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當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
沅陵街頭,買早飯的攤販,做生意的商人,搬運貨物的腳夫都已經開始忙碌。
一群手拿鋤頭鐮刀扁擔的人,從遠處氣勢洶洶的走來。
“這些人是要幹嘛?”
街邊上,一名中年灰衣男人,正在擦著桌子。
他聽到動靜,抬頭就看到遠處過來的眾人,臉上十分疑惑。
早餐攤上,此時已經有幾名腳夫、商人和幾個江湖打扮的人吃飯。
他們也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紛紛扭頭看去。
“這些人都是幹嘛的?看著都是些普通人,氣勢居然這麽凶!”
早餐攤角落,幾名江湖人坐在一起。
兩男三女,其中一男一女都是中年模樣,看樣子是另外三人的長輩。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女孩,身著鵝黃長衫,頭上扎著兩根辮子,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咕嚕一轉看著靈氣十足。
“收聲,那些人是天老會的信徒,看樣子是要出事!”
中年男人五官端正,容貌只能算是中上,但其一雙深邃的眼睛卻是十分吸引人,增添了幾分魅力。
陸令玄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那批人的身份。
天老會!
三名年輕人聽到這三個字,臉色都是一變。
哪怕天老會已經被官府滅掉,但是其恐怖名聲依然令小兒止哭。
先前鵝黃少女,此刻眼睛睜大,心中疑惑更多,“官府不是都把天老會滅了嗎?還將其定為邪教,滿城的抓天老會殘黨,這些人居然還敢冒頭!”
陸小靈大大的眼睛,滿腔的疑惑。
在她看來,這些天老會信徒的行為,無異於主動送死。
“不知道,也無需知道。”
陸令玄瞪了少女一眼,再次警告道:“所有人都不要去看,安心吃飯,趕快離開。”
他是經歷過天老會統治沅陵的那段時間,身心十分疲憊,根本不想再跟那個勢力有任何關聯。
眼前這些天老會信徒背後明顯是有人在推動,不然怎麽可能聚集起來。
那背後之人多半就是天老會的余孽,他要是牽扯進去,麻煩就無窮無盡了。
這顯然不該是一個智者所為。
陸小靈聞言,下意識的就想杠一下,卻被旁邊的中年婦人拉了拉衣袖。
少女頓時沉默,不爽的喝著粥。
“天老真君是天上真神,永遠不會失敗!”
“是人間的邪魔使詐,才勉強擊傷真君!”
“我們要在真君恢復之前,守護好他老人家的基業,不能讓邪魔統治!”
一群人鬧鬧哄哄,口裡喊著亂七八糟的口號。
但過來過去,就那三句話叫的最多。
“大家夥一起上,為了真君!”
“為了真君!”
領頭的幾個人進入大街,操起手上武器就亂叫的衝向兩邊的小攤和店鋪。
他們遇到店鋪小攤就砸,遇到路人就打。
也不管你如何解釋,他們都不會聽。
在他們看來,這些人都是接受邪魔恩惠的惡人,是敵人!
不一會兒,整條街道頓時大亂。
天老會一方人數很多,加上又是清早路上行人不多。
所以一開始,他們就佔據了優勢地位,幾乎一面倒的碾壓路人。
期間也有人反抗,
但往往打了幾個人,就被更多的人淹沒。 這種場面,別說是只會點莊稼把式的普通人,就算是手持兵器的江湖人都不一定能討得了好。
陸令玄幾人所在早餐攤也被波及。
“夫君怎麽辦?打嗎?”
郭雪拔出佩劍,與夫君陸令玄並肩而立。
她身穿青色勁裝,一頭長發束落,年齡看著比陸令玄年輕許多,五官大氣。
此刻手持兵刃,眼神堅毅,一股英氣自然散發,別具魅力。
陸小靈三人也抬起頭,目光投來這裡。
“沒辦法了,邊打邊撤,離開這裡!”
陸令玄眼見周圍天老會的人越來越多,立馬做出決定。
他拔出腰間寶劍,施展劍法,直接將衝來三名信徒逼退。
然後帶著妻兒,朝外面逃去。
街上的信徒基本都是普通人,偶爾幾個會點招式的人,也不是陸令玄的對手。
幾人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周圍有眼尖的路人見狀,連忙朝他們這裡衝來。
陸令玄注意到這一點,也沒阻攔,反正只是順便的事。
當他們距離街外不足一百米時,陸令玄忽然眉頭一皺,側身一閃。
一道寒光從他旁邊飛過,險之又險。
“你是何人?”
陸令玄停下,眼神嚴肅的看向對面持刀男人。
對方實力不俗,可以做到內力外放,達到了二流水準。
“殺你的人!”
刀客臉上冷笑一聲,便持刀斬來。
其刀法霸道凌厲,但卻速度不足。
陸令玄眼睛微眯,與其纏鬥一番,看出對方刀法破綻。
他頓時全力施展輕功,手中劍法突然一變,無比陰柔、堅韌,仿佛一棵千年長在懸崖上的松柳,任憑崖風呼嘯卻是立而不倒。
剛猛霸道的招式,威力都十分強大。
同樣對於使用者的要求也很高,一般都無法久戰。
刀客也是如此,與陸令玄交手越久心中越驚。
等到第七十招後,他已經有了退意。
“撤!”
刀客也是果決之人,心中想法剛一生起,就立刻後撤,準備閃人。
陸令玄見狀也不追擊,帶著妻兒就準備離開。
可就在他們剛剛到達街口,外面就出現一隊精騎。
來者皆是身穿一襲墨青長服,腰間懸掛繡春刀、追魂爪,神情肅穆,殺氣騰騰。
陸令玄見此一幕,立刻帶著妻兒退到街邊,眼神警惕的看著對面眾人。
錦衣衛!
要說最近城內,什麽話題最為火爆,自然是天老會覆滅和那位武陵郡守!
錦衣衛作為那位大人麾下兩大力量之一,自然是被人們經常提起。
其中最多的傳言,就是錦衣衛皆是身穿墨青製服,腰佩繡春刀、追魂爪。
每一人都是高手,同階之中幾乎沒有敵手!
陸令玄不清楚錦衣衛的實力,但從這些人身上散發道冷冽氣質。
他知道,這些人至少是殺過很多人。
“那就是錦衣衛?好帥氣!”
陸小靈被護在後面,腦袋從縫隙中擠出,望著不遠處的錦衣衛,嘿嘿直笑。
陸令玄眉頭頓時一皺,回頭瞪了小丫頭片子一眼。
等會去再收拾你!
大街上正在打砸的信徒,也終於注意到街口的錦衣衛,都紛紛停了下來。
“他們都是邪魔的手下,殺了他們!”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所有信徒動了,咆哮著衝向錦衣衛。
對面的錦衣衛神情不慌不忙,左臂平舉對準眾人,食指微動,一支支袖箭頓時射出。
咻咻咻!
幾十支袖箭齊出,衝在最前面的信徒頓時如麥子一樣倒下。
如此犀利的一幕,直接鎮住了後面的人,停了下來。
信徒沒有了新的動作,錦衣衛也放下袖箭,沉默立在原地。
“他們在等人?”
陸令玄看著眼前奇怪的一幕,心中閃過一個猜測。
就在這時,旁邊房屋頂上,突然出現一道白色人影,從空中落在地面。
陸令玄見到來人瞳孔一縮,以他的耳力,居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時候出現在房頂。
血手童子身穿百戶銀袍,輕輕落地。
他將手上提著的東西,往前一丟,眼神冷漠的看著對面的信徒。
“剛才本百戶有事,去抓了這個歹徒。你們都是他的同黨,有什麽要說的嗎?”
“人…人頭!”
黑色的東西在地上滾了一圈,最後停下露出真容,嚇了信徒一挑。
陸令玄站在側面,但也看清那人頭樣貌,正是之前和自己交手的刀客。
對方才離開多久,半柱香的時間都沒有吧。
就這麽死了?
一個曾經也算一號人物的二流武者,就這麽隨便死了!
陸令玄突然覺得這個世界變得好玄幻。
血手童子抬頭,眼神冷漠的盯著對面一眾信徒。
他發現有人在看到頭顱後,眼神閃爍,心中明顯有鬼。
“站住!”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衝出。
對面那人聞言腳下速度再快,一路朝人群深處狂奔。
兩人突然暴起,讓周圍本就心驚膽顫的信徒精神崩潰,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
無數信徒瘋狂的朝街道外湧去。
唰唰唰!
街口,一眾錦衣衛面對如潮水般湧來的信徒,臉上神情冷漠,拔刀聲在街上不停響起。
“殺!”
留在原地一名錦衣衛總旗一聲咆哮,冷酷的繡春刀朝著衝來的信徒揮去。
殺戮在此刻上演!
一盞茶的時間後,整條街上屍體遍地,血流成河,將汙水口都給堵住。
空氣中腥味濃鬱,五百米外都能聞到。
穿著衙役服飾的雜役,一邊收斂著屍體,一邊發出嘔吐的聲音。
另外一邊,沅陵地牢。
血手童子大馬金刀,坐在陰暗的牢中。
在他面前,跪著四名衣衫破爛,渾身是傷的罪犯。
他們都是這次天老會信徒暴動的幕後指使者。
“怎麽樣?想好怎麽說了嗎?”
血手童子拿起桌上的茶,臉色淡定了喝了一口。
地牢的味道雖然很難聞,但更難受的他都聞過,早就有了免疫力。
他居高臨下看著四名罪犯,享受著這難得的俯視機會。
“有什麽好說的!事情就是我們乾的,要殺要剮隨便你!”
一名罪犯抬頭,往地上啐了一口,滿不在乎道。
“大膽!”
旁邊錦衣衛,見其還敢這麽猖狂,當即就是幾鞭子下去。
他們手中的鞭子都是普通辮子,但奈何錦衣衛都是血氣武者,一身力量恐怖。
全力打幾下,就算是個石頭都得掉成皮!
那個罪犯,幾鞭子下去自然是暈了過去。
然後又被冷水潑醒,滋味酸爽的很。
血手童子也不著急,等手下打完了,才悠悠道。
“你們不說,我也知道,指使你們的是曾家的曾參。”
剛剛醒來的罪犯聽到這話,看向血手童子憤怒的眼神頓時一僵。
其他三人也是身子一顫,低著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此時他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對方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