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縣,地牢。
昏暗潮濕的牢房空氣中,混淆著屎尿腐朽的味道。
羅升穿著華麗的錦衣衛製服,在捕快和緹騎的陪同下,來到一間牢房外。
牢房裡,關著一個披頭散發,神色惶恐的男人。
他見到羅升等人的出現,原本無神的瞳孔,頓時變得激動。
“大人,大人,這件事真不關小人的事!小人都是聽他們指使的,求求您,饒了小人,饒了小人吧。”
張全海手腳齊用的爬到牢房門前,汙濁的雙手把住粗壯的木欄,痛哭流涕道。
他身上並無任何傷口,不過頭髮卻是濕的。
其瞳孔擴散,精神瀕臨崩潰。
“把門打開。”
羅升朝旁邊捕快吩咐一聲,牢門被打開。
他進入牢中,其他捕快則是走到附近幾個牢房面前。
將探頭探腦的犯人通通驅趕到裡面。
“張全海,你這次犯的事很大,就算殺頭也是輕的。”
羅升身姿挺拔,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男人。
“求大人指點,小人什麽都願意乾的!”
張全海聽懂了羅升話中的意思,眼神中露出一絲希望,連忙道。
“很好。”
羅升看到對方表現,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八月廿三,天氣晴,湖邊微風徐徐,吹來秋日的涼爽。
洞庭湖邊,人山人海,都是圍觀今日龍君祭祀的百姓。
在岸邊,一座祭壇在昨天就已經搭建完畢。
張全海身穿紫怡法袍,正在誦讀祭龍君文。
在旁邊不遠處,一群信徒和百姓圍著十對男女孩童。
更遠一點的地方,一群疑似孩童父母家人的村民,不斷的哭泣著。
一些婦人更是情緒激動之下,當場昏死過去。
場面頓時出現混亂,一些男人還想衝過去救下自己的孩子。
結果不等那些信徒阻攔,就先被同村的人給擋下。
龍君祭祀,關乎周邊村莊安寧,一年的風調雨順。
他們絕對不會允許別人破壞!
哪怕對方是多年鄰居甚至親戚。
龍君祭祀十分複雜,在張全海念完祭文之後,還有巫師裝扮的人開始跳大神。
祭祀的舞蹈常人很難欣賞,看著就像是一群妖魔鬼怪在瘋狂扭動。
其實也確實如此,不最初的跳大神本就是模仿動物。
只是後來不斷演變,才成了今天這個模樣。
但依然可以從中看出模仿動物的痕跡。
“天啊!誰來救救我孩子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從被攔下的孩童家屬中傳出。
一個年輕婦人,剛剛醒來,看到遠處的孩子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真是可悲。”
距離祭祀場地不遠處的丘陵上,此時站在幾個衣著華麗的男人。
他們圍坐在一張八仙桌前,桌上擺放著諸多糕點茶水。
旁邊還有身著灰色單衣,雙手恭敬捧著香爐。
冉冉升起的白色香煙,不斷熏著仆人的眼睛,導致變得通紅流淚。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敢伸手擦拭。
其中一人看著遠處哭喊的人群,臉上露出憐憫的神色。
“景遠兄,怎麽心軟了?”
旁邊,一個身著藍衣,外罩湛藍紗衣的男人,
目光看向旁邊青衣青年笑道。 “不,我只是覺得這些賤民實在太過愚蠢。”
劉景遠搖頭,臉上神情淡漠,拿起桌上玉箸夾起一塊豆糕送入嘴裡,輕輕咀嚼。
他吃的動作看似很慢,但速度其實很快。
將豆糕全部咽下之後,青年有端起桌上熱茶,輕嘗一口。
最後拿出一塊白色絲巾,輕輕的擦拭嘴角。
“明明享受著我等帶來的便利,卻不願向我們表達感謝和付出。現在的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能為我等到謀劃貢獻一分力量,也是這些賤民應盡的本分和無上的榮耀。”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其他幾人的讚同。
“景遠兄此言大善,這些賤民種我們的地,吃我們的飯,還被我們保護,就該為我們奉獻!”
藍衣男人哈哈大笑,端起桌上茶杯,以茶代酒遙敬對方。
“時辰已到,帶生男生女!”
龍君祭祀所有步驟結束,張全海拿出法劍,示意信徒將童男童女帶來。
二十個表情怯怯,頭上扎著總角,穿著乾淨青赤二色衣裳的孩童,被帶著來到岸邊。
他們眼睛疑惑的看著深不可測的湖水,和那浮在水面的竹排。
陌生的環境和人,讓孩子們心中十分害怕,連忙東張西望去找自己的爹娘。
他們看到了遠處激動的爹娘,緊張害怕的小臉上露出開心的樣子。
孩子們想朝爹娘跑去,但很快就被眼疾手快的信徒發現,給攔了下來。
“生男生女登雲舟!”
張全海站在祭台上,眼睛余光似乎瞥見了什麽,立刻下令將孩童們推上竹排。
“住手!”
當信徒們剛剛準備驅趕孩童上船時,一聲暴喝從遠處人群外傳來。
台上的張全海,以及其他圍觀的百姓紛紛尋聲看去。
眾人目光只見,一道黑衣身影從遠處飛奔而來。
來人輕功絕妙無雙,前一刻還在數百米外,下一刻就已經來到法台之前。
當其站定之後,眾人這才看清對方容貌。
黑衣勁裝,一頭烏發被一根樸素黑帶扎緊,濃眉大眼,身姿挺拔,氣質堅毅,風采奪人。
特別是那張年輕過分的臉,讓人不得不稱讚一聲少年英才。
“那是…丐幫少幫主張錦秋少俠!”
丐幫在整個天下都擁有極高的人氣,更別說堪稱老巢的巴陵郡。
張錦秋在巴陵郡混亂的時間裡,帶領幫眾幫助了不少人,所以很快就被人認出。
“他怎麽來了?希望他不要搗亂才好。”
劉景遠也看到了張錦秋,眉頭頓時皺在一起。
雖說丐幫遭受了重創,在巴陵郡的勢力大不如前。
可駱駝雖死猶比馬大。
張錦秋是丐幫少幫主,在丐幫中威望人氣都高的離譜。
再加上,最近丐幫幫主有意退居幕後,對方在丐幫的威勢直接達到頂峰,風頭無兩。
即使劉景遠等人,也不願和其對上。
倒不是他們怕了,而是沒有必要。
一個是江湖幫派,一個是名門望族。
雖是有所交集,但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過丐幫若真的是執迷不悟,非要趟這一趟渾水,那麽他們也不會怕了就是。
“張少俠,不知突然打斷祭祀是有何事?”
張全海手持法劍,走到台邊,看著下面的青年眉頭皺道:“你若是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說法,小心龍君大人發怒降下災禍!”
張錦秋目光環視四周,最後落在張全海身上,忽然笑道:“在下此來,的確是有要事,還是和龍君有關。”
張全海問道:“何事?”
“在下雖然讀書不多,但也知道祭祀之重。”
張錦秋目光看向旁邊的總角娃娃,搖頭道:“你們就這樣隨便挑出一批童男童女, 就要送與龍君,未免太過草率了一些。”
“依在下來看,應該要先派人下去問問龍君的意見,對這批祭祀是否滿意。”
“龍君若是滿意那自然最好,若是不滿意咱們也迷途知返,及時更正。”
張錦秋的聲音很大,再加上刻意用內力激發,傳播更遠。
無論是龍君還是普通百姓聞言,各自都是紛紛表示讚同。
對啊,這人都有種種愛好,難道龍君就沒有嗎?
這要是送下去的人龍君不滿意,惹怒他老人家了,這個責任誰來擔。
張全海本來就是配合演戲,也不思考對方說的是否有理,捧哏似的道:“張少俠所言有理,倒是貧道考慮不周了。不知你覺得讓何人下去問龍君最好?”
張錦秋神色自信,面帶笑意的看向張全海,“這個人首先必須是和龍君親近之人,畢竟咱們一般凡夫俗子也沒那個資格和遠道,覲見龍君。”
“其次,這個人還得了解祭祀,最好是親自參與了童男童女的挑選。畢竟只有讓龍君先足夠了解這批祭祀的孩童,才能知道是否喜歡。”
“最後,這個人還得能力出眾,顏值不低。在下思前想去,發現也只有一個人最為合適?”
張全海看著對方臉上笑容,心中突然一個咯噔,顫聲問道:“誰?”
“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張道長你啊!”
張全海的猜測得到證實,頓時感覺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