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臣冤枉啊!”
田汾陡然跪地,臉上戚戚然叩拜,一時間聲淚俱下。
“君上,臣有罪,可罪不及勾結叛軍,只是害怕叛軍入城,所以才想著讓家小先出去避避禍,等到徐邑安全了再回來。”
“臣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行叛國之事啊!”
田汾自知今日罪責難逃,索性老實承認罪行,祈求寬恕。
司農景菟看了看默然不語的景徽一眼,隨即咬了咬牙拱手道:“君上,臣世食徐祿,上有君父,下有妻兒老小,如何敢與叛軍勾結?”
“臣以為,一定是有宵小之徒趁機構陷老臣,請君上明察。”
他自持侄兒剛剛陪著君上獲取潑天大功,即便景家真有勾結之嫌,想來君上也會從輕發落的。
其他士大夫莫不如是,恐懼難言,眼前的君上在他們的眼中已經太過陌生不複第一日朝議時那般懦弱膽小了。
殿中跪了十數人,其中有田族之人,景族之人,叛逆之事非同小可,若是田汾和景徽都被追責,那麽他們同樣討不了好。
一時間掀起這場風暴的相邦徐季有些傻眼,渾然沒想到事情發展成了這樣,明明是聲討鮑叔衡的。
太史令郭儀更是冷汗連連,寄希望於君上千萬不要把自己和那些家夥想到了一起,他本意是勸慰君上,而不是掀起朝堂亂政。
也就司寇陳鷲坦然自若,只是看向諸多亂臣的時候,眼中陰翳之色難以掩飾。
“不必多言,是非對錯,審查之後自有定論。”
“司寇何在?”徐年看向下方喝道。
“臣在。”陳鷲也沒有了攻伐鮑叔衡帶著君上胡作非為的念頭了,此刻的他隻想要把這群亂臣賊子都給緝拿。
司寇本就有巡查徐邑的職責,再加上大戰之前君上還曾撥城衛軍給他守護徐邑,卻竟沒有發現如此禍亂之人。
“君上,臣有失察之罪。”他也伏於地上。
徐年卻不管這些:“司寇,孤恕你無罪,你且隨白馬將軍公孫瓚把犯人押入司寇府獄中,限你三天之內查明真相。”
“喏!”陳鷲篤篤凶光。
“都拉下去。”
眼看還有人痛哭流涕,甚至害怕得屎尿齊流,害怕髒了廣德殿,徐年厭惡地趕緊揮了揮手。
等到這些人都被帶走,廣德殿中瞬間空寂下來。
所有人跪在地上,好似忘記了接下來要幹什麽。
徐年卻沒有忘記。
“大司馬,今日戰事詳情如何?”
大戰之後,自有各軍各營把詳情匯集一處,經過簡單統計,想必鮑叔衡已經有了腹稿。
果然,鮑叔衡不受剛才亂臣的影響,正色回道:
“啟稟君上,今日我軍和阜邑叛軍一戰,共計投入三萬五千人馬,死傷超過五千人,敵軍共計八萬人,死傷一萬有余,俘虜六萬。余者四散而逃,老臣已讓剩余的四千騎兵追擊,定不讓其等遁入山林,以禍地方。”
徐年臉上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陰沉,殺敵一萬,自損五千,雖說有以一敵二的優勢,可是依舊讓人難言,畢竟那可是一萬多條人命,殺來殺去,都是他的子民。
勝即是不勝,沒什麽值得高興的。
“叛將首領徐阜被公孫瓚將軍一箭射殺,其余諸將非死即降,現今已押入獄中,等候君上判決。”
“另有宋國禁軍將軍冉亭,深入我國腹地,以言語利誘徐阜犯上作亂,
背後定是宋公之意,臣請君上發公文質問宋公,以彰其罪,至於冉亭,如今縛於殿外,還請君上聖裁之。” 聽完鮑叔衡的話,徐年都還沒反應,諸臣已經一片喜色,與有榮焉,又聽聞宋公派遣禁軍將軍參與徐國亂事,又口口聲聲討伐起了宋公。
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
宋徐之間,仇恨絕對大於友好。
徐季皺了皺眉,隨後起身拜道:“君上,當務之急,是派遣使者前往宋國,譴責宋公,以佔據大義,其次探查宋國之軍,是否有危及邊關之險,再次,阜邑叛亂,爾來皆是一路降城,還請君上下旨免諸縣官之罪,防止諸縣生亂,最後則是讓南北支援之軍回防,以防吳、莒、魯、郯等國趁人之危。”
徐年多看了這個老相邦一眼,該說不說,雖然他總是不怎麽配合自己,但是能力還是很強的。
這段時間大戰的準備工作,後勤諸事,都是他一手操持,讓鮑叔衡能夠全心全意地投入戰事當中。
也是他的格外表現,讓徐年本想要趁大勢以革其相邦之位的想法緩了緩。
“季相老成謀國,當是如此。”
看見君上並未一味地剛愎自用,而是采納自己所言,徐季卻是歎了口氣,隨後低頭思索起了什麽。
“除卻諸縣免罪之事,其余諸事就交由季相一手操持,諸位臣工定要好好配合,希望不要辜負孤對你們的期望,此外大司馬當即要仔細探查軍情,以防阜邑余孽死灰複燃。”
諸縣城遇阜邑叛軍即投降,這樣的人他豈會不追究?那還做什麽君上,還不如把城池拱手讓人算了。
以後要是有人有樣學樣的,徐國必亡。
只是追究還不到時候,等大軍重整旗鼓再說不遲。
宋曹之事也是一樣需要延後。
“臣等領命。”沒有人再敢說一個不字。
“著令,大司馬鮑叔衡討伐有功,賞萬金。”
鮑叔衡早已成了徐國最頂級的公卿,封無可封,只能賞賜錢財了。
“臣謝過君上!”大司馬難掩喜色。
“其余有功者,請大司馬拿出一個章程和名單,明日啟朝議再行封賞。”
“君上聖明。”
“諸位臣工今日也累了,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
他們累不累不知道,反正徐年倒是挺累的。
而且他還有大事需要趕緊回去青元殿看看呢。
……
青宮,出了盛和門,依舊屬於城牆范圍,兩個老頭子卻再次聚集在一起。
“槨弟,那事不用查了。”
徐槨一愣,這還是第一次聽堂哥見他一聲弟弟。
不過不用查了這是為什麽?
看著宗伯徐槨疑惑的眼神,徐季緩緩說道:“如今查到了又如何?老夫本以為君上懦弱不堪,背後定是那紀氏胡作非為,若是老夫以後死去,整個朝堂豈非要被紀氏一手遮天?然而今觀君上,已然有了虎狼之心,不再是那綿綿細羊,以後老夫也不用擔憂公室有變。”
頓了頓,徐季又道:“吾觀君上,當有莊侯之象,是為雄霸之君,以後槨弟當好好輔佐之。”
至於之前懷疑徐年暗藏心機之事,徐季現在也有了新的想法。
若是徐國可以在他的手中再次強盛,那麽徐季也可以忍氣吞聲,不追究兄弟倪牆之事。
“可是我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徐季陷入沉思。
徐槨聽完也是不由得點點頭,今日的君上,早已不是數日前那軟弱之象,讓他好似看到了景侯在世,卻有了新的心思。
而且隨著徐阜一死,景侯宣侯嫡傳只剩下徐年一人,君侯之位,也只有他名正言順,其他公室子弟是沒有資格的。
哪怕捏著鼻子,他這個宗伯也得認了,何況以後沒了堂哥支撐,他也不敢繼續探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