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後路
菜館的一樓本就不大,樓上包間更少,只有五個,且每個都很小,頂多只能坐下六七個人,但對於程境凌兩人來說倒是足夠了。
王蛇先是輕車熟路地點了幾個招牌菜,接著又將菜牌遞給程境凌,讓他也點了幾個感興趣的菜。
待點完菜,小廝關門離開後,王蛇歎了口氣感慨道:“沒想到只是隨便找個飯館吃口飯,都能碰到人們在議論將起的戰事。現在城裡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大部分老百姓的想法,估計都跟下面的那群人一樣。唉,攘外必先安內,這個內該怎麽安,是個問題啊…”
“這個情況,也在意料之中。當時我跟師父去糧倉,確定倉內真的一粒糧食都沒有了之後,師父便預想到了今天。畢竟倉內無糧是事實,瞞不住人的。至於要怎麽安內,那自有師父和王緝查他們去頭疼,就像蛇哥你剛才在家裡說的,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呢,還輪不著咱們操心。”程境凌笑了笑,接著開門見山地問道:“蛇哥,你今天來家裡找我,還特意把我叫出來,是有什麽事?呵呵,就不妨直說吧!”
王蛇去程府找程境凌,肯定是有事的。
將程境凌叫出來,無外乎是因為濟癲和李蘭香在府中,他有些話不太好說,怕兩人聽到。
連喚春苑都沒有去,也是怕碰見熟人,而王蛇要說的事,又只能他和程境凌兩人私下聊,所以才選了這麽個小地方。
這些,在王蛇邀請程境凌來惠池菜館的時候,他便全都想到了。
本來正好他剛出關,也想散散心,便跟著來了,看看王蛇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但在樓下見到的一幕,卻讓程境凌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已經岌岌可危了。到底是蠻族先打過來,還是城內先亂,誰都說不準。
他哪還有時間散心休息?必須要盡快突破到四階!
所以,程境凌忽然就沒什麽心情跟王蛇推拉客氣了,才剛剛坐下,便直指主題地問出了王龍到底有什麽事。
王龍聞言愣了愣,沒想到程境凌這麽不按套路出牌,他本來還想等酒菜上了後,在吃吃喝喝中再慢慢將話題拋出來呢。
但既然程境凌已經問了,現在包間內又只有他兩人,他也就不好再客氣地說沒什麽事了,在沉吟了一番後,開口道:“境凌,哥這次叫你出來,是有件事想求你。”
“有事求我?”
程境凌有些意外的挑挑眉。
倒不是意外王蛇有事能求到他身上,他現在已非剛剛入職緝武衛時一般無依無靠了,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實力,王蛇有辦不了的事求上他,很正常。
讓他意外的是,以他和王蛇兩人的關系,到底什麽事,需要王蛇如此大費周章的將他帶出來說?
即便猜到了,能讓王蛇這般慎重的事,定然不會簡單,但程境凌仍是十分敞亮地道:“呵呵,蛇哥有事你吱聲就行,什麽求不求的,見外了。放心,只要我能辦的,絕不推辭!”
倒不是程境凌大包大攬,還沒聽什麽事呢,便提前胡亂許諾,是因為他真的把王蛇當做朋友。
他知道,王蛇了解他的情況,肯定不會提什麽他無法做到的事。而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願意幫王蛇這個忙。
“好兄弟,夠意思!”王蛇拍了拍程境凌的肩膀,欣慰地道:“境凌,那我就有話直說了,這一次我是想求你幫我救一個人。
” “誰?”程境凌好奇地問道。
“馬老二。”王蛇道。
馬老二?程境凌聽到這個稱呼先是有些茫然,思索了一番才反應過來,王蛇說的是節度使馬文義的二兒子馬連喜。
馬文義是靈隱教的副教主隱世天尊,叛國謀逆,被濟癲打碎法相之後,羈押了起來。而如此大罪,整個節度使府上下自然都脫離不了關系,府中所有人無論是主是仆全部被逮捕,只等待著天京城的欽差到來後,審案定罪,滿門抄斬了。
王蛇解釋道:“境凌,馬文義通敵叛國不假,但所作所為從頭到尾都只是他的個人行為,馬連喜並不清楚靈隱教的事。我們倆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兄弟,我清楚他的為人,他就是個紈絝、廢物,雖然行事張揚跋扈,但是絕不敢做出叛國謀逆之事!我不忍心看著他被馬文義牽連,所以希望境凌你能幫幫忙,救他一把。”
被馬文義牽連?
馬連喜依仗著馬文義的權勢為非作歹,肆無忌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隻想吃紅利,不想承擔後果是吧?
對於王蛇的說法,程境凌是有些嗤之以鼻的。馬連喜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就算不被馬文義牽連,直接死了都絕對不冤。更何況馬文義犯的是抄家滅祖的大罪,他作為馬文義的兒子,難道不應該死嗎?
但雖然心中如此想,程境凌嘴上卻沒說出來,而是問道:“那我該怎麽幫你救他?”
對於馬連喜,程境凌是很厭惡的。
之前兩人唯一的一次見面,還因為他看不起程境凌,而鬧得很不愉快。
如今他跌落萬丈深淵,程境凌不上前踩兩腳,吐兩口吐沫,都已經算是素質高有涵養了,更別說救他了。
不過王蛇開口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程境凌還是沒有拒絕。
不管怎麽說,總不能拂了王蛇的面子。
王蛇道:“馬文義不管怎麽說都是一名封疆大吏,等著就算天京城的欽差來了,審完案、定完罪,也不可能在咱們玉蘭州就把他給殺了。頂多是先將馬家其他人給抄斬,而馬文義父子,肯定是要押送回天京城,由皇室二次提審的。在天京城緝武衛中還有馬家的暗子,到時候會偷偷將馬連喜給劫持走,境凌你只需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可以了。”
“什麽?”程境凌瞪大眼睛,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八度。
王蛇以為程境凌是怕擔責任,連忙道:“境凌,你放心,他們不會直接從你手頭上把人劫持走,而是會等你到達北鬥城,將馬家父子交接給當地緝武衛以後再動手,牽連不到你的。當地關系都已經被疏通好了,現在唯一的變故就是你,怕你到時候不清楚情況,再出手阻攔…”
“不是,”程境凌打斷了王蛇的話,驚訝道:“押馬文義父子去天京城,劫走馬連喜,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蛇哥,你的意思是說,會由我押送馬文義父子去天京城?”
“境凌你還不知道?”
王蛇表現的比程境凌還吃驚,訝異道:“前天李緝捕就跟我哥訂好了,等著欽差來了,調查完案情後,便由你押送馬文義父子去天京城。到時候,戰事應該正激烈,李緝捕的意思也是趁機能把你送出去,避避風頭。”
“這…?”
聽完王蛇的解釋,程境凌的臉色不禁有些難堪。在戰事最激烈的時候走,這不是讓他當逃兵嗎?
王蛇看出了程境凌的心思,連忙笑著打圓場道:“李緝捕做出這樣的安排,大家都可以理解。畢竟李大將軍和李緝捕肯定都是要堅守在北境,與拒馬城共存亡的。而境凌你作為他們兩唯一的傳人,他們將你送走,也無可厚非。萬一有什麽意外,總不能…是吧?”
未算勝先算敗,凡事總有意外。
萬一蠻族大軍壓境,北戎軍真的兵敗如山倒了,總不能讓李家人全死在邊關戰場上,總要有個後代傳人要送出去吧?
程境凌心中在感動的同時,又有些沉甸甸的。
現在連李蘭香都開始考慮後路了,這說明什麽?
說明現在情況真的不容樂觀,甚至要比他想象中還要糟糕一點。
只是,既然李蘭香已經做出,要讓程境凌押送馬文義父子去天京城的決定了,那她為何不跟程境凌說呢?搞到最後,反而程境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估計李緝捕也是怕你心裡有壓力,所以才沒跟你說。”王蛇笑呵呵地猜測道。
程境凌歎息道:“蛇哥你要是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境凌,別有壓力。”王蛇坐過來,拍了拍程境凌的肩膀,勸解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李大將軍和李緝捕鎮守北疆,為咱們天元拋頭顱灑熱血,付出的太多了。現在危急關頭,想要保全自己徒弟的安全,有什麽毛病嗎?誰敢說閑話!不用有壓力,也不用不好意思!”
程境凌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到時候蛇哥你呢?也跟著我去天京城嗎?”
作為玉蘭州玉衣緝查的弟弟,相信王龍肯定也是給王蛇安排了後路的。
但沒想王蛇卻是搖頭道:“你蛇哥我就留在拒馬城裡,不跟你一起去天京城了。押送個犯人,即便他是馬文義,一名銀衣緝事帶隊也足夠了。兩名銀衣緝事一起去?呵呵,怎麽不把你們拒馬城所有緝武衛都派出來呢?讓人家知道了,肯定要說閑話嚼舌根的。放心吧,境凌,沒什麽事!留在北境也未必就有什麽危險,李緝捕派你去天京城,也不只是為了讓你脫離北境的戰爭旋渦,好像是還有什麽別的安排。再說了,就算真到了危急關頭,你蛇哥我也有退路可走,不用擔心我!”
師父派自己去天京城,是還有什麽別的安排嗎?程境凌微微蹙眉,決定等回府以後,就立刻去問問師父,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時,剛好小廝推開包廂門進屋,開始上菜了,兩人便先暫時掐斷了話頭。
待菜肴上齊後,兩人才一邊吃一邊繼續說起了救馬連喜的事。
“蛇哥你的意思是,等到了北鬥城以後,我將馬文義父子交給當地緝武衛,便算是完成任務了。之後自有人接應,幫助他們逃脫。我只需要裝作不知道,不去阻攔即可,對嗎?”程境凌問道。
北鬥城,是天京城的北方衛城,到了北鬥城,便算是進了天京地界了。
對於程境凌的詢問,王蛇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在程境凌略有些迷惑的眼神中,解釋道:“是的,境凌,將馬文義父子交接給當地緝武衛以後,你就不用管了。不過不是幫助他們逃脫,而是幫助馬連喜逃脫,只有馬連喜走,馬文義不能走。”
“為什麽?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為什麽馬文義不跟著馬連喜一起走?”程境凌不解地道。
王蛇繼續解釋道:“因為馬文義乃是通體叛國的重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走,否則朝廷就算掘地三尺,都要將他給挖出來。但馬連喜就不一樣了,他只是個紈絝子弟, 是生是死都沒有關系,即便逃走了,也不至於讓朝廷浪費太多人力物力去追查。所以,馬連喜能走,馬文義不行。馬文義不但不能走,他到時候還要以自身為誘餌,去吸引火力,讓人都去追他,從而為馬連喜創造逃跑的機會…”
經過王蛇的講述,程境凌才算聽明白了。
作為外地前往天京城的官員,沒有召見和通允,是不可以踏入天京城的。所以程境凌才需要在北鬥城停留,上稟天京城後,等待通允批文。但馬文義父子的案情緊急,不可能跟著他一起在北鬥城等待,所以才需要交給當地緝武衛,由當地緝武衛押送至天京城中。
這,便給了馬文義父子操作的機會。
在交接完馬文義父子當天,程境凌只需要找個理由夜不歸宿。那有人將馬連喜劫走,就跟他沒什麽關系了。
所以王蛇才說,並不需要他做什麽,只需要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了。
沉吟了片刻後,程境凌點了點頭答應道:“好,蛇哥,如果到時候真是由我押送馬文義父子去天京城,等到了北鬥城,與當地緝武衛交接完以後,我會去青樓畫舫轉一轉的,看看天京的姑娘,跟咱們北境的姑娘,到底哪個更潤一些。至於晚上會發生什麽事,就跟我沒關系了。”
“哈哈哈!好兄弟!”王蛇笑道:“對!交接完以後,再發生什麽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說完正事,接下來兩人便推杯換盞,開始放松地吃喝閑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