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也不能排除，晉國此舉乃是單純的試探。”

禦書房內，方林再度沉吟道:“按理說，如今鬼潮席卷整個北域，尤其楚晉，更是鬼潮的重點關照目標，這時候，不管是對恆發動戰爭，還是對周發動戰爭，皆不是明智之舉……正如陛下所言，晉帝除非得了失心瘋，否則不應該這般瘋狂才是。”

“畢竟是國之戰事，豈能如此兒戲……”

“臣以為，我大周可以與恆商量一番，先假意進行小規模的戰役，不開啟全面戰爭，看看局勢先……借口也很好找，那就是鬼潮牽製了很大一部分兵力，我大周眼下無力開啟全面戰爭，晉國再強硬，也不能這般強人所難才是。”

“朕明白你的意思。”老皇帝聞言，點頭表示認可，沉吟道，“兩手準備吧，蔡卿，從即日起，與恆的接洽團隊由你接管，緊急與恆溝通，雙方先假意進行小規模戰役……正好借此機會，將恆答應的五州之地先收回來。”

“與此同時，周恆都要暗中調兵，全力戒備，一旦晉當真有所行動，便如方林所言，將戰場放在恆國境內，即便當真撕破臉，也要以恆為主，我大周輔助，千萬莫要主動擋在恆的前面。”

“陛下放心，老臣明白。”蔡相一臉凝重道。

“兩位國公，你們便配合蔡卿，暗中調集大軍，隨時待命。”

“臣遵旨！”

“還有鬼潮，便由方林你負責溝通……暫時先莫要輕舉妄動，只等晉真正有所動作，再根據其動作而定。”

“臣明白。”

“嗯。”老皇帝點了點頭，頗為沉重地歎息道，“希望一切只是晉的試探，眼下，其實遠不是周恆聯盟聯盟暴露的時機……”

“計劃趕不上變化，事已至此，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方林忍不住開口道，“總之就是一個字，拖，哪怕當真撕破臉，也要盡可能拖下去，拖得越久，局勢對我大周越有利。”

“就怕敵人不給咱們拖下去的機會……罷了，也只能先如此了。”李相也點頭道。

秘密的內閣議事，在嚴肅的氣氛中結束了。

方林神情凝重，連月華殿都沒有去，便匆匆離開了皇宮。

本來與鬼潮談好聯合之後，老皇帝便徹底不再插手他與周念薇之間的事情，可以說就差賜婚了，自然，從銅門府回來後，方林便如願以償地能與周念薇日常相見了。

不過突如其來的這件事，可以說打斷了方林的全部計劃，以至於他現在心中一團亂，哪裡還有心思去找周念薇，趕緊出宮，去找自己的主心骨商議。

他想聽聽老頭子的想法。

說起來，他如今可謂是位高權重，一舉一動都在無數人眼中，與睿親王府的來往，便更要避諱著些了。

好在世子之師這個名頭還是好用的，兼之周博文這小子現在對他著實推崇得很，到處宣揚著二人之間的師徒關系，隔三差五過來一趟王府，倒也不算太過惹眼。

王府內，調教了一番周博文，方林順利成章去到了王府書房，與老頭子會晤。

“公子，許久不見。”

書房內，影子也在，見到方林，眼睛一亮，當即上前，欣喜地打招呼。

說起來，他才是真正親眼見證了方林崛起於微末的那個人，從當初監牢中那個弱小無援的階下囚，到如今名震朝野的奉天司副指揮使，這位無人知曉的“世子殿下”，顛覆了影子對青年才俊的一切認知。

而再次相見，當初那個區區黃級的小家夥，已然是與他實力相當的天級高手了！

“影子前輩，近日身體可好?”

看到影子，

哪怕心事重重，方林仍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笑著關切道。“托公子，不對，托指揮使大人的福，好得很。”影子見狀，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

“生分了，咱們什麽關系，什麽指揮使大人，影子前輩這是罵我呢?”方林笑著擺手道。

影子則是面露感慨，搖頭道:“影子早就知曉公子非池中之物，只是沒想到，公子竟然這般青雲直上，一飛衝天，果真不是凡人也！”

“行了行了，你便莫要吹捧他了。”老頭子在一旁輕笑，忍不住叫停，同時也看出方林眉眼間似乎有些鬱色，吩咐影子道，“你且先下去，吩咐廚房準備些酒菜，晚上咱們三人小酌一杯。”

“是。”影子領命，對方林眨了眨眼，“公子與王爺先聊，卑職便先不打擾了。”

“是有事情要商量，不過影子前輩也不是外人，去去便回，不必刻意避著。”方林笑著點頭，說是這麽說，但他知道，影子極有分寸，除非老頭子召喚，否則是不會過來打擾的。

待影子走後，方林的笑容便收了起來，望向老頭子，神色凝重:“出大事了。”

“你是說，晉國的事情?”

方林有些意外，老頭子竟一語道出了這事。

“你這是什麽表情！”老頭子笑罵道，“所以說以後要多讓我在老皇帝跟前刷刷存在感，這不，上次主動過去提議與鬼潮聯手事宜之後，老皇帝對我的態度明顯親密了不少。”

“是親密的了不少。”方林點頭，“晉國的事情，絕對是機密中的機密，他能在與我們這些內閣成員商議之前，提前告訴您，已經可以說明一些問題了。”

他有些欣喜，“這倒是釋放了一個有利的信號，老皇帝這是在有意培養您了?”

“有那麽一點意思吧。”周睿笑著點頭，“只能感謝老三和老五，若不是他們倆實在扶不上牆，我也沒這個機會，看得出來，老皇帝還是很固執的，對文人始終心有顧慮……但凡老三老五有一點希望，他也不會將目光放在我身上。”

“這時候就別扯什麽三王五王了。”方林打斷道，面色有些古怪，“我現在眼光真的高了，對他們的小打小鬧，已經沒什麽興趣了。”

“好，那便不提他們了。”老頭子笑著點頭，滿意望向方林，“你現在確實是起來了，參與的都是最機密最重要的國家大事，看得出來，老皇帝現在是真的器重你，不，已經不是起器重了，我甚至感覺，他在將你當柱國培養。”

“柱國令，也給你一枚了吧?他這已經不是一般的信任與器重可以解釋的，將你當成柱國培養，一是信任你沒有謀奪大位的野心，二是器重你的能力，覺得你足以挑起柱國大梁……他真的，你若是皇子身份，我估計他已經冊立太子了。”

“不不不，哪有這麽誇張。”方林擺手道。

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老皇帝喜歡自己，信任自己，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要說像老頭子說得這樣，也還不至於。

“柱國令倒是給了，之前赦封奉天司副指揮使的時候就給了，這倒是好事，有著海量國運加身，我實力提升迅猛，倒也能多一個解釋。不過將我當柱國培養就假了，只不過是最近用我用得還算順手罷了。”

“況且，他突破真聖的幾率很大，沒有必要造就一個柱國出來。”

“你懂什麽，正是因為他突破真聖的幾率很大，才會願意造就一個柱國出來。”老頭子反駁道，“歷朝歷代，造就出一個柱國，相當於百姓除了皇帝之外，又多了一個精神支柱，這對於凝聚民心，增強國運，是大有裨益的一件事，只要當朝者對自己的掌控有信心，便會主動造就出一個柱國。”

“正是因為他突破真聖的幾率大，且器重你，信任你，他才更加樂意將你塑造成新一代的柱國，一來對大周國運大有裨益，二來也算是找個人幫他分擔一下壓力，何樂而不為?”

“別說他了，以後我若是有機會上去，你這個柱國一樣跑不掉。”

“當然，你要是想當皇帝，也不是不行，先讓老子我當個幾年感受一番，再找個什麽借口禪讓給你就是。”

“這就扯得有點遠了吧……”方林哭笑不得，連連搖頭，“先說好，我可不想當什麽皇帝，您別想將這種事情甩給我！”

“還有，眼下大周正遭遇著生死存亡的大事，您哪來的閑情逸致扯這些?”

“哪有什麽生死存亡的大事，這明明是好事。”周睿笑著擺手道。

“好事?好在哪啊?”方林不解，盡管他知道，每次與老頭子會晤，都會得到令他滿意的答桉，而老頭子也從來都是靠譜的，可這種事情，他無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好在哪裡。

“你不希望晉國出兵?”老頭子反問。

方林點頭道:“當然不希望，大周好不容易跟恆國和鬼潮都談好聯盟，缺得就是時間，晉國這時候出兵，將我的計劃全都打亂了！”

“我跟你洽洽相反，我還就希望晉國出兵。”老頭子笑著說道。

“怎麽說?”方林皺眉不已。

“你首先要知道，咱們眼下最需要的是什麽。”老頭子循循善誘道。

“時間啊。”方林理所當然道，“大周現在隻缺時間！”

周睿搖頭:“倒也沒錯，只是，你能確實到底要多長時間?半年?一年?你就這麽能確定，老皇帝能在一年內突破真聖?”

“晉國此舉，其實是在幫大周，不然，大周拿什麽說服恆國勻國運，助老皇帝突破?”

“您意思是……”方林眨了眨眼睛，“晉國出手攻恆，反而會讓恆帝下定決心，勻國運給大周，增強周恆聯盟的整體實力?”

“不僅是晉國，還有楚國。”老頭子點頭道，“晉國這不太可能是腦袋一熱做出的決定，一定是鬼潮刺激到了他，然後與楚國暗中一合計，覺得不能再等了，要立即對恆國下手了。”

“是以，我敢斷定，如果排除晉國這次只是單純的試探，一旦大周出兵攻恆，晉國一定很快馳援，而楚國亦不會袖手旁觀！在楚晉的謀劃下，楚晉周三國一起攻恆，就是要在短時間將恆拿下！”

“在這樣的局勢下，如果你是恆帝，你會怎麽選?恆帝肯定不想讓大周佔便宜，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在這種局勢下，他便是再不想讓大周佔便宜，也沒辦法，因為他只有這一條路可選！”

“這倒是。”方林有些恍然道，“這趁火打劫也太爽了吧。”

“你錯了，這不是趁火打劫，恆帝只要不蠢，他甚至會主動提出來將國運勻一部分給我大周，以此示好， 確保我大周與恆站在同一戰線上面。”

“確實，想想恆也太慘了，本就是三國之中最弱的，現在楚晉兩國都要打他，他不死拉著大周聯合，真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方林感慨道。

“可是，這樣一來，大周也就徹底站到了明處，即便老皇帝突破了真聖，周恆聯盟也要差楚晉聯盟甚多，真打起來了，這一仗還是會輸。”

“我之前擔心的就是這個，周恆跟楚晉的實力差距是死的，不撕破臉還好，一旦撕破臉，事情就麻煩了，也徹底失控了！”

“什麽真打起來?我倒是覺得，根本打不起來。”周睿搖頭道。

他提醒道:“你不要忘了，楚晉這次給大周下通牒，就是想要楚晉周三國一起，盡快將恆瓜分，連我大周這種弱小的存在，他們都要利用起來，可見，其多麽想速戰速決，一戰畢其功。”

“另外，你不要忘了，拜你所賜，楚晉的鬼潮可是最洶湧的……試想，如果你是晉帝或者楚帝，在國內鬼潮肆虐的情況下，你會召集全部兵力去攻伐他國嗎?國內百姓當真不管了?那反而是因小失大了！百姓才是基本盤！”

方林點頭:“是的，坦白講，鬼潮不可怕，但是真的難纏，楚晉再強大，起碼也要留下三成到四成兵力，否則百姓就要遭殃了。”

“那不就是了，這次攻恆，楚晉的計劃一定是速戰速決的打法。”周睿笑道，“一旦大周臨陣倒戈，與恆國聯盟，一旦鬼潮再暴動，增加他們國內鬼患……你覺得，這仗還能打下去嗎?”

“楚晉根本沒有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