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起來一起讀書。”

“唔……娘子，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名為長庚的男子揉了揉眼睛，望著仍黑漆漆的窗外，將頭縮進了被褥裡。

“嘶……哎喲，娘子別揪娘子別揪，為夫起床便是……”

“哼，已經卯時了，再不起床天就要亮了，趕緊起床陪我一起讀書！”

“起起起……”長庚望著已然將床邊油燈點燃，開始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娘子，無奈搖頭，不過腦海裡的瞌睡蟲倒是確實沒了，亦開始穿衣。

“長庚，咱們可得好好讀書。”

“書院，哦不對，現在叫做學校，學校裡的老師說了，此時恰逢千古未有之大變局，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今次科舉，規模要比往年擴大了十倍都不止，以往根本沒有機會的學子，今年也許都會撞到大運。”

“而且據說朝廷對女學子很重視，甚至有傳聞稱，今年科舉，女學子的招錄要超過總人數的兩成！”

“對了，這次科舉，據說各地都有那個叫火車的來回接送呢，還不要車馬費，自從咱們蜀國並入大周後，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過了。”

“好神奇呀，那麽大的鐵疙瘩，竟能載上那麽多人安全往返千裡，朝廷真的太厲害了。”

聽見自家娘子絮叨的語氣裡難掩的激動，長庚笑著點頭，“是是是，娘子文采極佳，書讀得比為夫好，這次科舉機會很大，看來為夫要有個做官的娘子了。”

“若是能直接被大周朝廷選中，直接去大周，那咱們家可就真的發達了。”

“來，娘子先讀著，為夫給你弄點吃的去。”

“哼，我看是你肚子餓了吧?”

“一樣一樣，先讓娘子吃飽~”

秋冬的天氣，早晚寒涼，此刻天仍未亮，長庚在弄早飯之前，還不忘在娘子身旁生一個火盆，倒也算得上是體貼。

半個時辰後，天色微亮，寒意仍舊濃重，不過那頗為簡陋的屋內卻是十分溫暖，朗朗的讀書聲也變得不再孤單。

“咦，外面似乎有誰在生火，怎生會有紅光?”

讀書之余，長庚注意到仍舊只是微亮的窗外，忽然泛著一絲紅芒，不由有些疑惑，起身查探。

他走到窗邊，將原本微微敞開的窗戶推開，頭伸出去，四下望了望。

並沒有誰生火。

那這紅芒是哪裡來的呢?

長庚疑惑，繼續四處張望，不經意間抬了抬頭，整個人的動作忽然一頓，嘴巴不由張大。

在那微微泛著光亮的空中，正懸浮著一隻巨大的眼睛，俯視下方。

那隻巨眼當中充滿了麻木與淡漠，看不到任何一絲屬於人的情感。

“這……”

話還沒有說出口，長庚整個人便失了神，怔怔地看著那隻巨眼。

“長庚?”

“夫君?”

見夫君傻站在窗戶邊上往外看，女子叫喚了兩聲。

“來了來了，叫什麽叫，叫魂呢?”

長庚不再望向窗外，轉身回到了書桌旁，在娘子身邊坐下。

女子聞言，抓著書的手頓了頓，抬頭望向了自己的夫君。

她的眼裡滿是意外，不敢相信剛才這話是自家的夫君跟自己說的話。

她頗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怎麽了你，說得什麽胡話?”

“我這剛起身一會兒，你便跟看犯人似的喊起來作甚?”長庚臉上有著不悅。

聽他這話，本來做委屈狀，想要得到夫君告饒寵愛的女子，柳眉一豎，當即叉起了腰，“趙長庚，你還來勁兒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夫君此刻便應該苦笑著臉，連連討饒了，不然可饒不了他的皮。

然而再度出乎女子的預料之外，自家那個溫文爾雅，從來都對自己輕聲細語，從未耍過脾氣的夫君，竟然直接將手中厚厚的書籍朝自己身上一摔，連一旁吃剩的空粥碗竟然被他一把抄起，摜在了地上。

“哐當！”

瓦片碎裂的聲音在寧靜的早晨響起，尤其刺耳。

“夫，夫君……你這是作甚?”女子眼裡當即便噙滿了淚，不可置信地望著忽然發這麽大脾氣的夫君，眼裡有著些許陌生。

夫君真的從未這般對她。

“作甚?“趙長庚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紅芒，臉色陰沉無比，“你還好意思問我作甚?”

“你莫不是忘了，這些年，你待為夫是如何的苛刻，動輒瞪眼呼喝，仗著比為夫有文采，整日在為夫面前吆五喝六，向為夫炫耀，你真當為夫沒有脾氣不成！”

“怎地，這次科舉，你還當真準備中舉做官了?”

“可知夫為妻綱， 你難道當真準備爬到為夫頭上作威作福，做那違背綱常之人！”

“趙，趙長庚……我周虞當真是萬萬沒想到，我以為的夫妻情深，在裡眼裡竟是這般……你趙長庚平日裡竟是這般看待我的！”名為周虞的女子聽著自家夫君這般說話，早已梨花帶雨，淚流滿面，滿臉的不敢置信。

她真的沒有想到，她以為的相濡以沫，一直以來的夫妻恩愛，在趙長庚這裡，竟一直是苛刻，炫耀……

“怎麽了怎麽了這是?”

聽到東廂房這邊忽然傳出爭吵聲，西廂房那邊趙長庚的父母忍不住高聲詢問了一聲。

同時，很快便傳來了推門的聲音。

想來是聽到兒子兒媳爭吵後，老兩口擔心傷了感情，便匆忙穿上衣服，前來勸解。

對此，眼裡滿是失望與悲傷之色的周虞已經決定，這次不是以往，以往夫妻之間雖有拌嘴，但確實玩笑居多，這次不一樣，這次這個趙長庚若是不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自己一定不原諒他！

當然，說是這般說，心裡仍是期盼公公婆婆過來先打個圓場，否則再吵下去，便真的要忍不住說些生話了。

夫妻之間，雖說無話不能說，但哪怕爭吵之余，有些話也是能不要說便不要說，說了真的會傷到夫妻感情。

可奇怪的是，明明西廂房到這裡也不過就是幾步路的距離，怎麽這麽一會兒了，公公婆婆仍未過來?

還有什麽事情，能比勸解你們兒子兒媳莫要爭吵來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