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立秋。
炎熱的夏天開始過去,江南終於迎來涼爽的秋季。
長江南岸碼頭,停靠著許多漁船。
“小白,今天怎的來這麽晚?是不是又被你那小媳婦給吸趴了!”
岸上,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漁夫,背著漁網,提著魚叉一路疾跑過來。
他見到還未出船的眾人,臉上露出幸好的表情。
年輕漁夫走向自己的漁船,旁邊一個穿著布衣,敞開胸口的中年漁夫忽然大聲調侃。
“米叔,你可別亂說啊!我身體可好的很,昨晚只是睡晚了而已。”
張白一邊將身上被汗打濕的新衣服脫下,疊的整整齊齊,再放進船艙放好。
那可是甜兒給他做的新衣裳,千萬別弄髒搞壞了。
他一邊檢查東西,竭力為自己辯解道。
“哈哈!剛成親的小兩口嘛,叔都懂,都懂!”
米叔哈哈一笑,還故意挑了挑眉,引的周圍其他人都是哈哈大笑。
張白這個時候,也不敢再開口了。
他知道眼前這老男人的尿性,你越是辯解,對方越是來勁。
只要你不去理會,他們過一會兒就不會說了。
果然,米叔等人見張白不再開口,都是覺得無趣,開始認真收拾東西。
等到過了辰時,漁夫大多已經收拾好東西。
他們各自拿上從家裡帶來的乾糧和水,幾個熟悉的坐在一起,一邊吃著早飯,一邊閑聊。
張白自然是和米叔幾個坐在一起。
米叔坐在岸邊的大樹下,胸口敞露,大口吃著粗糧餅。
可這吃著吃著,對方動作就突然一頓。
“米叔,你怎地了?”
張白眼睛尖,第一個注意到米叔的變化。
其他人這個時候,也都停下聊天,朝對方看去。
“沒什麽,只是突然覺得好安靜,感覺一下就回到了前年,有些不真實。”
米叔擺擺手,語氣有些悵然。
對方這麽一提,其他人精神也都恍惚了一下。
“誰說不是呢,明明上上個月,咱們都還躲在山洞裡,每天過的心驚膽顫,生怕被妖魔給吃了。”
有人讚同的點點頭,“現在咱們又有了船,又聚到了一起,像以前那樣一起打漁。”
“有時候我晚上睡覺,都覺得妖魔什麽的只是夢而已!可一睜開眼,看到陌生的屋子,才恍然想起那些都不是夢。”
眾人聞言,各自情緒低落。
一場席卷天下的大變,讓他們失去了太多太多。
張白做為眾人最年輕的一個,心態也是最好的。
他見眾人情緒都不高,便笑道:“過去的事,就都過去吧。活著的人,總歸是要繼續生活的。”
米叔抬頭,詫異的看著對方,“小白你怎能說出這麽有文采的話?”
張白被說的臉色一紅,“米叔這不是我想到的,是報紙上說的。我路過茶樓的時候,有人在讀報,就聽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米叔恍然的點點頭,看到張白稚嫩的臉,有些遺憾道。
“你小子從小機靈,如果小時候你爹拿的出錢讓你去讀個私塾,現在都能進朝廷當個文吏,不用像咱們這樣乾些苦哈哈的活。”
其他人聞言,也都讚同的點點頭,對張白的遭遇表示可惜。
“米叔咱家以前那個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別說沒錢,就算有錢肯定也是先供我大哥。” 張白幾口吃掉手裡的野菜餅,猛灌幾口水,吃完才嘿嘿笑道:“而且我很喜歡現在的日子,只要真正乾活就有錢賺,比我爹那個時候好了不知多少。”
“我現在就想努力掙錢,給甜兒買點好看的衣裳首飾。她不嫌我窮跟了我,我也不能辜負她!”
說完,張白就拍拍屁股,告別幾個大老爺們,回船上去了。
“這臭小子,毛還沒長齊,就敢教訓老子來了!”
等其走後,米叔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布鞋丟了過去。
“哈哈!老米,人家小白都快是當爹的人了,你再這樣說人家,小心他跟你急!”
旁邊幾個大老爺們也都吃完了早飯,起身離開,其中一個上前拍拍米叔肩膀笑道。
米叔在眾人動身後,依然坐在原地。
只是眼神發生了變化。
一晃眼,小白已經成親快當爹了啊!
“米叔,你沒事吧。”
張白看到米叔沉默的回到漁船,他覺得後者情緒有些不對。
在出發前,過去關心問道。
“滾蛋,老子只是吃餅噎難受了。”
米叔毫不客氣的趕走了張白,這讓後者覺得莫名其妙。
辰時三刻,天上太陽已經飛過山尖。
明媚的陽光灑在江水上,泛起陣陣粼光。
岸邊的漁船紛紛劃出碼頭,開始捕魚。
各家漁船都有自己捕魚的區域,誰家都不會過界。
張白劃著漁船,來到一片江水上。
在他四周不遠處,還有幾艘漁船,是米叔他們的。
米叔他們跟張白父親,屬於從小穿著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
自從張白父親死後,張白一家沒少被米叔他們接濟。
後來天下大變,張白一家先後死的只剩下他一個。
也是米叔他們找到了張白,將其救下,一直帶在身邊。
不然張白一個十來歲的小年輕,早就不知死在了什麽地方。
正是因為幾家這種關系,所以他們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抱團。
“天氣越來越熱,水陰的地方魚應該不少。”
張白在漁船附近,隨便撒了幾網,沒有什麽收獲後,就將目光看向岸邊被樹蔭籠罩的江面。
他劃船過去,然後開始撒網。
前面兩網都只有幾條小魚,直到第三網張白感覺漁網一沉。
“有東西!”
張白眼睛一亮,不斷用力想要把網扯上來。
可是水底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力氣大的很,張白硬是拉不動。
無奈之下,他只能呼叫距離最近的米叔幫忙。
“這小子,撈著什麽東西了?”
米叔劃船靠近,見到張白正和漁網較勁,神情頓時變的嚴肅。
他沒有去幫對方拉網,而是將周圍的同伴都叫了過來。
等所有人都靠近後,米叔拿起魚叉,朝對面張白道。
“小白,等會兒我會那魚叉往網裡插,要是遇到異常你立刻松手明白嗎?”
張白這個時候,也過了那個興奮勁,意識到自己抓住的東西可能不太對。
而在見到米叔他們鄭重其事的時候,心中更是一沉。
他爹就是幹了一輩子的打漁,從小就給他們兄弟姐妹幾個講水裡的故事。
張白聽了許多,但自己遇上還是第一次,不免很緊張。
“傻小子!”米叔見張白那發白的臉色,心中罵了一聲,連忙叫一個老兄弟過去幫忙抓住漁網。
身邊多了一個人,張白不再那麽緊張。
米叔見兩人情緒穩定下來,提著魚叉,朝眾人打了一個眼神,然後猛的刺入水下。
“我刺中了東西,它沒流血,松手!”
米叔臉色頓變,對面張白兩人立刻松手。
“拿上魚叉,看水裡!”
米叔雙手拿著魚叉,指揮眾人。
張白松開漁網,立刻撿起船上的魚叉,神情緊張的盯著水裡。
轟!
忽然他腳下的漁船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差點發生側翻。
“你們兩個快過…小心!”
米叔連忙招呼兩人,換船。
可是下一刻,他就看到水裡伸出一雙慘白的雙手,抓住了張白的腳踝。
後者一個踉蹌,被拖入了水底。
“小白!”
“救人,快救人啊!”
張白被拖入水底的那一刻,就連喝了好幾口江水。
他心臟緊張的砰砰亂跳,在一片還算清澈的水中,看到了一個渾身慘白的人影。
對方在水中的力道極大,抓住他的腳不斷往水裡沉。
張白內心被恐懼和求生的欲望填滿,他不斷將手中魚叉朝水鬼刺去。
可魚叉雖然刺中了對方,但卻沒有造成多少傷害。
張白因為在水裡待的太久,開始缺氧,力氣開始變小。
到了最後,眼前越來越黑。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頭頂出現一個男人,看對方模樣似乎是……
“米叔…救……”
張白用出最後的力氣伸出手,然後在沉下幾米後,被突然抓住。
“去死!”
米叔抓住張白的手腕,然後將手裡的魚叉往下面的水鬼猛的一刺。
啊!
這一次,水鬼吃痛,松開了拉住張白的手。
米叔連忙扯動腰上的繩子,上面的同伴立刻用力將他拉上去。
忽然,米叔感覺水下有光芒閃爍。
“那是什麽?”
他仔細一看,發現在張白的腳踝綁著一個東西。
米叔心中疑惑,但此時也沒太過在意。
他們直到被救出水面,那水鬼都沒有再出現過。
米叔將張白放在漁船上,開始幫其排出江水。
一番操作後,張白終於醒了。
“這是地府嗎?米叔,還有大家你們怎麽也在這?”
張白眼睛迷糊的看清圍在身邊的米叔等人,忽然哭道:“該死的水鬼,居然連你們都沒放過!”
米叔本來還想罵幾句,可見到對方居然為自己幾個哭了,心裡頓時一軟,不過嘴上卻是道。
“臭小子,還以為你成親了就是大人了!結果還不是小屁孩一個,還是要靠老子幫你!”
張白腦子開始變的清醒,看到了外面的太陽,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沒死。
當場抱著米叔幾人又哭又笑,弄的米叔不堪其饒,連忙出了漁船。
他來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坐下,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
一條繩子上,拴著一張白色卡片。
這是他從張白腳踝上取下的,在遇到水鬼前是沒有的。
“水鬼怎麽會有這個?”
米叔看著手裡的東西,他對其再熟悉不過,因為他也有一張。
大夏居民身份雲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