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徐邑。
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時從雲層中鑽了出來,把漆黑的宮殿給照耀得銀光一片。
青元殿外卻是肅殺氣十足,著青衣輕甲,頭裹白帶的殿前禁軍把這裡守護得滴水不漏,不允許任何可疑之人進入其中。
國君才不過登位一日,就突然暈倒,這時候誰都不敢有一點多余的動作,否則後果誰也無法預料。
青元殿中,一個看起來不過三十左右的麗人,身著樸素青衣長裙,頭上沒有多余紛雜頭飾,僅扎了一個發髻,也帶了白帶布條,臉上未經粉黛,卻也是眉目如畫一般,黛眉下的櫻桃小嘴緊緊抿著,正小心幫床鋪上緊閉雙眼的少年擦著額角的汗水。
只見少年五官清秀,劍眉斜飛入雲,倒是多了幾分英武之氣。
“年兒,你若是再不醒來,姨娘可要怎麽活呀!”
佳人垂淚,珠玉滾落而下,正好滴在少年的手上。
刹那間,那隻手輕微動了一下。
隨後,一對帶著些許迷茫的星目陡然睜開。
“混帳!”他下意識地怒喝一聲。
床邊的佳人嚇了一跳,隨後便是大喜過望,竟是一把緊緊地抱住了他,豐盈的滿月擠壓在他身上,婦人倒也顧不得許多了。
“年兒,年兒啊,你終於醒了。”
徐年被人抱著卻沒什麽反應。
“穿越了。”這是他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事實。
此刻徐年的腦海中正演繹著原身無盡的記憶碎片。
這是宛若春秋時代的百國林立時代,卻又有些似是而非,至少他沒聽說過一個小小的侯爵之國徐國竟有千萬人口之多。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個世上好像是有武功的。
他的身份正是大周候爵之國,徐國國君的次子公子年。
三日前的清晨,原徐國國君突然逝世,隨即公子年登位徐候,成為新的徐國國君。
本來這個位置還輪不到他的,可惜數月前作為儲君的大哥公子安突然暴斃,所以作為唯一繼承人的他,自然被眾臣緊急擁戴。
剛剛開啟朝議想要商議一下原國君殤事,卻沒想到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就傳了過來,他的叔叔反了!
作為親叔叔的徐阜打著撥亂反正的旗號,從阜邑起兵,擁著十萬大軍朝著徐邑而來,沿途官吏多開城投降,加上徐阜寫的檄文言辭激烈萬分,竟是把新國君給氣個半死,神傷而亡。
死前還咒罵著徐阜,顯然對於叔叔的背叛,徐年恨之入骨。
如此,才讓他穿越而來代之。
“原來,我竟是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來。”
前世的他已然過了而立之年,好不容易有所成就,卻被迫穿越到了這方世界來,想想那繁華的盛世,再對比一下這個連廁紙都沒有的地方,真是一點待下去的興趣都沒有。
更別說還有一個叛亂的叔叔要打上徐邑來。
然而,想要回去卻是沒有任何辦法。
搖了搖頭,他有些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隨後,才感覺到滿身馨香,佳人暖玉在懷,正緊緊抱著他不松手。
擁有原身記憶的他自然知道眼前之人是誰。
原國君的妃嬪,原身母親的遠房妹妹紀蘭,因為酷似其姐,紀家特意送進宮想要取悅君候,卻不曾想君候僅封了一個美人頭銜後並未寵幸,讓紀家的念頭落了空。
紀蘭性子本就清淡,也樂得在后宮作那閑雲野鶴之人。
倒是在徐年母妃未去世前,
多次來尋找姐姐聊天,頗為寵愛徐年。 在母妃去世後,蘭姨娘也就把他當作了自己在宮中唯一的寄托。
昨日看他生死不知,自然傷心欲絕。
如今醒來,大喜大悲之下,一時情切把他摟入懷中也是正常。
然而徐年畢竟已經不是原來的他,如今暖玉在懷,一道道馨蘭的香味湧入鼻中,讓他竟是有些舍不得松手。
前世的他而立之年都未曾成婚,就是因為喜歡的人多了些,不知道要和哪一個領證。
如此性情,讓他坐懷不亂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別說要想俏一身孝,紀蘭的打扮著實吸引人的眼球。
紀蘭本來驚喜的心情,隨著少年漸漸粗重的呼吸瞬間而止,仿佛感受到了少年龍抬頭的趨勢,蘭美人趕緊松開了他。
“年兒他,怎麽能……怎麽能對我如此……”蘭美人心中有些紊亂,雙手絞著繡帕神思不屬。
徐年臉上略有些尷尬浮現,隨即抿抿嘴後又消失不見。
“蘭姨,我已經沒事了,不必擔心。”他以往日的語氣說著,不讓紀蘭懷疑什麽。
“君上既然登位,當以孤自稱才是。”蘭美人雖然心亂,但是依舊溫柔地提醒著他。
看著坐起來精神許多的徐年,紀蘭這才發現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趴在她懷裡撒嬌的稚童,而是如今英武不凡的徐國國君。
“唉!年兒也是長大了,興許應該給他選秀入宮,免得……”想起剛才的事情,不免有些面紅耳赤。
只是國君剛殤,倒也不宜操辦,還得等上一些時日。
紀蘭久在深閨,雖然幽靜恬淡,卻也寂寞萬分,再加上進宮之前被特意傳授過諸多技巧,不可能完全不懂得人事。
“是,蘭姨,我知道了,不過那是在外人面前才這般,蘭姨這兒我更自在些。”看著眼前的美人展露笑顏,他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起來。
紀蘭突然才想起什麽,趕緊長聲呵道:“來人!”
瞬間有兩個梳著雙環發髻,穿著綠色衣裙,外罩白衣的侍女小跑著進入殿中來。
如今正是國殤期間,穿著自然不可逾越。
當看到徐年坐起身子的時候,兩女眼中都不由得露出一絲驚喜,齊齊拜下。
“君上!恭賀君上千秋。”
兩個侍女一個叫做采荷,一個叫做采月,都是徐年當公子時候母妃派過來在身邊伺候的,與他算是一榮俱榮,自然忠心不二,如今見到徐年清醒過來,心中驚喜溢於言表。
“孤無事,你二人且聽蘭妃的吩咐。”徐年揮了揮手,自有一股君侯氣度。
兩人低頭稱是。
隨後恭聲回道:“娘娘有何吩咐。”
“讓高吉把禁軍撤了吧,再讓太醫令進來為君上診治一番。”紀蘭的聲音清冷中帶著驚喜,卻又有臨危不亂的氣度。
蘭妃是徐年給予的尊稱,實際上紀蘭的品位依舊是美人,他畢竟不可能代父封妃。
“是,娘娘。”
兩人應聲而去,腳步輕快了一些。
不一會兒,青元殿外禁軍有序離開,隻留下殿前司的人馬守護。
而大門也隨之打開,清新的夏末空氣流通而入,讓人心情都好了一些。
“噠噠噠~~”一道穿著青白二色服飾宦衣,手持拂塵,頭戴無翼中官帽,帽子上還有白帶掠過的人影就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
“君上!”眼見徐年安然無恙,身為宦者令的高吉老淚縱橫,深深拜下。
“君上吉人天相,老奴深幸之。”
“高吉,外面的禁軍都撤了嗎?”徐年起得身來,看著蘭美人擔憂的眼神,擺擺手示意無礙。
高吉聽到少年中氣十足的嗓音,頓時滿臉喜色,眼淚也不流了。