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閣,副閣主張澤坤的紅黑高大樓宇。
楊景信坐在一張高背椅上,身後是紅黑兩色的山林屏風。
張澤坤閉目坐在主位上,老神在在。
肅紀堂堂主李繼慧正坐在楊景信的對面。
她是一名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女子,膚色白皙,面無皺紋,只有歲月中沉澱下來的韻味。
此時李繼慧正饒有興趣的打量楊景信。
似乎想知道,楊景信為什麽敢冒大不韙,在登仙閣後院動手。
在都城,是嚴禁修行者動手的。
她派出去的三人,拿著清靈神劍,目的並不是武力鎮壓,而是表示出一個態度。
清靈神劍是閣主法象境後煉製的第一件武器。
這已經是百多年前的事。
象征意義極大。
後期閣主又將神劍交於肅紀堂保管,就是為了提升肅紀堂的威嚴。
見清靈神劍,如見閣主本人。
這麽多年來,即使是登仙閣的副閣主,在見到清靈劍後,都會跟隨來到肅紀堂,接受質詢。
唯有此人,竟然敢無視清靈神劍威嚴。
她知道面前的方信剛加入登仙閣不久,但都城內不準動武的禁令不可能不知道。
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敢動手。
確實出乎她的預料。
那三人也是廢物。
想到自己的下屬,李繼慧撇撇嘴。
這三人的愚蠢,還要連累她受閣主責罵。
等此間事了,她有的這三人受的。
正在思索間,一人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不用去看,單純憑借氣息判斷,她就知道這是煉丹坊坊主何立。
此人家庭條件優渥,父母都為築基境,母親還是一名煉丹師。
自年少起,就被父母發現煉丹天賦。
年歲漸大,又發現武道修煉一途的天資。
自此開始,何立父母就開始對他大力培養。
此人也不負父母培養,四十五歲晉升龍虎,五十三歲晉升築基境。
九十六歲成功晉升聚氣境。
而除了修煉一途,他在煉丹上的天賦,也是超出絕大多數人。
即使是在都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晉升聚氣境不到五年,他就成功煉製出一味聚氣境丹藥。
從此坐穩煉丹坊坊主。
至今已有十年。
不過一百多歲的人,依舊顯得有些衝動莽撞。
她並不喜歡此人。
“張閣主好,剛有一味丹藥在煉製的節骨眼上,我實在離不開身。”
何立進門後,微微拱了拱手,隨口道。
他態度隨意,絲毫沒覺得因為自己來遲,讓房內的幾人等他有什麽不妥。
他打量屋內幾眼,看到坐在下首的楊景信,目光中露出笑意,嘴角也動了動。
不過他沒有理會楊景信,又向著李繼慧問了聲好。
說罷,也不管二人的回答,徑直選了一張椅子坐下。
張澤坤睜在何立進來時,緩緩睜開眼睛。
在看到何立的動作和身神態後,目中一緊,而後又松弛下來。
他的臉色露出笑容。
“無妨,煉丹事大。”
“你要為閣主煉製丹藥,需要將煉丹術再提升一級,目前都因為忙於煉丹而耽擱了修煉,遲來一會,又怎麽會怪你呢。”
張澤坤表情和善,似乎真的是理解何立的難處。
李繼慧捂嘴而笑。
這個老狐狸,絕對沒安好心。
她心中清楚,但只是笑著,不發一言。
張澤禹也看到你聚會的笑容。不過他選擇視而不見。
清了清嗓子,張澤坤坐直身體,“今天叫你們過來,就是為了方信拒絕前往肅紀堂接受質詢,而且還對肅紀堂的人出手一事,進行商討。
方信如果有苦衷,也可以直說。”
張澤坤說完,看向下首的三人。
說到正事時,肅紀堂堂主李繼慧也挺起了身體,凹凸有致。
但沒人去看。
楊景信沉默著。
他已經感覺出來,這是一場戲。
主角並不是自己,他頂多算得上是重要配角。
“還有這種事?!”何立甩甩袖子,背部離開椅背。
“竟然拒絕前往肅紀堂接受質詢,並且對肅紀堂的人動手?
這種事多久沒有出現過了?
簡直是無法無天!
即使他是我煉丹坊的副坊主,我這位坊主也不會徇私枉法,在這裡護著他。”
何立撇了一眼楊景信,滿臉的正直。
“張閣主、李堂主,請你們按閣規行事,不必給我面子。”
何立說完,又仰躺在椅背上。
“方信動手原則上需要嚴懲,但我們也不能不問清內裡,稀裡糊塗將處理人。”
張澤坤緩緩道。
“還是大家商討一下,也問問方信動手的原由。”
“都城內是禁止動手的,方信竟然敢動手?這豈不是讓我們登仙閣難做?
照我說,有這有什麽可商討的,直接拿下審問便是。
他還能翻出什麽水花來?”
何立直接接話,態度堅決。
楊景信一愣。
不是吧,這麽直到鉤子,你都咬啊!
你是前世薑太公釣上來的魚吧。
這麽能捧場。
楊景信瞬間有些理解張閣主,也瞬間理解何立。
他本來對何立針對自己,還有些憤慨。
此時,只有理解。
與這種人置氣,簡直能將自己的智商都拉低了。
雖然他修為很高,雖然他煉丹很厲害。
但楊景信仍舊覺得此人,多少沾些傻氣。
於是楊景信更加沉默。
他覺得看戲。
“何坊主說得也對,不過張閣主又不願意草草結束。”
李繼慧手指點著椅子的扶手,發出扣扣扣的聲音。
“我作為肅紀堂堂主,還是要盡職責的,由我來問,也更好些。”
李繼慧道。
“首先,方信你為什麽要對我肅紀堂的三人出手?”
李繼慧面色一般,一臉嚴肅。
整個房間內的空氣都似乎低了幾度。
不是似乎,楊景信清晰感知到,就在李繼慧問話的同時,室內溫度猛地下降了七度。
而且,還在繼續下降。
“那三人既沒有通傳,也沒有敲門,直接撞開我的房門,而且對我大呼小叫呼來喝去,我認為我沒有殺死他們,已經很克制了。”
楊景信抬起眼皮淡淡道。
“還有這事?”
張澤坤有些不相信。
李繼慧也是滿臉不信。
肅紀堂是有些囂張,尤其是在閣主賜下清靈神劍後,地位更為特殊。
數十年來,肅紀堂已經養出這種不自覺高人一等的作風。
其他人也逐漸認同,不敢得罪。
但要說自己的手下,去請一名聚氣境的強者到肅紀堂接受質詢,態度囂張,行事蠻橫。
李繼慧很難相信。
畢竟,方信是一名聚氣境。
他們吃了一百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得罪聚氣境。
畢竟他們的後台,也不過是聚氣境,而不是法象境。
“是與不是,李堂主問問自己的人,再去我的辦公室看一看痕跡不就知道了?”
對於兩人的質疑,楊景信淡淡回應。
張閣主與李繼慧對視一眼,都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來人。”
陳繼慧高聲道。
“堂主!”
一名身材挺拔健壯的男子走進,躬身行禮。
“去,看一看方坊主的辦公室,查一查有什麽痕跡。之後再去問問那三個廢物,見方坊主時都發生了什麽!”
說到這裡,陳繼慧頓了頓,而後重重道:“要事無巨細,要真實可信!明白嗎?”
“是堂主,屬下謹記,要事無巨細,要真實可靠!”
那名健壯男子急忙沉聲回答。
“屬下告退。”
健壯男子走後,室內一時寂靜。
何立扭了扭身子,坐直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