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都城,臨安府。
太師、平章軍國事、平原郡王韓侂胄坐著自己的八抬大轎,摸黑正前往上朝的路上,他坐在寬敞、奢華的轎中,卻有點兒心神不定。
由他主導的北伐失利,金國已然開始反攻,戰事膠著。
本來他所制定的戰略天衣無縫,北伐以兩面夾擊,從江淮和四川兩條路雙管齊下,讓金朝的軍隊變成甕中之鱉,因為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在第一次交戰的時候就取得了滿堂彩,金國從未想過一直膽小避戰的宋朝軍隊居然真的揮兵北下,在沒有防備的時候被打得措手不及,接連失去了泗州等軍事重地。
眼看形勢一片大好,沒想到四川宣撫副使吳曦為了一己私利,在戰事關鍵時刻做了背叛國家的亂臣賊子,和金國裡應外合,把本來屬於宋朝的關外四個州獻給金國,隻為金國幫助他脫離宋朝,並且給他封王。
吳曦的背叛徹底打亂了韓侂胄的計劃,讓整個宋朝所集結起來的精英部隊接連潰敗,讓金國有了喘息之機。
韓侂胄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多年來的心血被滅,變賣家財獲得了二十萬兩黃金,他用這筆錢來補充軍隊上的損耗和戰士們後備所需的物資,宋朝軍隊也因為有了他這份及時雨重新振作了起來,吳曦也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被手下集體反叛所殺。
此獠,死不足惜。
可宋朝損失了極大的兵力,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是宋朝和金國都沒有討到好。
北伐失利,朝廷中對韓侂胄反對的聲音也越來越多,金國見有機可乘,也主動派出使臣,帶來了金貴的禮物來到宋朝,表示他們不願意繼續戰爭,想要讓兩國和好如初,條件是宋國稱臣,同時要割讓城池給予白銀補償,還要將策劃北伐的韓侂胄的頭顱砍下,送給他們作為禮物。
好在宋寧宗趙擴雖然無才,但為人寬厚,在韓侂胄的極力堅持下,他還是答應再次招兵,與金國一決高下。
本來一切都已朝好的方向發展,韓侂胄本應該高興才對,可他這幾天總感覺莫名地心慌,好似要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就在韓侂胄以為是自己疑心病太重,多慮時,轎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
首先傳來的是一直跟在他身邊吳六的聲音,“大膽,你們可知這是誰的坐轎?驚擾到轎中的貴人你們負得起責嗎?還不快點讓開。”
接著一道冷笑聲響起,“我當然知道轎中是誰,嘿嘿,韓太師,是你自己出來,還是我請你出來?”
韓侂胄心神一震,掀開了轎簾。
借著燈籠的火光,當他看到外面的情形時,心中頓感不妙,攔在轎前的居然是禁軍,為首的部將他也認得,叫夏挺,是權主管殿前司公事(負責統領禁軍)夏震的兒子,難道夏震也站在了主和派那邊?欲要謀害於他?
韓侂胄強自鎮定道:“夏統領,你這是何意?”
夏挺嘿嘿一笑,拿出一道秘旨道:“韓太師,陛下有諭,誅殺韓侂胄。”他也不等韓侂胄反應,就朝後揮了揮手,守在周圍的禁軍立馬上前,要拿下韓侂胄。
韓侂胄自然不相信宋寧宗趙擴會給出這樣的旨意,口中大聲呵斥道:“假的,這一定是假的,你們竟敢假傳聖旨,就不怕掉腦袋嗎?就不怕被誅滅九族嗎?我看伱們誰敢動老夫?”他的呵斥顯然很有用,本來已經要動手的禁軍們紛紛停手,回頭看向夏挺,畢竟一旦聖旨是假的,這可是會掉腦袋的。
“你們在等什麽?還不快給我拿下?”夏挺橫眉一挑,厲聲道:“違抗軍令者,以軍法處置,斬!”
見夏挺動怒,禁軍們不敢再遲疑,再次朝韓侂胄撲去。
“啊啊!”慘叫聲中,跟隨在朝韓侂身旁的護衛一一被打殺,眼看禁軍就要殺到韓侂胄身前,六部橋對面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就見一名華服男子踏馬而來,在昏暗、寂靜的街道上猶如一道利箭,刺破了黑暗。
“籲!”男子立馬,在禁軍們手中火把的照射下,只見他身穿紫袍,腰間系著金線,黑色的頭髮用鍍金的金冠冕扎著,他那修長的身體十分筆直,整個身體的優雅具有一種內在的高貴氣質。
夏挺認出來人,趕忙行禮道:“殿前統領夏挺拜見豐王殿下。”
沒錯,來人正是入夢而來的蕭劍來,這次的身份是鄧王趙愭的孫子趙機,同時也是宋寧宗趙擴的親侄子,本來是不會被封王的,最多給一個國公,可宋寧宗趙擴的親兒子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他有感於大叔伯趙愭只剩蕭劍來這麽一個血脈,便破格封蕭劍來為豐王。
蕭劍來卻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直接望向韓侂胄道:“韓太師,好!”他頗為無禮,既不下馬,也不行禮。
韓侂胄擺正衣冠,作揖道:“豐王,好!”他那還顧得上繁文縟節?只是在心中琢磨著蕭劍來的來意, 畢竟他與蕭劍來平時也沒有交情,只見過幾面,沒道理這個時候會趕來救人。
韓侂胄只是聽說蕭劍來酷愛道學,甚至在宋寧宗趙擴詔令禁止道學後,還在偷偷研究《萬壽道藏》,只是兩人並無交集,也無恩怨,又因為蕭劍來不愛權勢,對他毫無威脅,所以他才懶得理會。
夏挺強忍心中怒氣,左手舉著秘旨,語含威脅道:“豐王殿下,卑職這裡有陛下旨意,請豐王莫要干擾皇命。”
蕭劍來戲謔道:“你在威脅本王?”他抬起左手,大聲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什麽?”
夏挺這才發現,蕭劍來左手中提著一堆血淋淋之物,赫然是一堆人頭,此時依舊在滴血,顯然砍下來沒多久,其中一個人頭正對著他,借助火光,他見那人劍眉星目,額頭飽滿……
他嚇得後退一步,手指著蕭劍來,語吃道:“你、你……”
夏挺之所以如此失態,全是因為他認得人頭的主人為禮部侍郎兼刑部侍郎史彌遠,堂堂三品大員,就這麽被人殺了?
“嘿嘿,認出來了?”蕭劍來冷笑一聲,提了提左手中的人頭,繼續說道:“除了史彌遠外,還有鄭清之、薛極、袁韶、李知孝、莫澤和梁成大,你可都認得他們?”
蕭劍來每說一個名字,夏挺臉色就黑一分,因為沒有一個是普通之人,不是執政官員,就是台諫官,比如鄭清之就是參知政事,薛極是樞密院事等等,全部都是朝廷命官,沒想到一次被人全殺了。
這、這,簡直是驚天大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