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推斷
程境凌打開房門,讓昏暗的房間內湧入光芒。
待程境凌走出去後將房門關上,房間內便再次陷入了昏暗。
劉震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也因為房門的開關而變得忽明忽暗。
很快,外面便響起了吵鬧聲、怒罵聲、哀嚎聲和求救聲,經過好一陣紛亂,最後又陷入平靜。
當當當——
房門被敲響,門房外響起了詢問的聲音:“老爺,那個劉小…程大人離開了,還帶走了福伯和劉江,現在府上亂作一團,該怎麽辦?”
房間內的劉震元這才從愣怔中回過神來,抬手使勁抹了把臉,推開門,只見門外站著的是府上一位名叫劉威的內務管事。
劉威見到面無表情的劉震元出來,連忙弓下腰,垂頭重複了一遍道:“老爺,程大人離開了,還帶走了福伯和劉江,門房老全頭也被打成重傷了。用不用派人去請官府的人,或去緝武衛裡告他?”
“告他?他既然敢如此肆無忌憚,又怎麽會怕你告?”低眉瞥了這劉威一眼,劉震元道:“你是老福的心腹吧?叫…劉威?老福不在,咱們府上的事就先由你管著,等劉海回來了再說。”
聞言,劉威眼中閃過一抹喜意,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努力控制著語氣平靜地聲道:“是!老爺!”
雖然劉震元說是等劉福的大兒子劉海回來,但剛才程境凌的態度大家都看到了,說的話大家也聽得一清二楚,擺明了是要劉福一家人的命,把劉福和劉江都帶走了,會單單放過劉海嗎?
所以他這個代管家,只要做得好,最後很有可能就會轉正!
至於劉震元,將管家這個重要的職位,隨意交給了面前這位他並不太熟悉的劉威後,將劉威的情緒盡收眼底,但是沒有多說什麽,直接便離開朝後院走去了。
以劉威的眼界,隻以為是天上掉餡餅,落在了自己身上,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此時還在為自己剛才鼓起勇氣來跟老爺報信,得到了老爺的青睞和重視,而洋洋得意呢。
又怎麽能感知到,此時的劉家風雨飄搖,他這個代管家根本就做不長。
……
程境凌一手提著劉福,
另一隻手拎著劉江,走出了劉家。
先從車上拿下來兩根繩子,一頭綁在兩人身上,一頭綁在車廂後尾,然後便上了車,示意劉老二往緝武衛走。
劉老二應了一聲,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車後面拴著的劉福、劉江,也沒有多問,輕輕一勒馬韁,便駕車動了起來。
馬車不算太快,但也比尋常人走路的速度快一些,相當於慢跑吧。被拴在後面的劉福為了不被拖倒,只能跟著跑。但劉江被程境凌斬掉了一隻手,又打斷了兩條腿,跑不了爬不動,就只能被馬車拖行,在地上帶出了一條長長的血印。
若放任劉江被這麽拖行,等到了緝武衛的時候,身上至少會被磨掉一層肉!
甚至以劉江此時的傷勢來看,能不能活著都不一定了!
劉福身為一位父親,又何忍看著兒子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的拖死?
所以劉福只能抱起劉江沉重的身軀,咬牙跟著車跑!
但劉福年老體衰,體力不支,武道修為又不高,很快便跑得滿身大汗起來。
經常會一個腿軟抱著劉江摔倒在地上,然後在翻滾出一段距離後,又艱難地爬起來,咬牙再次將劉福抱起。
不一會,劉福身上便滿是磕破的血跡和磕傷的淤青了。
車廂內,李蘭香掀開車窗簾掃了眼車後面的劉福和劉江,對於兩人淒慘的模樣,臉上沒有絲毫的憐憫和不忍。
李蘭香在江湖上的外號是“破軍人魔”,諢號“胖夜叉”,聽名字就知道她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主。千刀萬剮、破家滅門、碎屍遍地的景象她見過不少,甚至沒少乾。
只是區區這種小場面,還不至於讓她的情緒有所波動。
“這倆是劉府的管家劉福和他的二兒子劉江?”李蘭香對著剛上車的程境凌詢問道。
因為調查過程境凌的過去,所以對於他的仇人劉福一家,李蘭香也是有所了解的。
現在見程境凌將兩人帶出來還如此對待,便立刻猜出了兩人的身份。
“嗯,”程境凌點了點頭,回答道:“我怕等著明後天衛裡對劉家動手時,他們倆再一不小心被給弄死了,就先帶了出來。”
跟子欲養而親不待一樣,還沒來得及復仇仇敵便死了,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李蘭香了然的點了點頭,對此沒有多說什麽,只是交代了一句:“先別要他們的命,糧草走私案還在查,等著衛裡將他們連帶著劉家都審訊過之後,沒什麽有價值的訊息了,你再處置。”
“嗯,徒兒明白。我把他們帶出來,只是怕他們先死了而已。一會兒就把他們扔牢裡去,等著衛裡審完了徒兒再說。”程境凌答應道。
劉福一家人的命運就這樣被兩人三四句話給決定了。
世事無常,一個月前的劉福恐怕怎麽也想不到,“劉小猛”這個他從未放在眼裡的螻蟻,有一天竟然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死。
說完劉福的事,李蘭香繼續問道:“劉小雯呢?沒見到嗎?”
李蘭香猜得很準,見程境凌重傷劉江,便猜到他在劉家大鬧了一場。既然劉福父子都帶出來了,而沒帶出劉小雯,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沒見到。
程境凌將自己進入劉家後發生的事情,簡單跟李蘭香匯報了一番,最後重點講述了一下劉震元的話語和態度。
聽程境凌說完後,李蘭香的眉頭微蹙,陷入了沉思,粗大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了“噔、噔、噔”沉重的悶響聲。
片刻後,李蘭香敲擊桌面的手指忽然頓在了半空,回蕩在車廂內的悶響聲驟然一收,緊接著便聽李蘭香分析道:“咱們衛裡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在監視劉家了,為師並未收到劉家出動人手尋找劉小雯的消息…嗯,看來是這個劉震元察覺到了什麽,提前將劉小雯送走了。不然,讓劉小雯一階弱女子孤身在外,劉家就算不報官,也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將女兒送走了,自己卻留了下來…嘖,劉震元這是什麽意思?是準備跟咱們緝武衛掰掰手腕?呵呵,可幾十年沒有過,膽子這麽大的勢力了。應該是有什麽理由讓他退無可退,只能留在劉家等死吧…”
對於劉家和走私案,程境凌並不關心,他隻關心劉小雯的安危。
所以直接皺眉問道:“既然咱們衛裡這幾天一直在監視劉家,劉震元送走小雯姐,他們沒發現嗎?或者說小雯姐還在劉家,是劉震元在騙我?”
李蘭香搖了搖頭,解釋道:“監視劉家,又不是控制劉家,劉家每天進進出出那麽多人,咱們又不可能挨個盤查審問身份。劉震元有太多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劉小雯偷偷送出府了,沒什麽奇怪的。反正你放心,以劉震元今天的態度,和說出的話來看,至少可以確定,劉小雯現在是不在劉府中的。”
程境凌這才放下心來,松了一口氣道:“那劉震元應該是把小雯姐送出城了吧?”
“不會,肯定還在城裡。”沒想到李蘭香又是搖頭否定了程境凌的猜測,然後斬鐵截釘地道:“咱們在監視劉家的同一時間,就已經派高手攜帶畫像去城門駐防了,每一位進城出城的人都要嚴格地驗明正身,除非有變臉秘技,否則普通的喬裝易容根本逃不過查驗。據衛裡暗線調查,劉小雯只是不通武藝的弱女子,你從小跟他一起長大,不是也能確定她不會武藝嗎?而變臉秘技至少也要煉血境以上才能施展,所以她絕對蒙混不過關卡,出不去拒馬城。”
“哦…”程境凌應了一聲後,在心中琢磨著,劉震元能把劉小雯藏到哪去呢?
此時的程境凌無比慶幸,自己在離開之前心血來潮的給劉震元留下了一張拜師宴的請柬,只希望劉小雯在遇到危險和難處的時候,能想起來找自己吧。
寬大的馬車在街上走著,後面劉福抱著劉江,渾身衣衫襤褸,滿是鮮血淤青,已經摔了不知道多少個跟頭了。
劉福的腳也崴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身體更是在忍不住顫抖,流下的汗水劃過傷口,讓傷口愈發地疼痛,但他仍未選擇放下劉江。
一路上,街上行人紛紛對這一幕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猜測著是什麽情況。
若是換一個馬車,恐怕少不得要被街上的緝差、巡城軍等執法巡邏隊伍攔下盤問。
但這輛馬車上可是有北戎軍標識的,路過的巡城軍和緝差都是早早地便讓出道路,恭敬行禮,又有哪個不要命的敢攔北戎軍的車?
還真有!
就在還差一條街便走到緝武衛大門口的時候,一道身影忽然從街邊的人群中跳了出來,在空中連續幾個後空翻後,落在了馬車前面,攔停了馬車。
待身影落地站定後,眾人才看清原來是一位姑娘,其身穿白色襦裙,頭髮扎成了靈蛇簪,嬌俏精致的臉蛋上此時滿是氣憤,怒氣衝衝地對著駕車的劉老二喝問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遊街拖行老弱,還有沒有王法了?還不快快把人放開!”
劉老二勒停了馬車,看著前面的白衣姑娘,叨咕了一句:“哪來的傻老娘們…”
然後便轉過頭去,對著車廂內稟報道:“老爺,李緝捕,有個傻…姑娘攔路。”
若此時是劉老二自己駕車,碰到這種情況直接就破口大罵了,在拒馬城還有人敢攔這輛車?沒看到車上畫著的北戎軍標識嗎?!
但現在車上正坐著程境凌,所以無論是打是罵還是跟對方解釋,都應該由老爺來決定,還輪不到他一個仆人越俎代庖。
其實也不用劉老二稟報,兩人就已經聽見車外的聲音了。
程境凌皺眉拉開車窗簾朝前望去,驚訝地發現,這白衣姑娘不正是那天在街上被人訛詐的紅杉嗎?
接著在程境凌吃驚的目光中,一身白色錦袍沈劍星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小跑到紅杉身邊,勸解道:“紅杉姑娘,快起來吧,不要多管閑事了。這車上是北戎軍的標識,沒看一路上緝武衛和巡城軍都沒敢攔嗎?咱們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快走吧…”
聽沈劍星提起北戎軍,紅杉洶湧的氣勢明顯一弱,但仍是小聲嘴硬道:“北戎軍怎麽了?北戎軍就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殘害百姓了?”
一邊說著,紅杉一邊將目光投向車廂,找尋著沈劍星口中的北戎軍標識。
這一看,正好發現從車窗伸出頭的程境凌。
“程、程大人?”紅杉一愣,脫口而出道。
沈劍星順著紅杉的目光看去,待見到真的是程境凌後,連忙拱手問好道:“程大人,好巧,又見面了。”
“巧嗎?這不是紅杉姑娘硬將馬車攔下來的嗎?”程境凌目光漠然地掃過兩人,有些不快地道。
沈劍星聞言,連忙將紅杉拉到旁邊,讓出路來,並尷尬的作揖賠禮道歉:“抱歉,程大人,紅杉姑娘她也不知道車廂裡坐著的是你…”
“幸虧是我,”打斷了沈劍星的話,程境凌淡淡地道:“今天坐在這車裡, 若是換一個人,估計你們倆都落不得好果子吃。劉老二,繼續往前走吧。”
馬車繼續朝前行進,在路過沈劍星和紅杉的時候,程境凌又聲音冰冷地敲打道:“紅杉姑娘,車後面這兩個,是本官要帶回緝武衛去的犯人。下回事情沒搞清楚之前,本官奉勸你還是不要強出頭了。無論是阻礙緝武衛辦案,還是攔停北戎軍的馬車,都是大罪,若碰見個脾氣不好的,就算挽月道人都救不下你。”
被程境凌說得滿臉通紅,紅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應了聲:“是,程大人,紅杉知錯了。”
沒有再多說,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後,程境凌便放下車窗簾。
車廂內,李蘭香一直在面色淡然地飲著茶,沒有對外面發生的事產生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動。
此時見程境凌將事都處理完了,才出聲問道:“剛剛攔車的,就是上次你跟我說的,挽月的那個徒弟紅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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