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的雨帶來了一次次的泥石流。

它們衝垮了百姓們的家，很多老人小孩在夜裡便終結了生命。

粉黛只能將活著的人都安置在青城山最高的山峰，自己的棲息之所。

她的洞府很大，可裡容納上千人。

只是這種妖物居所，人們根本就不適應，甚至有些害怕。

這裡面陰暗潮濕，是蛇的好居所。

她從未想過會有人來居住，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他們過得舒服些。

盡管自己的香床軟枕都讓了出去，人們還是住不習慣。

她隻好用了千年修為，將洞府幻化成一座莊園。

這樣一來，自己的居所讓給了人們，自己蜷縮在山下的一個小蛇洞中休息。

其他的小蛇妖不能理解，她明明可以飛升，幹嘛一直守護人類。

自己天生傲嬌的蛇妖娘娘，居然此時無家可歸。

可是她無怨無悔，只要能救人，便是欣慰。

晚風起，悠揚的笛聲從那小洞穴中傳出。

吸引了墨軒。

他幻化成一條小黑水蛇在那黃水裡遊，一步步靠近洞穴。

此音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遊到了洞口，他才發現，那一襲粉黛，就是自己想了幾夜幾日的女子。

是什麽讓她如此狼狽?

搖身一變，墨軒幻化成一身墨青色綢緞衣服的翩翩公子。

冒著雨，在洞口輕輕吹起了陶塤。

陶塤的音色幽深而哀婉，與這悠揚的笛聲混合在一起，卻彷佛到了另一個奇妙的境界。

本以為會衝突，卻配合得渾然天成。

粉黛也注意到了這聲音，起身一看。

此男子身長七尺，深邃的眸子彷佛蘊含浩瀚星河之色，被雨打濕的頭髮，有一縷粘在脖頸處，搭在鎖骨上。

不過濃濃的妖氣，與那未除盡的毒素讓粉黛有些反感。

頃刻間，笛聲停，一柄竹劍抵住墨軒喉嚨。

粉黛質問道:“你可是那玄蛇?”

“姑娘……”

墨軒被這沒來由的美人厭惡感弄得有些尷尬，放下陶塤。

一臉無辜地問道:“我是那玄蛇沒錯，可是，我並未得罪過姑娘。”

“你的確沒有得罪過我！”

“但是！”

粉黛眸子裡生出一些憤怒，提高音量道:“你為虎作倀，麻木不仁。

若非你放縱那些紈絝子弟肆意破壞森林，怎麽可能惹得蒼天大怒，連日降雨！”

“其他人我不管，但是肖家對我有恩，我必須守護他們。”

墨軒語氣裡透露著無奈，他坦言:“五百年的誓約，我不能就此作罷。”

粉黛向來通情達理，沒有立馬翻臉，而是傾聽完了他與肖家的故事。

這才幽幽歎息道:“你是忠誠，可惜了，是愚忠。

就像那清風觀的臭道士一樣，愚不可及！”

墨軒聽得出來，她說這番話，必定與那清風觀的道士有一定淵源。

便問道:“敢問姑娘，那道士，究竟是做了什麽，讓你如此失望?”

粉黛直言不諱:“徐子陽，他是我的三世情緣！”

“三世情緣?”

墨軒心中已經涼了一大截，她居然已經有了情緣。

這情緣，還是他的宿敵！

看著眼前這紅粉佳人，眼光怎就那麽差?

他強壓心頭怒火，悶聲問道:“那他，一個道士與你能結善緣嗎?”

粉黛眸子裡透著神傷，被冰凍的心更是抹上一層寒霜。

長長的睫羽撲閃了兩下，聲音有些顫抖:“若是善緣，豈會三世任不得善終?

他只是一個涼薄之人，即使轉了三世，還是臭道士。

那骨子裡的一根筋，就沒變過，實屬孽緣！”

墨軒反而心中暗喜，若是孽緣，早晚會結束。

自己與她同是異類，有緣相見，必然有緣相戀。

“那……”

墨軒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既然是孽緣，你有沒有想過放下?”

粉黛眸中暗然神傷，眼角飽含淚水歎息道:“有時候，越是想放下，越放不下。不過……”

她擦乾眼淚，提了提語速:“這些與你無關，但是你幫助那些惡人，讓青城山百姓流離失所。

死傷過百，你就應該承擔責任！

今日，我就要替他們討回公道！”

“既然是我害了他們，這個責任我可以扛。”

墨軒無懼無畏，張開雙手，眼睛一閉，說道:“要殺，就殺吧，我絕不還手。”

粉黛思索了一會，此事與他即便有關，便他罪不至死。

修行不易，頓時起了惻隱之心。

只是輕輕在他肩頭戳了個傷口便棄劍而去。

雨任未停，粉黛化作一條小粉蛇在渾水中遊弋。

到處都是碎屑，木頭，散亂的砂石雜物。

一不小心就會碰出一個傷口。

而這時，墨軒卻跟了過來，他遊到粉黛身邊，給她清理雜物。

遊了很久，沒有再看到什麽鮮活的生命，到了對面的山谷，那被挖得坍塌下來的山體不知埋葬了多少生命。

粉黛可以感覺到，裡面一些蛇妖，鹿精，等等生命都就此終結。

而之時候，她感覺到有一個極為細微的呼叫聲。

是同類！

此時若是用大量法術，必然會被清風觀的道士門發現。

只能這樣了！

粉黛搖身一變，化成大蟒蛇，生出的爪子不停地刨開堆積的石頭、樹木。

墨軒也連忙化身，不過，他沒有那爪子，隻好用尾巴卷起樹木拋得老遠。

而他那被戳出的一個洞，不停地滲血。

聲音越來越微弱了，粉黛不顧四個爪子都破皮流血，加快了速度。

挖了好一會，才看到一顆約有五人合抱粗細的大樹橫塌地面。

而那微弱的聲音便是來自樹乾裡面。

“粉黛……”

墨軒說道:“你讓開一點，我將此樹拔出來。”

“不行，以你一人之力，還得拔多久！”

粉黛將自己兩隻前爪死死抓住樹乾。

墨軒長尾卷出，可以看到，他身上的鱗片已經掉了不少。

裸露的肉上面在不停滲血。

兩人合力，使出渾身解數。

“呀！”

“嗚”

終於，松動了！

“用力呀……”

“再用點力！”

樹被拔出了一小截。

墨軒將尾巴再纏上一圈，猛地向外拉。

“太好了，繼續用力拉，不要停！”

粉黛已經看到了希望，盡管自己的爪子已經被掉下來石頭砸到了指甲。

此時已經發紫，疼痛難忍。

她卻毫不松懈，全力往外拉。

“太好了，我看到它的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