複蘇，信不信根本不需要我們出手，至高的意志會剝奪掉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這番話一出來，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一滯。

　“這就對了。”

　暗涯繼續道，“異風主宰，你的付出不會被至高意志忽略，等解決掉虛無的威脅後，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更豐厚的回報，當然，前提是這個威脅真的存在……你說是嗎，寒天主宰?”

　“相比起我，最狡猾的是你才對。”

　寒天的豎眼中浮現出嘲諷的意味，“異風針對我，是因為他損失了很多力量，你又是為什麽?”

　“難道，你真的是在質疑光明複蘇嗎?”

　“我猜不是。”

　“你是害怕，怕我將權柄融合完成後，繼續以消除威脅為借口，向至高意志索要更多的偏袒。”

　“呵呵，這種想法，用真實那邊的話來說……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是君子，你是小人。”

　“真正利用至高意志的，是你。”

　“不過……”

　“也無所謂了，你不是想讓我證明光明權柄的存在嗎?”

　意念的波動剛一停止，黑色果實上就裂開了一張透著幽幽紫光的大口。

　大口不停開合，一連吐出數十個晦澀的音節。

　沒過多久，一道紫色的細線從大口之中飄出，緩緩落到了灰霧之中。

　“雖然我現在用不了咒殺，但咒引還是沒問題的。”

　寒天結束了動作，繼續嘲諷道:“去吧，帶著它，跟著它，它會永遠都精準的指向虛實位格之所在。”

　“去?”

　異風又怒了，“滅殺虛實位格，是你向至高意志承諾下來的職責，憑什麽推給我們?”

　“這就是我的證明，去不去隨你們。”

　寒天冷冷回應，“當然，你們要是不害怕，可以留在這裡，等待我將詛咒權柄融合完成，然後遙空咒殺。”

　此話一出，異風主宰的怒火猛地一滯，不得不開始權衡。

　之所以他和暗涯會圍堵在這裡，一方面是佔了二對一的優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寒天主宰正在融合新得的詛咒規則，無法全力動用詛咒權柄。

　一旦融合完成，高達五成的詛咒權柄，絕對不是他們兩個聯合在一起就能應對的。

　雖然死倒不至於，但一定會被掠奪走更多的力量。

　至於去尋找虛實位格……

　說實話，他並不相信寒天。

　萬一這道咒引指向的不是虛實位格，而是那三個真實之果怎麽辦?

　一時間，異風主宰陷入了猶豫之中。

　突然，一小塊灰霧翻湧著，將紫色細線一把卷走。

　“我去吧。”

　暗涯壓抑著心中的欣喜。

　“小心有詐！”

　異風好心提醒。

　“為了全體虛無的共同使命，我願意付出一切。”

　暗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嘁。”

　寒天嗤笑連連，“最狡猾的真實也沒有你一半狡猾。”

　“時間會證明一切。”

　暗涯並沒有多作爭辯，丟下一句話後，帶著那道咒引快速離去。

　“你是準備留在這裡嗎?”

　寒天的注意力落到了一旁有些感慨的異風身上。

　“哼，同為主宰，你跟暗涯的差距有一整個大墟那麽大。”

　異風冷哼了一聲，一邊退走一邊繼續放狠話:“如果暗涯此去有什麽損傷，我必定向至高意志告發你的陰謀……”

　“真是可笑可憐……他一定掌握了愚蠢的權柄，而且還是完整的。”

　豎眼極為嫌棄的看了一眼正在遠去的灰霧，旋即徹底閉合。

　……

　……

　白玉京，內閣。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而過，許崇的幻身如約而至。

　“參見攝政王……”

　“免禮。”

　行禮和受禮都如往常，沒有任何異樣的地方。

　諸閣臣是有意在避開上次的不愉快，而許崇則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堂中。

　今天的內閣之中，多出來一老一少兩個陌生人。

　老者七旬有余，看袍服是四重天到六重天中的地方官員。

　“下、下官……”

　老者被許崇目光罩住的瞬間，渾身猛地一個激靈，哆嗦著就要跪下去。

　“別緊張，參與神文修煉的都是白玉京的功臣，有話說話就行了。”

　許崇一拂袖，阻止了老者的下跪動作。

　“僥…僥幸修成火…火神文，用不了。”

　老者仍有些緊張，好在也只是結巴了一些，意思很明確。

　“用不了?”

　許崇雙眉一揚。

　無聲無息之間，一縷發絲淡化消失，筆直延伸到了老者體內。

　略作感應後，許崇心生疑惑。

　老者的勁力境界在洗身二重，放在整個官職體系中都可稱的上優秀。

　但他的體內卻並沒有任何屬於神文之力的痕跡，完完全全就是個正常的天玄界武者。

　難道……

　許崇心中一動，操控發絲分成三根，分別刺入了眉心、心口、腹下這三個位置。

　“果然如此！”

　許崇雙眼亮起駭人的精光。

　在他的感應中，老者眉心和心口兩處空空蕩蕩，找不到任何額外的發現。

　但腹下的位置，卻明顯多出了一個虛幻的景象。

　平靜的湖面，湖面之下有縱橫交錯的管道。

　是玉池！

　不得不說，這個發現對於天玄界而言，是一個極其重大的突破。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只要沒開始種道，道種就絕對不會出現在體內的。

　而現在老者體內的玉池雖然虛幻朦朧，並不似真正道種那樣有著清晰真實的感覺，但的的確確就是玉池無疑。

　不僅如此，在這個虛幻的玉池之中，有一點火紅色的光點正在一亮一暗閃爍不定。

　正是火屬的本命神文！

　“本命神文與水面都是安靜非常，秋毫無犯……”

　許崇腦中開始快速分析，“虛幻的玉池並沒有真正存在於他體內，所以沒能力驅逐火神文?”

　“不，應該不是。”

　“這玉池雖然虛幻，但遠比火靈兒體內的一閃而逝要更加接近於真正的玉池道種。”

　“連那種一閃而逝的出現，都能提供大量的力量來增強勁力，這種虛幻卻始終維持的狀態，沒道理驅逐不了一個剛凝形的本命神文。”

　“所以……”

　許崇忍不住心頭振奮，“本命神文和道種，本來就是可以共存的！”

　這時，老者已經鎮定了不少，自覺剛剛說的不夠清楚，於是再次開口解釋:“啟稟攝政王殿下，下官剛凝成本命神文，它就突然消失在了體內，現在的話，雖然能感應到它還在，卻根本沒辦法調動它的力量。”

　毫無疑問，這句話讓許崇的猜想又一次得到了印證。

　能感應到，就代表神文仍舊隸屬於男子，只不過被虛幻的玉池所隔絕，無法調動其中的力量。

　隔絕比驅逐更難。

　既然道種能夠隔絕神文，就一定擁有驅逐神文的力量。

　之所以不驅逐，是因為沒必要。

　至此，道種與神文共存已經不用質疑了。

　“很好，你的情況對我有很大的幫助。”

　許崇笑著對男子點了點頭，“等到新的修煉體系研發出來，會按照功勞分配功勳。”

　“功…功勳?！”

　老者猛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功勳不是貢獻。

　貢獻只能拿來換功法、換寶藥法兵之類。

　而功勳，可以換爵位。

　只有像謝長青那樣，在朝廷與太平道的對立之中做出了卓越貢獻的人，才有機會得到功勳。

　毫不誇張的說，在曾經的天玄界，官職沒到從三品往上，根本是想都別想。

　而在白玉京，因為反賊的概念已經完全不存在了，理論上想要獲得功勳變得更加艱難，需要幾代人乃至十幾代人所積累的政績疊加到一起，才有希望在朝廷的評估中獲取功勳。

　萬萬沒想到，遷徙過來才幾年，就撞到了賺功勳的機會！

　“謝……謝攝政王殿下！”

　老者激動到老臉通紅。

　“嗯。”

　許崇微微頷首，轉而看向旁邊的少年。

　少年大概十三四歲，面色比起老者要平靜的多，眼中也只有崇拜，並沒有什麽畏懼。

　“陰陽神宮陽脈初代弟子薑信天，參見攝政王殿下。”

　少年似模似樣的拱手下拜。

　“皇族成員麽，怪不得……”

　許崇點了點頭，“免禮。”

　“稟殿下。”

　薑信天直起身子，道:“弟子也修成了火神決，但本命神文剛一凝聚就散開了。”

　“散開?”

　許崇皺了皺眉，“不是消失?”

　“弟子確定不是。”

　薑信天搖了搖頭，“一是因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二是……本命神文散開的同時，弟子突破到了開竅一重。”

　“嗯?”

　許崇雙目一凜，問:“什麽功法突破的?”

　“沒有功法。”

　薑信天回答道，“弟子修煉的是正陽勁，但突破開竅一重好像跟正陽勁並沒有什麽關系，竅穴之內的勁力也沒有正陽勁的特性……應該說，竅穴之內的並不是勁力。”

　“莫非……”

　許崇想到了一個可能，也不再多問，直接如法炮製開始探查薑信天的體內。

　果然，薑信天的體內既沒有任何火神文的痕跡，也並沒有像老者那樣，出現一個虛幻的道種。

　這代表火屬的本命神文，的確是消散了的。

　對此，許崇也並不意外，只是將發絲分散成更多更細微的觸手，找到了薑信天打開的那八十個竅穴。

　“這！！！”

　觸手剛一探入這八十個竅穴，許崇就被自己感應到的情況驚住了。

　薑信天沒猜錯。

　這些竅穴裡，並沒有勁力的存在。

　而是一個個被縮小了很多倍，同樣在明滅不定的火屬性神文！

　換言之，薑信天的境界是開竅一重沒錯，但支撐這個境界的根本，已經從勁力替換成了五靈境的神文！

　“轉換力量本質，以神文代替勁力，可以直走開竅、通脈、洗身，乃至種道之路?”

　許崇不可抑製的冒出這個念頭，但很快就被他否定。

　如果只是這麽簡單的化，那站在內閣裡的就不只是一老一少兩個人了。

　雖然他沒插手內閣是怎麽操持神文修行之事，但毫無疑問，以內閣的行事作風，不可能粗糙到放過這麽基礎的方向。

　所以，這裡面一定還有什麽關隘。

　“你的結論是什麽?”

　許崇微微偏頭，看向一邊始終面帶笑意的張順義。

　“回殿下，下官的結論是……”

　張順義咧開嘴，眸光雀躍:“兩種修煉體系的融合，成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