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兩天后。
藍瑪瑙港,鄉間別墅中。
羅蘭坐在開滿鮮花的陽台前,靜靜凝望遠處的河流。
那是一條來自萊納王國內陸深處的大河,經由上千公裡曲折蜿蜒,終於在附近匯入大海。
遠山之外,日暮西山,陽光如同碎散的黃金均勻潑灑在平緩河面的波濤上,營造出安靜祥和的氣氛。
羅蘭沐浴在這樣的陽光中,身體也仿佛被染成了金色。
在他的手邊,一個石製的桌子上,擺放著幾本來自當地學者和地方鄉紳家庭的藏書。
在這個知識極為寶貴的年代裡,能夠在家中藏有書籍的,基本上都是貴族出身,通過和那些人的接觸交流,羅蘭在短短幾天之內就已經增長了不少對這處地方的了解。
不過現在,羅蘭並沒有顧得上讀這些書,而是在看著經過郵差配送而來,專門供應這邊富貴家庭的王都報紙《薩瓦蘭日報》。
上面的標題很八卦,竟然寫了一堆自己和蘿莎公主之間的緋聞,各種捕風捉影,無聊猜測,已經開始往著世紀戀情的方面發展。
“這些人真的是吃飽了沒事乾吧?還是說,萊納王國的貴族們樂意見到這件事情發生?”
羅蘭兩世為人,還是頭一回在報紙上見到自己鬧緋聞呢。
這倒是給他帶來了一種頗為新鮮的體驗。
他也沒有太在意,畢竟這種事情,一陣風頭過去也就沒有什麽人關注了,而且緋聞的對象是一位在萊納王國久負盛名的美人公主,也不算辱沒了自己的名聲。
“主人,您有幾封新的郵件。”
突然,來自狐耳娘的提醒讓羅蘭回過了神。
他轉過頭,道:“哦,都是什麽郵件,念來聽聽。”
狐耳娘當即拆開信封,展開信紙,念了起來。
這是法師們在外旅行時,沒有辦法及時收取來自塔靈提醒所采取的替代措施。
一些並不重要的信件,將會由魔法道具自動轉錄,魔法仆役打包封藏,然後分派到對應的實體郵箱,交由專人派送。
如果是一些小型的物件之類,也能這樣來投遞。
等到狐耳娘念開之後,羅蘭這才知道,這是來自國內,積存了一周左右的信件。
魔力之源雖然能夠超距傳輸,但在跨位面的時候,依舊要遵循當地世界獨有的規則。
而且,服務於整個世界的塔靈可能就那麽一兩個,延遲處理也是常見之事。
讓羅蘭有些意外的是,自己的緋聞竟然傳回國內,連奧維斯托都知道了。
他的說法和華生大法師類似,專門叮囑一番。
羅蘭又再聽了一些其他郵件,驚訝得知,自己過去認識的吟遊詩人潑伊特斯打算來這個世界旅行,到處走走看看。
還有索菲亞,波麗娜,也有類似的發展計劃。
這是看到了萊納世界發展的機遇。
“亞特萊茵那邊也有意推波助瀾呀。”
羅蘭感慨了一下。
就在這時,他突然面色微變,不自覺的摸了摸肚子。
“我靠,這裡的食物‘乾淨又衛生’,真是叫人欲仙欲死呀。”
“主人,您這是靈光魚吃多了吧?狐耳娘頗帶幾分無奈說道。
“這也沒有道理呀,我就貪嘴多吃了一兩條而已。”
最近這幾日,一行人在這鄉間別墅小住,共同享用了當地居民進貢的各種食物。
其中一種名叫靈光魚的東西,是當地有名的美食,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含油量頗高,一些人吃了可能會不太消化。
雖然法術當中存在「偵測毒性」之類的預言系魔法,但它對正常的食物屬性是無效的。
羅蘭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一時貪嘴,多吃了幾條烤魚,就鬧得肚子不舒服。
相比之下,兩隻貓耳娘吃得更多更歡,居然半點事情都沒有。
翠娜更加誇張,一個人就吃了足足兩大籮筐。
“我這腸胃啊,還真是遠遠沒有鍛煉到家呢。”
魔法的強化是潛移默化的,到現在為止,他也還沒有徹底脫胎換骨。
羅蘭顧不上想太多,趕緊先上廁所。
這處鄉間別墅的廁所和中世紀王公貴族所住的城堡差不多,都是建在突出牆體的外部。
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有個U字形的蹲坑,下方是磚石壘成的,類似煙囪的排汙管道。
如果是在城堡裡面,可以直接排泄在護城河裡,順著水流衝走。
而這處鄉間別墅,則是借由和湖泊共用的水道引向外邊的河流。
羅蘭一邊如廁,一邊想起某個有意思的笑話,那就是古羅馬刺客特有的殺人手法。
據說,“刺客”assassin這個詞的英文名有好幾個來源,其中一種就是古羅馬刺客會沿著排汙管道向上攀爬,在刺殺目標如廁的時候,用長矛向上攻擊。
故而,刺客=ass+ass+in!
樸素的刺殺方式,就是這麽粗暴直接,且有效!
(注:疑似網上段子,並不是真正的刺客一詞的來源,但這麽說,這個單詞大家肯定是能輕松記住了。)
突然,羅蘭感覺到了一股寒氣從腳板底直往上冒,莫名的生出了非常不祥的預感。
他的身體經過神符加持,基礎屬性有了可觀的提升,而在此前,露妮芙絲曾經送過他一件華麗瑪那結晶項鏈,那是擁有感知+6效果,價值少說也有20萬金幣的昂貴裝備。
隻這一件,便讓他把自己的感知力提升到了瀕臨人類極限的地步。
即便是在這狹小的石室空間內,羅蘭依舊能夠感受得到,某股邪惡的力量正在朝自己接近。
而它的來源……
正是屁股底下!
羅蘭吃了一驚,如同觸電,扶著褲帶向前撲去,身軀重重的撞在木門上。
廁所門是朝內開的,一時沒有撞開,他連忙拉了一把。
結果,透著寒芒的長矛從底下刺了上來。
那是刺客聽到動靜,慌亂之中,展開了攻擊。
但是因為羅蘭已經離開了馬桶,這一擊自然是撲了個空。
“臥槽!”
羅蘭見狀,忍不住暗罵道。
原來,自己的想法並不是無緣無故產生的,而是超高感知察覺到了冥冥之中的危險,在利用這種方法示警。
如果不是自己警覺……
如果不是自己擁有超高的感知力加持……
現在就已經菊花不保了!
“主人,你怎麽了?”
狐耳娘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她還在外邊候著呢。
羅蘭一把打開門,衝了出去。
他顧不上回答狐耳娘的問題,快速念動咒語。
“???~???~??~???~???~ ~·~???!”
超高的感知讓他捕捉到了底下目標的動靜,在察覺到對方利用類似縮骨功一類的手段頂開木製馬桶,從裡面的窟窿鑽出時,猛的把掌中凝聚的魔力激發出去。
『賽裡斯真言術·伐』!
一道如同青銅斧鉞的血色虛影在目標背後浮現,快速砍了下去。
“吱!”
對方發出一聲驚呼,帶著摩擦撞擊的動靜,沿著煙囪般的通道跌落。
但是那頭顱卻竟受力向前滾落,一隻碩大的老鼠頭顱留在廁所中,鮮血噴灑四周。
“啊!”狐耳娘尖叫起來。
羅蘭也由衷的吃了一驚。
“鼠人?”
……
“確實是鼠人,看樣子,這是一個鼠人刺客!”
不久之後,羅蘭遭遇刺殺的消息傳遍了別墅,當地的治安官也火速趕來,帶著民兵和衛士到現場查看。
他們從廁所底下的排汙口裡找出一具無頭的屍體。
那是一個身高一米多的矮小亞人,獸頭人身,的確正是鼠人一族。
“雖然這種一般都是炮灰性質的死士,行刺手法也並不怎麽講究,但是難保幕後主使還有別的安排,羅蘭大人,您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治安官很快就確定,這種鼠人只不過是一階左右的遊蕩者,實力孱弱得很。
但刺客之所以為刺客,就是總是能夠選擇恰當的機會,在你完全意想不到的時間和地點突然發起刺殺。
這個時候,計算紙面上的力量是毫無意義的。
專業的刺客,只要還有力氣把長矛或者匕首刺進目標的皮膚,或者投毒放火,就有可能完成任務。
哪怕大法師,也不太可能一年365天時刻保持警惕,所以這種威脅是不容忽視的。
羅蘭明明擁有甲骨佔卜,擁有預言術種種手段,但卻還是因為自己的麻痹大意而把很多必要的防范都給疏忽。
這也是缺乏被刺經驗所導致。
如果他經驗足夠豐富的話,連喝一杯水都要別人試毒,就算上廁所也要把貓耳娘或者翠娜帶在身邊,並在周圍幾百米布下重重守衛,不給敵人絲毫機會。
但很少有人能夠做到這一步,也容易給生活帶來不便。
“簡直卑鄙無恥陰險狡詐!查,給我狠狠的查!
一定要順藤摸瓜,把幕後主屎者給我找出來!
別讓我知道那是誰乾的,給我抓住了,我要把他釘在長矛上面示眾!”
這是一種穿刺人體的殘忍刑罰,長矛從菊花裡面進去,嘴巴出來。
羅蘭異常罕見的氣急敗壞,近乎咆哮著向當地的治安官和民兵們下了命令。
也只有這樣的報復,才能平息他險些菊花不保的憤怒。
眾人對此表示深切理解,連忙照辦去了。
羅蘭憤怒過後,漸漸冷靜下來,摸了摸自感失職,略顯沮喪的兩隻貓耳娘:“這件事情並不怪你們,連我麻痹大意了。
看來真的是要時刻謹記,這裡是在異國他鄉之地,絲毫也放松不得呀。”
“主人,這個地方不宜再呆了,我們還是趕緊回薩瓦蘭去吧。”
在治安官和民兵們追蹤線索,反查鼠人刺客的潛入路線時,艾爾略帶幾分擔憂向他建議道。
羅蘭道:“你說得沒錯,看樣子,已經有人盯上了我,還是先避一避風頭再說。”
……
“什麽,羅蘭先生被刺?他沒有事吧?”
“目前尚不知曉究竟是哪一方的組織所為,只知道,出手的是一個鼠人刺客。”
“這既不像是提尼亞拉復國軍的手臂,也不像暗影議會或者赤沙軍團的所為,倒像是黑龍王朝的術士們所豢養的死士。
但,沒有道理呀,他們跑大老遠的來東萊納刺殺羅蘭做什麽?”
“鼠人並不見得就是術士所豢養的,在東西萊納中間,無法之城那邊,多的是這樣的遊蕩者。
那些刺客組織膽大包天,什麽任務都敢接,什麽人都敢殺……就算亞特萊茵的法師,也只不過是‘得加錢’而已!”
王都這邊,法師團很快得知了這件事情,眾人議論紛紛。
他們暫時還不知道這起刺殺的前因後果,對其的關注也集中在幕後主使的身份上面。
總督府,華生大法師和波拉斯大法師也迅速過問了一下,得知羅蘭正在往王都這邊趕, 急命軍團的高階法師接應。
和外界議論紛紛並不同,他們並不是太在意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也不在乎出手的是誰。
反正出了問題,就向當局施壓。
為此,波拉斯大法師下令道:“來人,把阿卡姆十四世,警衛大臣,外交大臣召來……
我要狠狠斥責他們!”
他因自己家族和羅蘭有所合作,對羅蘭還是頗為看重的。
事發的當天,就把阿卡姆十四世召了過來,罵個狗血淋頭。
一時間,萊納王都的貴族圈子震動,各方力量都被調動起來,大索四方。
新聞報紙,輿論場中,也為之而嘩然。
就連已經去往西萊納的霍爾摩斯大法師和加洛等人都得知了這件事情。
這是法師團內部渠道的通報,警示他們引以為戒,小心防備,也讓法師團的眾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絲危機的存在。
“什麽,羅蘭先生遇刺?”
王宮中,蘿莎公主遲了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
因為她是等到阿卡姆十四世垂頭喪氣回來之後,才探聽到的。
“他沒有事,只是虛驚一場……
不過,針對上邦法師發起刺殺,這件事情的確堪稱性質惡劣,鬧不好,就是一場大清洗啊!
我們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一定要盡快破案!”
阿卡姆十四世想到羅蘭重傷,甚至死亡所將帶來的惡劣後果,不由得掏出手帕,抹了抹頭上的冷汗,也是心有余悸。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女兒,卻是心生一計。
他忽的有了找補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